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過了多久,錢海在昏昏沉沉中醒來,入眼卻是一片漆黑。他大驚之下便欲跳起,不想身子剛動,就聽“嘡啷嘡啷”一陣響,手足之上傳來極大的禁錮力道,又把他拽向地下。
錢海雙膝微曲,踉蹌兩步,勉強站穩(wěn)身子,低頭摸索,發(fā)現(xiàn)自己手腳上面帶有根根鎖鏈。此時他已漸漸適應外部黑暗,借著不知從何處進來的一絲微光,環(huán)視四周,看到自己所處之地乃是一個兩丈方圓的石室,墻壁和地板都是以粗糙的大石壘成。角落處則放著一個散發(fā)著騷臭味的凈桶。
錢海盤坐于地,暗運功力,想把手腳上的鎖鏈崩開,卻無絲毫效用,這才發(fā)現(xiàn)鎖鏈是精鋼所制,一頭鎖住自己手腳,另一頭焊死在墻壁之上,任他力道再大,也掙脫不開。
錢海苦笑連連,事到如今,他哪還不知自己是受了人家暗算。
“恐怕我們這些人已被人家一網(wǎng)打盡了!千算萬算,竟算不到他們用蒙汗藥!真是下三濫!”他心中十分憤懣,又擔心苦慧等人的命運,不禁破口大罵起來。
片刻之后,錢海收住罵聲,努力穩(wěn)定心緒,他歷經(jīng)磨難,早已學會遇事冷靜處理的道理。
“此時人為刀俎我為魚肉,多想無益,若是他們一刀把我殺了,那也罷了,可若是讓我活著出去,嘿嘿!”
錢海正在暗自發(fā)狠,囚室內(nèi)卻響起“咕咕”的聲音,他咽咽吐沫,不自覺地摸摸肚子。
忽聽咔啦一聲輕響,錢海前面墻壁之上打開一個正方小口,一只胳膊端了一只大碗伸了進來,將碗放在地下,隨即胳膊收回,小口閉合。這一切發(fā)生得很快,等錢海反應過來,向小口處沖去時,小口早就關上了。
錢海撲到小口處,猛力拍打,卻無絲毫效用,于是大叫:“混蛋!快放我出去!”又放緩了聲音,道:“明教的兄弟,咱們之間是不是有些誤會?請先放了我,咱們慢慢商量?!蹦┝烁纱嗯穑骸肮焚\!狗賊!”他叫嚷半天,只聽見自己的聲音在囚室中來回蕩漾。
錢海氣沮神喪,蹲在地上,呼呼喘著粗氣,一眼看到地上的大碗,那是一碗白飯,上面搭著幾根菜葉,插著一雙竹筷。他心頭怒火陡生,便想把碗打翻,肚子卻抗議般地連響數(shù)聲。
錢海嘆了口氣,叉腿而坐,端起碗來,大吃大嚼。片刻后將最后一粒米吃盡,便躺在地上,呼呼大睡起來。
不知過了多久,門邊又是一陣輕響,小口打開,一只手遞進一只小罐,里面裝的是清水。
錢海早已渴得喉嚨冒煙,趕忙湊上前去,端起小罐咕嘟咕嘟喝下半罐。他放下小罐,忽然靈光一閃:“我何不趁著這只手伸進來送食水時,把他牢牢抓住,然后逼著這人將牢門打開?!彼较朐绞怯欣?,便盤膝坐好,注視著小口開啟的位置,并默算時間。
就在錢海推測大約過了大半天時,小口再次打開,熟悉的手持著一只盛滿飯菜的大碗,再次伸了進來。錢海出手如電,將那人手腕牢牢抓住,大碗當即落地,發(fā)出桄榔聲響,飯菜撒得遍地都是。
錢海大聲喝道:“快把牢門打開!不然我把你的手扯斷!”
門外發(fā)出“啊啊”之聲,聽起來似乎非常痛苦。
錢海眉頭擰起,用力一拽那胳膊,喝道:“你開是不開!”
只聽得“啊啊”之聲更大,也更凄厲,卻無其他聲音傳出,好似胳膊的主人只會說“啊啊”,不會說其他的話。
錢海心中疑竇叢生,不說外面?zhèn)鱽淼钠婀致曇?,就說這只胳膊本身,松軟無力,自己用勁力侵入后,竟無絲毫反擊力道可言,其主人分明是一個不會武功的普通人。
錢海正自沉吟,就聽咯地一聲輕響,門外之人狂叫一聲:“??!”隨即沉寂下去,原來錢海在不經(jīng)意間,竟將這只胳膊拽得脫臼。
錢海心中微感歉意,當即一手托住胳膊的肘部,另一手輕輕一推,又是咯地一聲,關節(jié)復位,外面那人“啊”的一聲,似乎醒了過來。
那人一醒來當即縮回胳膊,這次錢海沒有禁錮他,所以他很容易地縮了回去。隨即小門關閉,外面隱隱傳來雜亂的腳步聲和那人的啊啊叫聲。
錢海嘆了口氣,轉(zhuǎn)眼看到撒了一地的飯菜,暗道可惜。
此后一連三天,那人都沒有送食水來。錢海又餓又渴,尤其是渴,簡直令他無法忍受,嗓子中好似燃起一團火焰。
錢海知道這樣下去自己必死無疑,便將牢門拍得山響,大喝道:“快送水來!快送飯來!”到了后來,他嗓子干涸到說不出話,只能用手接自己的尿來喝。拍門的力道更是微乎其微,輕聲叫道:“水?!?p> 最后錢海慢慢地坐倒,低下頭去,暗自苦笑:“沒想到我錢海,竟要被活活渴死?!?p> 就在錢海的意識漸漸迷蒙之際,忽有一道光照來,錢海猛地抬頭,發(fā)現(xiàn)牢門上的小口再次打開,一條勾桿吊著一只小罐伸了進來,那勾桿將小罐放在地上,又慢慢縮了回去。
錢海一直睜大眼睛看著,此時再也忍不住,撲過去端起小罐就喝。他剛喝一口不禁皺眉停下,這味道又騷又咸,怎么這樣像自己這兩天喝的尿?他頓了頓,還是大口喝起來,一直喝了大半罐才勉強停下,打了個嗝。
又過了半響,小口再次打開,還是方才那根勾桿,勾著一只敞口罐進來,罐中是兩塊干糧和幾根咸菜。勾桿將罐子放下卻沒有收回,而是敲擊了罐子兩下,然后停在那里,似乎在等著什么。
錢海皺眉想了想,然后恍然大悟,將自己之前吃喝光了的食罐、水罐挪到勾桿下面,并用上面的鉤子勾住罐子上的提把,然后輕搖勾桿。勾桿便帶著空了的食水罐收了回去,然后小口重新關閉。
錢海拿起干糧吃了起來,沒吃兩口,卻“撲”地一聲,吐出一顆小石子來。他深吸一口氣,再次吃起來,這次吃得很慢,一一邊吃一邊將里面的沙石吐出。
牢房內(nèi)不分日夜,錢海只記得自己吃了七次加“料”的飯,喝了十三次加“料”的水。這一日他又盯住小口的方向,盼望著食水,就聽門外傳來腳步聲響。
錢?!斑住绷艘宦?,仔細傾聽,發(fā)現(xiàn)這腳步聲與送食水那人不同,輕快迅捷,似乎是個高手。片刻之后,就聽大門處傳來嘎吱之聲,慢慢從外面打開,一道光華進入囚室,晃得錢海連忙用手擋住了眼睛。
門口出現(xiàn)了一位白衣人,問道:“可是丐幫朋友?”
錢海站了起來,打量門口那人,只見他身形高挑,臉頰瘦削,一對上挑的細眼凜凜生威,穿衣打扮與之前見到的田無勝類似,都是胸前繡著火焰圖案。
錢海道:“我是錢海,你是?”
白衣人道:“光明右使,白橫枝?!闭f著走到錢海面前,用手中鑰匙為錢海解鎖,取下手銬腳鐐。
錢海打量著他,眼中閃過戒備的神色。
白橫枝道:“救人,無惡意。”
錢海慢慢點頭,活動了下手腳,心中自信陡生:“現(xiàn)下我已脫困,憑我的本事,又何懼區(qū)區(qū)一個光明右使!”想到這里,神色便坦然了,問道:“少林的諸位大師被關在何處?”
白橫枝道:“隨我來!”說罷轉(zhuǎn)身出了牢房。錢海跟著走出,在踏出牢門的一刻,他心中不免感慨萬千:“這次真是再世為人了,我差點便要困死在這小小牢房之中!”
牢房外面是一條長長的甬道,甬道墻上每隔一段便點了一支火把。錢海走了一段路,忽然發(fā)現(xiàn)一人撲倒在路邊,當他注意到后者身邊的一根勾桿時,不禁停下腳步,眼神一縮。
白橫枝似乎對此有所察覺,道:“聾啞老仆,獄卒?!?p> 錢??粗侨耍皇莻€頭發(fā)花白的老人,背還是駝的。心道:“難怪他聽不見我說話,還一直‘啊啊’的?!庇窒氲溃骸斑@人讓我吃沙喝尿,按理說我不該饒他。可這么一位駝背的聾啞老人,我也確實拽斷過他的胳膊,又豈能再跟他計較!罷了,就當咱倆互不相欠吧!”想罷心頭一松,對白橫枝笑道:“咱們走吧?!?p> 白橫枝深深看了他一眼,轉(zhuǎn)身當先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