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山容易,
上山難。
流民隊伍拖家?guī)Э?,足有四五十人,一路地勢崎嶇之下,走到梨兒關(guān)時天色已經(jīng)黑到伸手不見五指。
但好在大家都是勞苦百姓,身體素質(zhì)不錯,而幾個半大的小子剛到新地界還很興奮,現(xiàn)在正圍著秦俑好奇地打轉(zhuǎn)。
燒水、做飯、安排住處。
杜平川忙得腳不沾地,而郭伯則在藥堂幫給一眾纖夫處理傷口,梨兒關(guān)就此燈火通明,上空還氤氳著久久不愿散去的炊煙。
一派祥和之下,杜平川又抓住兩三個跑來跑去的小孩子,給每人塞一把紅棗的同時,吆喝著他們趕緊通知大家快到曬壩來吃飯。
三根煙熏羊腿切成片,兩桶粟米飯,一小籃腌鴨蛋,還有四五鍋臘肉燉冬筍。
幾個婦女將這些依次端到篝火邊,饞得眾人垂涎欲滴,而最后杜平川又抱出一大盆淋著豬油的黃豆飯,身后還掛著半袋果脯。
眾人見此,連忙不迭地就將杜平川迎過來,一時嘖舌不已。
“別傻笑了,梨兒關(guān)就這么多食物,明天大家就開始跟我吃土吧!”杜平川招呼一聲,就讓眾人落座開始吃飯。
此話一出,周圍傳出陣陣哄笑,襯得一團篝火格外明媚。
幸好李敬山上次來梨兒關(guān)帶來不少吃食,不然杜平川真不知怎么安排這四五十張嘴。而這頓飯菜油水很足,用鹽又重,眾人根本無暇他顧,端起土扒碗就不愿抬頭。
吃到半晌,杜平川往篝火里扔進兩三根榿木,轉(zhuǎn)頭就問纖頭:“敢問先生尊姓大名?”
“免貴姓顏,雙名金棉?!?p> “你應(yīng)該是第一代漢家子弟吧?”杜平川見顏金棉兩鬢斑白,言談之間氣勢又足,便感覺他應(yīng)該是第一批隨漢家使節(jié)進入昆侖的隨從。
結(jié)果顏金棉放下碗筷,望著篝火有些出神,良久之后,他像是從記憶長河中撈起自己的身影:
“不是,家父才是第一代漢家子弟。而我自己又不爭氣,沒從春秋學宮撿到什么本事,所以才落個這般拉纖為生的地步?!?p> 有些自嘲,
也有些落寞。
杜平川不好再深問下去,以后若是有好時機,再問也不遲。于他塞給顏金棉兩塊柿餅,就掏出《梨兒關(guān)志》,準備給圍坐在篝火的流民登記造冊。
“大家不要擠,先按長幼順序排好隊,再到我這里報上你的姓名以及生活技能,最后就可以領(lǐng)兩塊果脯回去休息了?!?p> 眾人聞言一時嘈雜起來,紛紛走到杜平川面前報備,但他們卻不像顏金棉那般上過學,名字或者說外號,也起得讓人眼花繚亂。
就拿身邊最近的那個老伯來說,因為他出生時重為九斤,所以他的名字居然就是老九斤。
而之所以這么叫,還是因為他年紀比較大,輩分又高,要不然就像后面那些小伙子叫什么狗蛋、鐵柱子、花娃兒。
這些名字聽得有杜平川些頭疼。
他一想以后若是想表彰干活賣力的人,結(jié)果眾目睽睽之下,就滿口叫出豬墩兒,那得多尷尬多登不上臺面啊!
而這時,那個小纖夫有些忐忑的走到杜平川面前,他臉色通紅,似乎有難言之隱。
“小哥你叫什么名字?”
“呃……”
然而不等小纖夫憋出名字,后面就有好事者冒頭大喊道:“大人,他叫灰雀兒!”
話音剛落,眾人轟然笑作一團,直糗得小纖夫手腳都無處安放,就連郭伯都有些繃不住眼角。
杜平川踢開滿地打滾的岳生,他勾起淺笑,然后伸手虛按下曬壩之上的歡樂氣氛:“這樣吧,我看大家地無姓無氏,不如我來起一個?新家新氣象嘛!”
眾人竊竊私語,
最后都望著杜平川等下文。
“梨兒關(guān)遭受過犬戎的襲擊,現(xiàn)在一片殘敗,那以后我們肯定還要重建。若是不介意,大家就復姓新垣吧?!?p> 有了姓氏,那就代表著以后不再是流民,也不再是無家可歸的浪子。
眾人現(xiàn)在雖不明白杜平川內(nèi)心的一片希冀,但也沒有反對的理由,一通喧鬧之后,便紛紛點頭算是接受了這個姓氏。
至于小纖夫的那個灰雀兒,杜平川當然要想辦法給他改一改,畢竟實在太粗俗,自己以后也不好叫出口。
“你剛才說會燒窯,平時多與草木土石打交道,那你以后不妨就叫新垣野吧?!倍牌酱葱±w夫點頭,隨手就將他的名字寫在竹簡之上。
其實多年以后,梨兒關(guān)的瓷器遠銷萬里,使得新垣野就成了奢侈品的代名詞,不少知根知底的梨兒關(guān)元老會以他的渾名打趣。而這,也將是新垣野極力想掩蓋的黑料。
當然,這些都是后話。
杜平川給眾人登記完姓名與職業(yè),夜已盡半,而他掩上民居的大門之后,轉(zhuǎn)身就在藥堂找到了郭伯。
“共五十三人,男四十一,女十二。其中壯丁三十八,老幼十五?!?p> 他將梨兒關(guān)志遞給正盤腿而坐的郭伯,然后又道:“他們大多是農(nóng)民出身,平時耕作,閑時才在自水拉纖。所以掌握的生活技能也大都差不多,無非就是鋤把式,順帶也會些編篾抹灰的雜活兒。
“不過卻有一個人很特別?!?p> “顏金棉?”
郭伯睜開雙眼,而杜平川則點頭開始說重點:“他會營造之術(shù),隨便就能蓋大院起高樓,而尋常木工的活計他更是信手拈來?!?p> “嗯,我知曉了?!惫栈厣褡R,一邊摸出彌戒一邊又說,“這人不簡單,他既然在春秋學宮讀過書,那他的本事遠不止如此。所以,你要特意關(guān)照他?!?p> 嘖,不對。
郭伯今天說話怎么怪怪的?他像是在交待什么,并且對好不容易招募上山的流民也不怎么上心,剛才登記的事都是我在做。
難道他有事瞞著我?
杜平川生疑,他接話頭故意反著說:“春秋學宮不就是前城主王杰為培養(yǎng)修士而設(shè)立的學校嘛?這有啥?我以后也弄一個就是了?!?p> 這話說得很輕佻,郭伯當即就摘下彌戒推到面前,然后他沒好氣道:
“你小子在試探什么?最近我只是想沖擊內(nèi)境八層天,一時無暇,所以才把那些瑣事讓給你歷練而已?!?p> “那、那多謝主簿大人的歷練?!倍牌酱〒现竽X嘿笑道,然后他拿起短案上的彌戒趕緊岔開話題:“也不知那兩頭犬戎押運的是什么寶貝,那我打開看看?”
郭伯明顯想推開梨兒關(guān)收納流民的瑣事,從而專心修煉,所以就連隨身的彌戒都想推給杜平川保管。因為這玩意兒很能裝東西,保不齊他收集物資時就能用上。
“彌戒本質(zhì)上就是銘有魂力紋路的法器,換言之,它也是神識的延伸。只要你讀懂并清晰掌握其魂力紋路的運作,就能隨心使用。”
“不過,這枚彌戒品相還比較低,不能裝活物。”郭伯悉心說完使用方法,閉眼就沉斂心神,“其間道法萬千,夠你參悟兩三天了?!?p> 結(jié)果他剛說完,
藥堂就啪的一聲就擠滿了貨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