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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歲余年

0028章 含沙射影

望歲余年 麋鹿撞南墻 2203 2020-11-28 08:33:57

  風水一詞,

  最早下定義的是《葬書》。

  其中干練解釋道:“葬者,乘生氣也,氣乘風則散,界水則止。古人聚之使不散,行之使有止,故謂之風水。風水之法,得水為上,藏風次之。

  而曹友浩所言宅邸大忌,

  肯定就是生者之屋宅的陽宅風水。

  杜平川當然知道這些,但曹友浩的名頭很盛,所以他就想先看看這人的水準到底如何。

  “自水綿長,發(fā)于高山融雪,其本身就寒冽逼人。而三岔置,又地處鹿吳山路與官家大道的岔口。那這夾抵之勢,豈不就像是一張蓄勢強弓?”曹友浩踱著步子,搖頭晃腦道。

  但小婦人卻聽得一頭霧水:“然后呢?這和我家小寶有什么關系嗎?”

  杜平川抱著孩子,正站在墻角,他有些玩味地看著那曹友浩吃癟。

  而此時,翁萊馬上接過話頭:“弓煞。大人想說的是這個吧?我略有耳聞,但不知這與小兒夜啼有什么具體的關聯(lián),還請你直言不諱?!?p>  曹友浩很是意外地瞥了一眼翁萊,他沒想到,蓬安之外竟然也有人懂風水之說。至于藏在燈影之下的杜平川,他自然沒意,只當是誰家公子外出歷練的小跟班。

  既然有人知曉弓煞之名,曹友浩也不廢話,于是他帶著眾人就跨出驛站,然后遙指碼頭棧橋:

  “你們看這紅燈籠,又大又圓,映照得這半截棧橋又亮又寬,好似就像在對水中的魍魎招手!”

  確實。

  曹友浩說得在理。

  這碼頭的棧道,又不像過河長橋那般橫跨兩岸,而是半路則沒。所以乍聽之下,棧橋確實像是在給水魍魎引路。

  那如此說來,小寶在黃昏之際于棧橋玩過水,豈不是……

  小婦人驚呼一聲,她催促翁萊喊來五六個嗇夫,鬧著就要招人把棧橋拆掉。這吵得小寶更是大哭不止,震耳欲聾,他抓著杜平川就不放。

  由此,場面頓時陷入一片混亂。

  而這種局面,正是曹友浩所樂見的。他手敲木扇,故意引起眾人的目光,然后他又摸著光禿禿的下頜,繼而話鋒一轉(zhuǎn):“雖然三岔置的風水如此險要,但其實,也不是沒有破解的方法?!?p>  聽到這里,

  杜平川心中已猜到下文。

  但小婦人愛子心切,曹友浩話音還未落地,她立即就道:“什么破解方法?大人你就當日行一善,趕緊告訴我們吧!”

  果然不出所料,曹友浩的眼底貪念一閃而過,他故作沉吟,然后在小婦人再三央求之下,終于搖扇道:

  “所謂秦鏡高懸。你只需在三岔置的門匾之上,懸掛一面兩寸有余的銅鏡,就可以讓從棧橋爬上來的水魍魎無處遁形。而你家的小寶,自然也可以就此睡個好覺。”

  “但這般神鏡不常有。你得去蓬安城西找到一家曹記作坊,那里價格實惠,最便宜的也才五貫錢?!?p>  小婦人一聽,馬上千恩萬謝地就揖過曹友浩,然后她抱走孩子,領著他就往大堂走,說是要設宴好好款待一番。

  秦鏡高懸?

  杜平川知道這個傳說。

  據(jù)漢代《西京雜記》所言,漢高祖劉邦率軍先行進入秦朝國都咸陽后,派兵保護秦皇宮。劉邦巡視各庫府,見貯藏的金銀珠玉和奇珍異寶多不勝數(shù),而最讓人感到驚嘆不已的則是一面寶鏡。

  其鏡身呈方形,寬四尺,高五尺九寸,通體明亮晶瑩。人站立對著鏡子,然而鏡中的人影卻呈上下顛倒之姿。

  人若按著自己的心臟處對著鏡子,則能清晰無礙地看見自己的腸胃五臟;如果人身內(nèi)患有疾病,那么對鏡相照就能找出病灶之所在。

  據(jù)說秦始皇常用這面寶鏡來察驗宮中的侍從,如果其中有人懷有不臣之心,鏡中則會照見這人的膽和心異常張動。

  當然,這種人下場可想而知。

  但可惜的是,后來項羽領兵屠燒咸陽宮,這面寶鏡也被其帶到江東的彭城,從此杳無音信。

  杜平川回過神,見翁萊一臉愁容地往回走,他連忙將拉?。?p>  “老兄,此去蓬安則有百里之遙,等你買回銅鏡,小寶說不定嗓子都哭啞了。再說了,你一年俸祿才幾石粟米,真能拿出五貫錢?”

  “……誒,那我只好連夜趕路,至于錢,我再想辦法湊一湊?!蔽倘R聲音越說越小,到最后隱隱已有些哽咽,畢竟五貫錢是一筆不小的數(shù)目。要知道,一只下蛋母雞也才三十幾錢。

  杜平川于心不忍,他不希望身前這個一眼就認出漢使節(jié)杖的男人——為生活所累。于是他讓翁萊先進屋看看小寶的狀況,然后他自己圍著棧橋轉(zhuǎn)了兩圈。

  雖然曹友浩弓煞之說,講得確實在理,但杜平川始終覺得他沒找到問題的根源:

  水魍魎作祟,小寶已然中招,只有找到這事情背后的元兇,才能讓他的影子恢復如初,也才能讓他不哭。因為就算以后秦鏡高懸,那也對現(xiàn)在的小寶沒什么用啊。

  理清思緒,

  杜平川立即就想到————蜮。

  這種棲息在水中的小害蟲又名射工,它口中含沙多游蕩于岸邊,專門噴射過往路人的影子而汲取精氣。

  于是杜平川放出神識開始搜索棧橋周圍的水面,但半個時辰過后,他卻什么也沒找到。最后他突然想起自己的人魂容易出竅,遂安坐于地,等待那片灰暗的世界降臨。

  嚓!

  肉身低頭,人魂離體。

  杜平川飄然站在棧橋上,抬望眼,自水滾滾從群山蜿蜒而來。沉浮之間,其中尚有無數(shù)看不真切的黑影在翻涌飄蕩。他也不知那是水鬼,還是蓬安城內(nèi)偽神座下的夜叉。

  只不過它們的體型都十分巨大,又黑又壯,倒是下游江心之處有一點光斑看起來比較柔和。

  但杜平川擔心魂力用盡,對此也就沒深究,于是他趕緊環(huán)顧四周,準備早點找到射工的下落。

  結(jié)果他一低頭,赫然就看見腳下飄過來一只白邊黑點的怪物。

  它腹下長著三只肉條,黑漆漆的與其說像是觸角,倒不如說是腳。因為它正揮擺著肉條往棧橋上爬。而若硬要用一種動物來形容它,那鱉就與其差不多。

  而杜平川正糾結(jié)這丑八怪到底是不是射工,卻見它張嘴一噴,一道污濁的泥沙就直奔他肉身而去。

  嗞啦——

  肉身的影子就腐蝕出一點圓孔。

  杜平川當即大駭,馬上就從肉身醒了過來,然后他急忙掏出環(huán)首刀,就像插魚一般猛然將射工扎個對穿。

  提到岸上之后,他更是毫不猶豫地亂砍一通,直到把這玩意兒剁得撿都撿不起來,他才長舒一口氣回到驛站之內(nè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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