深淵的血色符咒如活物般蠕動,豎瞳潰散的瞬間,礦山外驟然響起震天號角。三百黑鱗衛(wèi)鐵甲森寒,弩機(jī)絞弦聲如蝗群振翅,淬毒的箭鏃在月光下泛著幽藍(lán)冷光。衛(wèi)云飛立于陣前,腰間懸著一柄青灰色長劍,劍鞘刻云紋,刃如霜雪——正是名震杭城的「追云劍」。他指尖摩挲劍柄,目光如鷹隼般鎖死礦山入口,劍未出鞘,凜冽劍氣已在地面割出細(xì)密裂痕。
“放箭!”
箭雨傾瀉,卻在觸及礦山山體的剎那被無形屏障阻隔。箭矢懸停半空,箭身浮現(xiàn)密密麻麻的血絲,仿佛被某種力量蠶食。衛(wèi)云飛瞳孔一縮,追云劍驟然出鞘,劍鳴如鶴唳九霄,一道蒼青劍光劈向屏障,竟生生撕開一道裂口!
裂口內(nèi),腐臭的血霧噴涌而出,所過之處草木枯朽,巖壁爬滿蛛網(wǎng)般的黑紋。一名黑鱗衛(wèi)不慎吸入霧氣,頃刻間眼球爆裂,七竅中鉆出蛆蟲般的血線。
“退!”衛(wèi)云飛暴喝,劍氣化作罡風(fēng)卷散毒霧。他盯著逐漸愈合的屏障裂口,臉色陰沉如鐵——這陣法,已不是凡人可破。
深淵之下,李箏的右眼徹底化作混沌漩渦。墨色金紋如荊棘纏繞全身,每拔出一枚鎖魂釘,紋路便深一分。尸骸的殘軀已崩解大半,唯獨(dú)心口第九釘仍死死嵌在晶核中,釘身赤紅如烙鐵。
“最后一枚……”李箏的手指懸在晶核上方,黑霧與金紋在掌心撕扯出細(xì)密的電光。孟宛煙突然抓住他的手腕,鳳鳴劍抵住他脖頸:“你根本控制不住這股力量!再拔下去,你會變成第二個(gè)陰傀!”
劍鋒割破皮膚,血珠滾落,卻在觸及金紋時(shí)蒸騰成血霧。李箏轉(zhuǎn)頭看她,右眼漩渦中映出她緊繃的面容:“怕了?”他輕笑,嗓音沙啞如銹刀刮骨,“這釘子若不拔,衛(wèi)云飛的箭便會射穿礦工們的咽喉。你猜,城主府養(yǎng)著三百黑鱗衛(wèi),是為了護(hù)人……還是屠人?”
孟宛煙手指一顫。
礦洞深處忽然傳來哭喊,數(shù)十名衣衫襤褸的礦工連滾帶爬逃向深淵。他們身后,血霧凝成巨蟒窮追不舍,蟒首張開,露出衛(wèi)云飛劍氣所化的獠牙。
“救命!救——”
呼聲戛然而止。巨蟒吞下一人,血肉飛濺中竟凝成一具身披黑甲的血傀,轉(zhuǎn)身撲向其余礦工!
李箏右眼漩渦驟然收縮。
“看見了么?”他甩開孟宛煙的手,指尖刺入晶核,“這局棋,執(zhí)子者從來不止一人?!?p> 咔!
第九枚鎖魂釘離體的剎那,礦山地脈轟然炸裂。血霧倒卷成颶風(fēng),將李箏與孟宛煙掀飛。尸骸的晶核騰空而起,化作一枚血色豎瞳,瞳中映出杭城城主府密室的景象——
華服男子端坐玉榻,掌心懸浮著九枚與鎖魂釘一模一樣的血釘。他抬頭望向豎瞳,嘴角勾起:“李箏是么,這份‘弒天武格’,你可還滿意?”
李箏抹去唇邊黑血,墨色金紋已爬滿半邊臉頰:“原來城主才是陰傀陣的真正陣眼……好一招‘借尸養(yǎng)格’。”
“放肆!”衛(wèi)云飛的怒喝穿透屏障。追云劍攜著滔天劍意斬落,卻在觸及豎瞳時(shí)被生生彈開。城主輕笑一聲,血釘凌空排列成陣:“云飛,帶無敵回來。這場戲,該收尾了?!?p> 話音未落,礦山屏障驟然崩解。黑鱗衛(wèi)鐵騎如潮水涌入,箭矢、刀光、符咒交織成死亡羅網(wǎng)。李箏抬手虛握,深淵中未散的血霧凝成巨戟,一記橫掃逼退追兵,轉(zhuǎn)頭對孟宛煙低喝:“走!”
“去哪?”
“鳳凰山莊?!彼合乱聰[纏住右眼,墨色金紋在布料下隱隱鼓動,“那具尸骸的第九釘……用的是凰血。”
孟宛煙渾身劇震。
礦山裂開的深淵宛如巨獸之口,血霧自地底翻涌而上,將殘?jiān)氯境尚杉t。李箏立于峭壁邊緣,右眼纏著的布條已被墨色金紋浸透,細(xì)密的紋路如活物般向太陽穴攀爬。他俯視腳下翻滾的腐臭霧氣,忽然輕笑一聲:“這味道……比修仙界的化尸水還沖?!?p> 孟宛煙握緊鳳鳴劍,劍柄的凰羽紋路硌得掌心發(fā)痛。她能感覺到,每靠近深淵一步,懷中那枚自尸骸處奪來的鎖魂釘便灼熱一分。釘身上的凰血咒文隱隱發(fā)亮,仿佛在呼應(yīng)某種沉睡的力量。
“小心!”
一道黑影驟然自霧中撲出,李箏反手揮出血霧凝成的短戟,將那物釘在巖壁上。那是一只半人高的腐尸鼠,獠牙間還掛著礦工的碎布。鼠尸炸開的瞬間,深淵底部傳來密集的窸窣聲,成千上萬雙血瞳在霧中亮起。腐臭的氣息幾乎凝成實(shí)體,黏膩的血霧附著在皮膚上,仿佛有無數(shù)蛆蟲在毛孔中蠕動。
“看來城主喂飽了不少‘看門狗’?!崩罟~扯下右眼布條,墨色瞳孔已擴(kuò)散至整個(gè)眼球,“跟緊了,孟大小姐——”
他縱身躍入霧中,血霧觸到金紋的剎那竟自動避讓,形成一條扭曲的通道。孟宛煙咬牙跟上,鳳鳴劍在身后劃出火痕,暫時(shí)阻隔鼠群的追擊?;鸸庥痴障?,她瞥見巖壁縫隙中卡著半截銹蝕的鎬頭,木柄上依稀可見“杭城工造”的烙印——三百年前礦難的遺物,如今成了鼠群的巢穴。
深淵底部,玄鐵囚籠的裂紋已蔓延如蛛網(wǎng)。尸骸的殘軀被九根鎖鏈懸于半空,心口第九釘赤紅如烙鐵,釘尾纏繞的凰羽早化作焦灰。李箏指尖輕觸晶核,一縷黑氣倏地鉆入他手腕:“果然……這釘子吃過鳳凰?!?p> 話音未落,頭頂巖層轟然炸裂。衛(wèi)云飛踏著追云劍俯沖而下,劍氣如銀河傾瀉,所過之處血霧盡散。李箏拽住孟宛煙急退,原先站立的地面已被劍氣犁出三丈溝壑。碎石飛濺中,孟宛煙突然看清追云劍的劍穗——那枚青玉追云墜下,竟系著一縷燒焦的凰羽。
“交出鎖魂釘?!毙l(wèi)云飛凌空而立,追云劍懸于身側(cè),劍鋒上的云紋流轉(zhuǎn)如活物,“此物不是你們能碰的?!?p> 孟宛煙忽然上前一步,鳳鳴劍指向尸骸心口:“衛(wèi)前輩可知,這第九釘用的是鳳凰山莊初代莊主孟凰羽的心頭血?三百年前城主府以賑災(zāi)之名索要凰血,實(shí)則是為煉制這等邪物!”她劍尖一挑,尸骸胸口的焦黑凰羽簌簌飄落,露出底下暗紅的咒文——那正是鳳凰山莊宗祠中供奉的祖訓(xùn)筆跡。
追云劍微微震顫。衛(wèi)云飛眼底閃過一絲波動,卻又迅速湮滅:“孟姑娘,有些秘密……還是永遠(yuǎn)埋在地底為好?!?p> 李箏突然嗤笑出聲。他撫過囚籠上斑駁的劍痕——那些痕跡與追云劍的劍氣完美契合?!半y怪尸骸說‘人類卑鄙’……衛(wèi)大劍客,三年前是你親手將這陰傀釘入礦山的吧?”他指尖金紋暴漲,竟從晶核中抽出一段記憶殘影:暴雨之夜,衛(wèi)云飛面具覆臉,追云劍貫穿尸骸心口,劍穗上的凰羽沾滿黑血。
衛(wèi)云飛瞳孔驟縮,追云劍化作流光直取李箏咽喉!
“叮!”
鳳鳴劍堪堪架住致命一擊,孟宛煙虎口崩裂,劍鋒被壓得貼住脖頸。李箏卻趁勢躍上囚籠頂端,墨色金紋如毒蛇纏住第九釘:“不如讓這老怪物自己說——”
“啊啊啊?。?!”
尸骸陡然發(fā)出尖嘯,鎖鏈應(yīng)聲崩斷。它的骨爪插入自己胸腔,硬生生扯出半顆腐爛的心臟,心臟上赫然釘著一枚褪色的銀鈴?!懊匣擞稹泸_我……”它癲狂地?fù)u晃銀鈴,鈴聲竟與鳳凰山莊的晨鐘一模一樣,“說什么凰血救世……全是謊言!!”
每一聲鈴響都激起血霧翻涌,巖壁上的礦工亡魂浮現(xiàn)又消散,他們的哀嚎與鈴聲交織,震得孟宛煙幾乎握不住劍。
李箏瞇起眼。在尸骸撕裂心臟的瞬間,他看見無數(shù)記憶碎片——
三百年前的雨夜,孟凰羽冒死潛入礦山,將銀鈴塞入尸骸手中:“待第九釘離體時(shí)搖響此鈴,凰血自會凈化煞氣。”
然而當(dāng)尸骸真的拔釘搖鈴,等來的卻是衛(wèi)云飛的追云劍。銀鈴落地粉碎,凰血咒文逆轉(zhuǎn)成鎖魂陣,將它的悲鳴永遠(yuǎn)封入地底。
“原來衛(wèi)前輩不僅劍法超絕,演戲也是一流。”李箏把玩著第九釘,釘尖對準(zhǔn)自己心口,“不如我們做個(gè)交易?我替你毀了這釘子,你告訴我……孟凰羽的尸骨埋在哪兒?”
追云劍突然發(fā)出凄厲劍鳴。衛(wèi)云飛面色慘白,持劍的手竟微微發(fā)抖:“你從何得知……”
“很難猜嗎?”李箏指尖金紋暴起,第九釘被生生壓入晶核,“能讓鳳凰山莊代代守護(hù)的秘密,除了初代莊主的葬身之處,還能有什么?”
整個(gè)礦山開始崩塌。尸骸的殘軀化作血雨,每一滴都映出孟凰羽臨終前的畫面——她跪在礦山深處,以追云劍自刎,鮮血滲入地脈形成最初的凰血封印。衛(wèi)云飛跪在一旁,手中捧著破碎的銀鈴,淚水和雨水模糊了青銅面具。畫面最后一刻,孟凰羽染血的手指劃過衛(wèi)云飛左臉,在他皮膚上烙下一道凰羽狀焦痕。
“師父……”南宮無敵的驚呼自上方傳來。他舉著追云副劍想要躍下,卻被黑鱗衛(wèi)死死按住?!案赣H說過不能進(jìn)陣!師父快出來!”
衛(wèi)云飛忽然笑了。他摘下面具,露出左臉猙獰的燒傷疤痕——那疤痕的形狀,竟與劍穗上的殘羽一模一樣?!懊瞎媚铮彼聪虼袅⒌拿贤馃?,“鳳凰山莊禁地第三根盤凰柱下……有你要的答案。”
追云劍轟然炸裂,劍氣裹挾著衛(wèi)云飛沖入血雨。李箏拽住孟宛煙急速后撤,在塌陷的最后一刻,他看見衛(wèi)云飛化作流光沒入第九釘,晶核上的凰血咒文終于綻放出純凈的金光。而南宮無敵的副劍脫手墜落,劍柄裂開一道細(xì)縫,露出內(nèi)里暗藏的血色符箓——與城主密室中的陣圖如出一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