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孫辰此時甚有憐恤之意,便將幾個犯事軍卒身上的麻繩給解開了,并且道:“我身為中郎將,本不能越權(quán)管理你們的事,可看你們幾人是初犯,便在縣尉面前給你們求情了?!?p> 此時長孫辰又將縣尉拉到一邊,且道:“今日之事就此作罷吧,我看那幾個士卒也不是真心想犯軍法,你身為縣尉自當要寬嚴相濟,待下慈恤。”
縣尉雖然不想聽,但畢竟中郎將這個官位在自己之上,也只能就這樣點頭同意了。
而長孫沖也是多有不解之意,他不知道長孫辰為何要插手這樣的一件小事。長安縣尉管教自己手下的士卒,是無可厚非的事,經(jīng)長孫辰這樣一弄,倒有些越俎代庖了。
所以長孫沖又將長孫辰拉到一邊,說道:“我知道這是從兄憐憫下級的意思,可是從兄就不該在這種場面上拋頭露面。依照從兄的身份,日后給長安縣令各級武職官吏一個意見便可?!?p> 長孫沖說得也不無道理,長孫辰此時才覺得自己有些心急了,確實不該插手此事。
接著縣尉遣人將那些肇事的醉酒軍卒相互攜扶著給帶了回去,又在給長孫辰與長孫沖施禮后,便離開了此處。
而長孫辰與長孫沖也再次上了馬車,長孫辰一邊回想著剛才的場面,一邊又對著長孫沖道:“如今長安城中風氣在各司的協(xié)調(diào)下,也已比之前更為穩(wěn)定,大有盛世之風?!?p> 長孫沖卻反駁道:“要說有盛世之風,那也得縱觀全國各道,如果內(nèi)地四境都安定祥和,不起波瀾,那才是真的盛世。如今北方尚有突厥人勒馬逡巡,安西四鎮(zhèn)也暗藏災禍。依我看辰兄不要被眼前這番情況給迷惑?!?p> 突厥人如今雖然囂張,可畢竟一部已被擊破,惟有西突厥一部還有侵擾邊境的力量。西突厥如今可汗雖在位子上,可其中一個名為阿史那賀魯?shù)奈魍回嗜~護對著西突厥可汗的位子垂涎不已。
只要阿史那賀魯奪過位子,他便會向唐朝邊境不斷侵擾,到時候難免雙方會有一戰(zhàn)。
長孫沖說得確實有理,可長孫辰還是想辯駁道:“阿史那賀魯不過是頗有野心罷了,西突厥早就失掉曾經(jīng)的實力,再想南下窺我邊陲,或者策動安西,就是引火自焚。”
長孫辰語氣很重,可見他是個樂觀的愛國主義者,而長孫沖知道對于局勢的說辭是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
所以他突然又指著前面的一家酒樓說:“從兄所說的不錯,這長安城確實是一片盛世圖景,你看這酒樓之上燈紅酒綠,宴飲之聲徹夜不絕,也勿需有那些憂思。”
長孫沖于是就將宴飲之處選在這里,下了馬車后,撣了撣衣襟上的埃塵,而后朝著馬車里面的長孫辰道:“從兄快下來?!?p> 長孫辰對著酒樓的外面注視了半天,看到匾額之上兩個相對的大紅燈籠,之上有暖閣露臺,頗有些許閑人在上面小飲幾杯,并且對視而談。
本來長孫辰想隨意慶祝一下即可,他知道這個官職以后還承擔事宜頗重,此時就禁不住歡喜還是有些早了。
長孫辰下了馬車后,朝著酒樓中看了幾眼,此時一個在門外佇立迎客的伙計上前道:“二位貴人是宴飲吧,我們這里乃是長安城中最豪奢的一家,昔日幾位國公府的公子都常來此,比如說房相家的房二公子,盧國公家的幾個公子……”
伙計給長孫辰二人談及了好些的貴胄,而長孫辰?jīng)_卻打斷道:“我知道本店的名頭,不過閑話少敘,快帶我們進去。”
兩人被伙計帶入店中,店中人也不少,都吵嚷不止,伙計帶著二人上了扶梯向著二樓走去。
二樓上陣陣杯觥相撞的聲音不絕于耳,伙計將長孫辰二人帶到一處稍微靜謐的屋中,兩人坐定后,長孫沖說道:“你們這里有何饈饌美味都端上來?!?p> 伙計連忙點頭后,便出去了,此時長孫辰卻道:“沖弟,在這里不要太過顯擺,這里人多眼雜,也不是個安全之地。你看那些樓下喝酒的人與剛才的鬧事軍卒頗為相似,一旦有何意外,就會產(chǎn)生糾紛,我們雖然不怕,可是一旦傳出去,這也不好解釋。”
長孫辰總是小心翼翼的,讓長孫沖有些不適,他又辯駁道:“從兄不要太怕事,在我看來何人敢對我們動手,何人敢將事端推脫到我們身上,若真有那種人,我也會斟酌再三?!?p> 見長孫沖這么一說,長孫辰也不再說什么,屋子里也挺靜謐的,一張案邊放著一把刻著牡丹花圖案的琴,長孫沖倒有些彈琴的興趣,可是他發(fā)現(xiàn)琴上面雖然還算精致,可輕撥了幾下,卻不是很順手。
長孫辰坐在另外的一張案邊,將案上原有的一些擺設把玩了起來。
俄而房間的門被推開,好幾個侍女端著撲鼻香味的菜肴走了進來,不一會兒就擺滿了桌案。
長孫辰看得有些呆了,這是他從貶謫之地到這里之后的第一次盛宴,且不說這饈饌做工食材不俗,單是這場面就有些豪奢了。
此時整個房間中都彌漫著各種菜肴的味道,長孫沖見場面布置得已經(jīng)差不多了,便道:“從兄可以動筷子了,想必這些能符合你的口味?!?p> 長孫辰不知從哪開始動筷子,看著眼前的一杯清酒,便舉杯道:“從兄曾逢西南瘴厲之氣,當時只能晨飲甘露,晚食野味,飯食也從未固定,多是饑腸轆轆。在那里每日還要參與農(nóng)活,或者是進山采藥,與當?shù)氐淖迦艘黄饎谧?,如今想來也就是處于食無求飽,居無求安的境況?!?p> 長孫沖能想來那些地方的風土人情,聽長孫辰這么一說也是思緒頗多,不過還是舉杯與其滿飲了一杯。
兩人于是喝了起來,全然不顧周圍的一切,兩人將一壺酒喝下肚后,面色都漸漸地變得酡紅起來,接著長孫辰的目光也變得稍微有些迷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