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著屋內(nèi)只有他自己的時候,他把雪擁入懷中。她雪白的臉飛起一片紅潮。
“真倦啊,真想就這樣永遠睡去?!彼f。
“說什么胡話?!?p> 雪的聲音像古典音樂,從嘴里悠悠吐出來。
像月色一樣溫和。
李敏跟林丁大步流星地散步。李敏沒有什么地緣概念,只管大踏步地走;林丁倒是有充足的體力,跟著她瘋狂地走。
“我們回去吧?!崩蠲粽f。
“是啊,天色不早了?!?p> 李敏沒有認出林丁就是初中那個朋友;經(jīng)過這番跋涉,李敏也不對他產(chǎn)生什么新鮮感了,對異性的與生俱來的好感在林丁身上已經(jīng)蕩然無存。
她把控好自己的表象,不讓這些放肆的情緒變化流露出來。
森牽著雪的手走到他們面前。林丁囁嚅著什么,李敏捂住他的耳朵輕聲細語后,他用近乎驚悚的眼神打量森旁邊的雪。
森放開雪的手,沒有追問。他已經(jīng)全身心投入到這段戀情中去。
“我們回療養(yǎng)院吧?!彼f。
林丁戀戀地看著李敏。
他很久沒有感到時間流逝得這樣快了。
“有空再來!”他喊道。
“一定?!?p> 療養(yǎng)院離這片田野并不遠,森和李敏一下子就走到了。
“你們要不要一起來食堂吃晚飯?”
李敏問。
森對著左側(cè)的空氣說:“雪你呢?”——“聽我的?”
李敏捏捏喉嚨,模仿他的語氣:“好好就在這吃。”
食堂里亮著許多管日光燈,顯得亮堂堂的。來這里修心的人們端著餐盤來來往往吵吵鬧鬧。他們在一處沒人的桌椅坐下。
“我去打飯?!鄙f。李敏跟在她后面。
排隊的時候,李敏重想起林茵的事情,感到不可思議:一個琴心劍膽的女生搖身一變成了街頭混混。
“我要這個,這個,那個?!?p> 森的聲音把她拉回現(xiàn)實。現(xiàn)在她發(fā)現(xiàn),平日里悶聲不啃的森具有的那種“迷霧”讓自己產(chǎn)生了依戀的感情。
驚人的發(fā)現(xiàn)。她想到。
她看了看他的餐盤:南瓜、土豆、生菜、雞肉,時令煲湯。
李敏回到座位時,森與她擦肩而過:“去哪?”
“給自己打飯。”
“你不是打了么?”
“她的?!?p> 李敏的心臟如坐針氈,在胸腔內(nèi)狂跳。這種感覺也許跟自己看到林茵和男畫友聊天時產(chǎn)生的醋意有點相近。
李敏產(chǎn)生的這種感覺只是因為她把森當作療養(yǎng)院里唯一可以依靠的人,沒有其它的想法。
森打飯回到雪的身邊,發(fā)現(xiàn)她正出神地看向窗外。森向外面看去:
夕陽冷瑟瑟地遁下,如同海中鯨落一般下沉,換來無數(shù)夕顏;它們在被初冬寒風吹拂的芒草上端漂浮,把溫柔的虹光鋪灑在地表上。那些農(nóng)具和石灰編織袋則沉淪于暗影之中,黑虹二極反差中穿插著一條山間小徑。小徑上除了缺少雪這樣的存在,別無缺陷。
正是因為領悟到了雪對這種唯美景色的憧憬和神往,森為自己感到欣慰,旋即又感到不舒服,只是當作什么都沒發(fā)現(xiàn):
“看什么呢,吃吧?!?p> 李敏對莫名其妙持續(xù)發(fā)酵的醋意感到切實的無奈;森因雪捕捉到唯美的景色,知道她感到夢想同現(xiàn)實的落差,從而為她產(chǎn)生的悵惘感到憂愁和無可奈何;
李敏對森遲鈍的感官和對兩人惜日友誼不再感到失落和悵然若失;雪對自己無法跟森表達自己的情緒感到惆悵;森對無法向雪出表現(xiàn)自己細膩的心思感到無奈。
三人不可能把這種很難用語言表達的心理活動說出來;只是埋頭吃飯。
到了幕布遮住夕陽劇場,山巒皺襞增添了幾重陰影的時候,森打算回家了:
“下次再來。”
“好?!崩蠲羧跞醯卣f。
他的背影漸漸遠去。
他不停地擺動手臂,同她永遠看不見的存在進行著互動。
李敏看到他旁邊長滿白色蘑菇的樹,把枝椏上所剩無幾的枯葉拋灑下來,落到他上一秒還踩著的泥坑上。
他的四個字對李敏來說是殘酷的。
她看著森形影相吊的背影:
“下次是什么時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