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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歲余年

0006章-殘忍的功法

望歲余年 麋鹿撞南墻 2204 2020-11-06 14:23:41

  幕色漸濃,雪下越來越大,

  壓得屋后竹林嘎吱作響。

  《齊民要術(shù)》有言:儲梨,初霜后即收,霜多則不得經(jīng)夏也。于屋下掘作深窨引坑,底無令潤濕;收梨置中,不須覆蓋,便得經(jīng)夏。

  但杜平川嘴里啃的這只雪梨,卻是剛從外面梨祖剛摘的,上面還掛著幾點冰晶。

  這是因為郭伯當初開辟據(jù)點時,主要目的就是收集良種作物。而望樓旁邊的大梨樹長得那么茂盛,他肯定如獲至寶,也肯定要留下來仔細研究一番。

  所以在他辛勤培育下,再加之玉塵——也就是靈石粉末的滋養(yǎng),這一來二去,大梨樹竟然就能做到四季開花,常年掛果。

  要是讓郭伯評選梨兒關(guān)什么東西最值錢,他絕對不會選虎豹毛皮,也不會選那些五顏六色的大小礦石,鐵定就是那棵老梨樹。

  杜平川收回思緒,

  目光轉(zhuǎn)向了場中的篝火。

  梨兒關(guān)被犬戎洗劫一空,甚至連鍋碗瓢盆都沒放過,只剩下幾個用來盛飯的土巴碗。所以杜平川帶回來的血肉與雪菇,只能切成碎塊亂燉一鍋。

  而鍋,就是座頭狼的毛皮。

  杜平川用筷子扒拉著湯水不斷往四周澆,生怕底下的篝火燒穿皮毛,讓好不容易搞到的晚飯砸了。

  這又是煙熏,又是火燎,搞得杜平川有些岔氣,所以他一聽被拴在柱子上的小頭領(lǐng)嚎個沒完,掏出嘴里的梨核就往他頭上砸:

  “哭個錘子!你殺我梨兒關(guān)上百人,老子留你一條狗命就不錯了。再哭,頭給你擰下來!”

  “早產(chǎn)兒!果然無情!”小頭領(lǐng)聽到威脅并不斂聲,他大罵之后,反而帶著哭腔吼道:“你吃的是我阿姐!我親姐!”

  你阿姐?

  不是人名阿潔?

  杜平川聞言震驚不已,結(jié)合前主的記憶,他突然想起這犬戎的狼胎一旦落地,尚且還只是尋常的野獸,所以必須經(jīng)過培養(yǎng)與修煉才機會化成人形。

  就以座頭狼而言,雖然她試煉不合格,但因體格健碩,最后就成了親弟弟的坐騎。

  而那些小嘍啰的天賦資質(zhì)當然要比她好,不過也因修煉資源有限,就算化出人形,卻還留一顆毛茸茸的狼頭,尚不會像小頭領(lǐng)那般開口說人話。

  至于小頭領(lǐng)罵的早產(chǎn)兒,

  無非就是人身攻擊。

  因為犬戎有一種優(yōu)越感,他們總認為漢家子弟的幼嬰一剪斷臍帶,居然不會立即走路,所以肯定早產(chǎn)。那么早產(chǎn)的種族,無論如何也肯定比不上犬戎。

  杜平川細一想,馬上就理清了其中的邏輯。而在罵人這方面,杜平川有著多年中門對狙的經(jīng)驗,從來就沒怕過誰。

  他當即夾起一塊肉塞進嘴里,邊嚼邊說之余,甚至還做出滿臉陶醉的表情:

  “你姐,真是鮮嫩多汁啊~”

  “啊??!放開我!單挑死斗!”

  小頭領(lǐng)一聽,怒目圓睜,將拴在身上的鐵鏈扯得嘭嘭直響,擇人欲食。

  若是杜平川沒有看見柴垛上的人形焦炭,或者也沒從水井撈起頭發(fā),他肯定會感覺自己剛才那番話有些過分。但他又不是什么慈悲圣母,怎么可能會在乎死敵的喪親之痛。

  于是他抄起燒到一半的桌腿,劈頭蓋臉地就往小頭領(lǐng)身上夯:

  “單挑?我單挑你姐!”

  一時憤起,杜平川被身上殘留著的前主情緒所影響,下手格外狠毒,直打得小頭領(lǐng)滿地抽搐,滾如翻蛆。

  “平川,可以了?!?p>  此時,閉目養(yǎng)神的郭伯忽然睜開雙眼,他待杜平川停手之后,才瞥了一眼不斷哀嚎的小頭領(lǐng):“梨兒關(guān)山高路遠,你此行劫掠,多半另有所圖吧?”

  “沒有,外鄉(xiāng)人該死而已!”

  梨兒關(guān)地處鹿吳山的深處,道路崎嶇,犬戎若是為劫掠過冬的物資,完全可以挑山下的安蓬城。

  那里經(jīng)過漢使先輩五十幾年的潛心發(fā)展,周圍的村落數(shù)不勝數(shù),犬戎又何必舍近求遠,洗劫梨兒關(guān)?

  更何況,犬戎攻下梨兒關(guān),大部隊搶完物資早就轉(zhuǎn)移離開了,但小頭領(lǐng)為何單單留了下來?

  如此說來,犬戎肯定另有所求,

  指不定是在找什么東西。

  郭伯顧念神飛,心里通透的宛如一面明鏡,他見小頭領(lǐng)果然嘴硬,便招手讓杜平川湊過來:“人生而有志,或為名,或為利。但若一死,則萬事皆休?!?p>  “啊?”杜平川稍作疑惑,旋即明白郭伯這是在對小頭領(lǐng)展開心理攻勢,馬上就配合道:“怎么說?”

  “梨兒關(guān)地勢險要,若將其攻破并帶回過冬物資,此誠非大功一件?但眼下卻有人留守空城,本想找東西,結(jié)果又不幸被俘。你說他一死,豈不就萬事皆休?唯獨便宜了這人的頂頭上司。”

  “確實,功勞我拿,送死你去?!?p>  杜平川揣著手與郭伯站在小頭領(lǐng)面前,一唱一和的就像是表演雙簧,雖不提這人是誰,但他倆的目光卻緊盯著小頭領(lǐng)不放。

  而小頭領(lǐng)則合上腫脹的眼皮,

  久久不言,心中卻一石激起千層浪。

  天殺的閱倫支!年前的草場之爭,他肯定還記恨著我打了他一拳!否則也不會留這么點人手給我!

  此時,他似乎已經(jīng)看到,閱倫支帶著戰(zhàn)利品回到部落之時,那種耀武揚威的囂張氣焰。

  攻破梨兒關(guān)的首功是我,清繳關(guān)內(nèi)財物是我,現(xiàn)在被俘的仍是我,好處卻全都落到閱倫支那個白毛狗手中了!

  小頭領(lǐng)越想越是感覺氣憤難忍,他正想開口說話,卻見郭伯將手搭在了他的下頜處。

  咔吧——

  一陣宛如芹菜折斷的聲音炸響。

  只見小頭領(lǐng)毛糙糙的下巴像是山體滑坡,很是夸張的垮在胸前,這看得杜平川牙關(guān)一緊,仿佛疼在自己身上。

  郭伯平時說話文縐縐的,性子也不算太冷,這下起手來可真是干脆,絕不拖泥帶水。

  話說,這就是……

  離析之技?

  藥堂之內(nèi)篝火閃爍,雪菇肉湯散發(fā)著陣陣濃郁的香氣,而屋頂?shù)姆e雪受熱也化成積水,正順著檐角一縷接一縷地滴在臺階之上——啪嗒、啪嗒。

  郭伯雙手翻飛,恰如一只游于花叢的彩蝶,不斷在小頭領(lǐng)四肢百骸之上駐足。

  不到半柱香的時間,小頭領(lǐng)兩鬢的汗珠猶如雨下,渾身更是顫栗不止。

  但他張口卻不能吐出半個字眼,只有喉間陣陣嘶吼能發(fā)泄他筋骨之間的痛苦,以及那種分崩離析的錯亂感。

  “平川,看清楚了么?”

  “很、很勉強……”

  “無妨,你來試著復原他的關(guān)節(jié)?!惫f話很輕緩,仿佛剛才的酷刑不是他親手所為,而他啜著湯碗就退到一邊又說:“你別下死手,審訊之后,明天我還要放他走?!?p>  一時話落,杜平川愕然,而小頭領(lǐng)眼里則泛出一道不可思議的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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