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損失慘重

　　從棺木前站起來，鳳飄雨無比冷靜地看著清婉道：“我要做什么，你才肯將我父君母后的尸身還與我？”

　　蒼穹芻狗，何至乞憐。曾經(jīng)萬物呈于前，她都不變面色，要什么有什么，從未有屈身求全的時刻，如今，卻連父母的尸身都要求人。這一切都怪她自己，自甘墮落。以后，不會了。

　　“鳳飄雨，如果說你身上還有一點(diǎn)讓我欣賞的，那就是廢話少?！鼻逋竦?，“你知道，我想要的，一直都只是秦風(fēng)，他現(xiàn)在偏心于你，我不能挖了他的心出來，重新給他再弄一顆新的心臟，不過，我可以讓他愛的人變成我，只要你好好配合就好?！?p>　　“你想對他做什么？”鳳飄雨心尖抽緊。

　　“你們鳳氏一族承襲神族血脈，天生就自帶主神印。我聽說，這個封印不管給什么人種下，那個人這一輩子就會只誠服于主神印指示的那個人?！?p>　　“你這樣做，只會把秦風(fēng)變成傀儡，他根本就不會有正常的感情?！兵P飄雨看著清婉，難以置信。瘋魔了，清婉的心，已經(jīng)被毒魔腐蝕了。

　　“我的目的當(dāng)然不是把秦風(fēng)變成傀儡，我要的是他喜歡我，真心實意地只愛我一個人，所以，我要你把你的主神印給我，我要用我的血灌溉，到時候，由你親自給秦風(fēng)種下，摻入了旁人血的主神印，法力會減弱，到時候，秦風(fēng)雖然只會心悅我一個人，但他依然能擁有自己的思想，不會完全受主神印的控制。鳳飄雨，只要你答應(yīng)我給秦風(fēng)種下主神印，我就將你爹娘的尸身還給你，而且，我還會幫你從我父君那里拿到和離書?！?p>　　和離書？

　　看著鳳飄雨吃驚的樣子，清婉繼續(xù)道：“六年前，雖然你從云華殿離開，但我父君可是做了一個你的虛像完成了整個天地儀式。所以現(xiàn)在在天界，所有人都知道你鳳飄雨，是我父君的妃子?！?p>　　瘋了，這父女兩人都瘋了，毫無實意的儀式，就算完成了，又能說明什么。天君這樣做，只會讓她更加厭惡，這一次，寧愿身死，她也絕不會再屈身于天君，陪他演一出自欺欺人的戲，她也不想，冠上天妃之名，和天君再有任何牽連。

　　“鳳飄雨，你好好想想吧，你爹娘魂魄尚在，只要本公主一句話，就可以讓他們進(jìn)入輪回，在人世間做一對普通的夫妻，但如果你不答應(yīng)，本公主可就真的沒有耐心一直幫你保存他們的尸身了。而且，得到秦風(fēng)的辦法有很多，本公主只不過是選擇了一種對我們?nèi)齻€人都好的辦法，不然，我大不了就廢了他的修為，像以前一樣把他關(guān)在清曇宮，也未嘗不可?！?p>　　往昔之事，尚清晰在目。初見秦風(fēng)，他的眼里連光都沒有，他甚至都不把自己當(dāng)成一個人來看待，小心翼翼地活在他們身邊，不管付出什么代價，她絕對不會再讓他陷入那樣的生活?；蛟S，清婉對秦風(fēng)，真的有一絲情誼，只要她愿意按照清婉說的去做，以清婉在天君心目中的地位，也許能護(hù)得秦風(fēng)一世平安，也許她父母的尸身也能夠要回來。這一刻，鳳飄雨堅硬的心，松動了，她這樣做，秦風(fēng)他，會理解嗎？

　　“我可以答應(yīng)你，不過，我要先見到我父君母后?！兵P飄雨道，這一刻，她堅定的心混亂了，她這樣做，究竟是對是錯，是私心還是為了秦風(fēng)？如果她不答應(yīng)，也許明日天君的人就會把她和秦風(fēng)帶走，她真的有選擇嗎？

　　“你先把主神印給我，我再帶你去見他們，之后，只要你按照我說的去做，把主神印給秦風(fēng)種下，他們的尸身我自會如約給你?！?p>　　主神印，是神族先輩對后輩的賜福，神族后裔，血滴自帶，既可在生命危難時刻保存一息，也可以用來對付敵人。但真正的神族一般不屑于使用主神印，用控制心神的方法對付敵人，只能說明自己的無能。所以，天之驕子的神族后裔從沒有重視過主神印。

　　一顆紅色血滴從鳳飄雨脈絡(luò)中游出，紅血滴之中，是空心，純赤的主神血滴，干凈地不染世間污濁，有如鴻蒙初世。清婉眼間驚詫過后，劃過一絲不易覺察的笑容。

　　晴時云卷明，天氣微暖，三天后，溫度驟冷，樹葉凋零枯落。草帽蒙上一層白霜，風(fēng)掀起葉子，滾落池塘。暗室的門打開，鳳飄雨從里面走出來，目光清明地望著秋來的院子。

　　經(jīng)過昨天一晚，六戒心法的功力又上了一層，對情愛的約束又加固一重，每當(dāng)鳳飄雨想起秦風(fēng)，情動芳菲，心尖就擦過微微的刺痛感。六戒心法規(guī)嚴(yán)甚多，突破最后一層時，反而能隨心自在，不必受七情六欲之苦。

　　看著滿院蕭瑟的景，鳳飄雨不自覺嘆了一聲氣。她拿起掃帚清掃院中落葉，腳擺隨著她的腳步微漾，左右搖晃。落葉堆疊成書扉的樣子，將秋色卷進(jìn)無字詩中。時近午分，陽光微露，鳳飄雨身上漸起暖意，她把掃帚靠歇在樹干上，準(zhǔn)備出門。當(dāng)她從里面將門打開時，門外一人跨步地沖過來，未等她反應(yīng)，便將她緊緊地?fù)г趹牙?。懷里的人那樣悲傷，令鳳飄雨一時竟無法將他推開。

　　“怎么了？”鳳飄雨對懷里陷入傷悲的青年輕聲問。多時不見，秦風(fēng)卻像換了個人出現(xiàn)在她面前，鳳飄雨很少見到秦風(fēng)這樣頹喪的樣子。

　　“對不起?！鼻仫L(fēng)道。對不起誰，為什么要對不起？

　　鳳飄雨沒有接話，這三個字很沉重，她安靜地等秦風(fēng)冷靜下來，繼續(xù)把心里想說的話說出來。

　　“七月死了?！鼻仫L(fēng)道。

　　鳳飄雨渾身一震，心中頓時變得酸苦艱澀，鼻頭酸緊，淚霧蒙住雙眼。許久，鳳飄雨啞言，任由秦風(fēng)抱著，一動不動。想起來，七月花是她收的第一個徒弟，乖巧懂事，總是替人著想。這樣一個好女孩，命運(yùn)待她終究是殘忍了些。

　　沒有喪葬儀式，因為沒有尸體。清規(guī)城遭遇不幸的弟子，有的身死異鄉(xiāng)，有的裝進(jìn)了骨灰盒，填埋在離塵仙孤臺山。撿回命的，養(yǎng)在深閨。

　　“出去?！?p>　　嘣呲一聲脆響，茶壺被摔成片渣，熱水灑在地上，差點(diǎn)燙著林清河的腳。

　　“你先好好休息，我明天再來看你?！绷智搴訉χ采系奶K韻說。

　　清規(guī)城一行失去了半條腿，蘇韻將過去的自己也丟在了那個噩夢一樣的地方。從前的她，是眾人尊敬的三師姐，她自信驕傲，表面嚴(yán)格了些，但對自己的師弟師妹，都是盡力照拂，嘴硬心軟，深得大家的喜愛，現(xiàn)在，不管是誰來，她都是一副壞脾氣，就算東西砸到人，她也不覺得愧疚。漸漸地，大家都不敢再來看望她，唯有林清河，堅持每天過來給她送吃的。他天天來，好幾次，被扔的東西直接砸到身上，他一聲不吭地承受蘇韻的惡意，卻仍然沒能感動蘇韻的心。

　　七月花當(dāng)著絕城的面死去，絕城半醒半瘋，醒的時候一句話不說，一個人可以在一個地方坐很久，瘋的時候就會拼命尋找七月花的蹤跡，找不到人就喊著要給七月花報仇，絕城每次發(fā)瘋，都會失手傷到幾個弟子。最后，嚴(yán)真不得已將他關(guān)禁閉，清心咒環(huán)繞四壁，幫助絕城清除內(nèi)心的魔障。

　　瘋的瘋，殘的殘，離塵仙損失慘重?？v然內(nèi)心悲痛，幾位長老依然按部就班地處理弟子的后事，一樁樁事情有條不紊地進(jìn)行。在這樣的特殊時刻，鳳飄雨沒有長老之名，卻承擔(dān)起長老的義務(wù)，日日在藥爐幫忙。尋常以“花瓶長老”在背地里調(diào)笑鳳飄雨的弟子，見她如此不計前嫌盡心盡力地救護(hù)傷員，內(nèi)心頓生愧疚，對鳳飄雨的看法也頗有改觀。

　　為了讓這些弟子盡快好起來，免受更多疼痛之苦，鳳飄雨悄悄地將自己的靈力傳給他們，輔愈他們療傷。她修煉《六戒心法》時候不長，靈力有限，每次使用后，晚上都會感到一陣子疲累，而自己則會偶有間隙的時候去溫泉泡上一兩個時辰。

　　今日，鳳飄雨留出一個時辰，去蘭塵居沐泉湯，因為去的晚，到那邊時，已是晚間。她逡巡地走過竹林，在外舍換好衣服，打著赤腳，踏進(jìn)泉湯。水溫舒適，在這涼薄的天，極為舒服。忙碌一天，鳳飄雨有些疲累，將頭靠在石岸上休憩。蘭塵居是小泉池，與蘭塵居相對，有兩大泉池，名喚勾蘭夢，一池可容十五余人，泉水底浸沒本藥，對身體大有裨益，離塵仙的弟子幾乎全部都會去勾蘭夢，來蘭塵居沐湯的人少之又少，加上蘭塵居位處上山，路途不平，來這里的人便幾乎沒有。鳳飄雨喜歡安靜，寧愿多費(fèi)點(diǎn)勁。

　　經(jīng)泉水泡乏，鳳飄雨神思便有些沉了，沒有聽見外面?zhèn)鱽韯屿o。云云的霧氣籠罩在池上，被朗朗夜色困住，處在池子里，唯有湊近，才能看清池子里的人。來人沒多講究，脫下衣服便鉆進(jìn)了池子。

　　涼風(fēng)習(xí)習(xí)地吹來，鳳飄雨身子驚冷，恍惚中醒了來。她一動，鬧出水花響。

　　“誰？”池子里的另一人驚問，冷清的聲音這般熟悉。

　　鳳飄雨無論如何也想不到，會在這里遇到秦風(fēng)。她不敢發(fā)聲，心里像被火燙著，燒的身熱，臉熱。她慢慢地站起來，盡量不做出聲響。衣服牽動水聲嘹嘹，即使動作再小，還是不時地有聲音傳來。她抬起腳踏上岸，后面?zhèn)鱽硪宦暋跋肱堋钡馁|(zhì)問聲，她身子一滑，被拽了下來，落入水中，又被人從水里撈了出來。

　　“你……你怎么會在這里？”待湊近看清來人時，秦風(fēng)驚訝不已。他是到山上來采一味草藥，沾到了臭草窩，想起這里有一個泉池，才決定泡個澡，沖去身上的味道。蘭塵泉池偏遠(yuǎn)，尋常他不來這里，沒想到第一次來，就遇上了鳳飄雨。此刻，鳳飄雨渾身浸透地出現(xiàn)在他面前，薄衫下玉白的肌膚若隱若現(xiàn)，秦風(fēng)喉頭攢動，慌忙地背轉(zhuǎn)身去。

　　“對不起，我不知道你在這里?！?p>　　鳳飄雨也好不到哪里去，她身上，除了這層薄紗，未著寸縷，方才，秦風(fēng)那一瞥，像是把她全部看了去，令她羞到無地自容，好半天才醒過明思，聲音低低道：“沒事。”鳳飄雨拾掇水下的衣裳，慢慢地從池子中走出來。待快要走出時，肩膀突然被掰過來，接著，整個人被按在池邊，一張唇落下來，準(zhǔn)確地覆在她的唇上。水下，秦風(fēng)牢牢地鎖住鳳飄雨的腰肢，身子與她緊密貼緊。

　　“恩——”鳳飄雨神智醒過來，口中發(fā)出半響，秦風(fēng)得了空隙，將舌頭探了進(jìn)去。他想要，很多很多。

　　過了許久，鳳飄雨終于將秦風(fēng)掙脫開，聲音冷然：“夠了嗎？”

　　秦風(fēng)未曾料到鳳飄雨會如此生氣，在他心里，一直有個不敢多想的奢望，他想，或許鳳飄雨也有那么一絲地喜歡他?？吹进P飄雨薄怒上臉，他才知道，是他自作多情了。鳳飄雨從未與他生氣過，卻因為他吻了她，第一次這么生氣。

　　秦風(fēng)受傷地想，鳳飄雨可能真的一點(diǎn)兒也不喜歡他。

　　“對不起，我以后再也不會了?！鼻仫L(fēng)垂下眼眸，不敢去看鳳飄雨的眼睛，目光卻情不自禁地落在被自己親熱的紅唇上。

　　“若你喜歡在此處沐浴，我以后去別處就是。”鳳飄雨將剛才發(fā)生的事輕描淡寫地略過去，這次，是真的離開了?？粗P飄雨的背影，秦風(fēng)突然覺得自己真的做了一件很錯的事。萬不該在剛才忍不住，明明那么多難熬的夜晚都忍過去了，何以在剛才觸及鳳飄雨半遮半羞的模樣時，卻控制不住了。他要怎么做，鳳飄雨才不會生他的氣？

　　冷風(fēng)一吹，鳳飄雨整個人都清醒了，她懊喪地想著秦風(fēng)給她的吻，像毒藥一樣，惹人上癮。她剛才，竟然會喜歡秦風(fēng)給她傳達(dá)的感覺，那種不受控的，令她陌生又害怕的感覺，男性熾熱的胸膛貼近她時，她竟然想要更多。到底是自己喜歡的人，差點(diǎn)就將她心中最后一道防線攻破。

　　可是，她不能，后天，馬上就要到了。她可以見到自己的父君母后，以后，她對秦風(fēng)的喜歡，只能她一個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