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老神仙

　　話說蕭仲之幺子蕭小寶離了家中，一連過了三日，村中盡皆無事發(fā)生，蕭仲便漸放下心來，心中只希望縣城早早派人前來。

　　蕭小寶此時早已順利來到縣城，交了路引于守門官差，過了城門，便也進得城去。

　　想起老父的囑托，蕭小寶不敢怠慢，趕緊找了一家錢莊，將手里的五兩銀子換成一貫貫的銅寶。

　　拿到銅寶，蕭小寶不禁懊惱起來，老父親也不說清楚，來錢莊兌換，五十貫銅寶要收五十枚銅寶的過橋費，這五兩銀子還未怎地就已經(jīng)只剩下四十九貫半了。

　　蕭小寶一陣心疼，卻也無法，畢竟人家錢莊又不是善堂，也是人吃馬嚼，偌大的地方，收點費用也是應(yīng)當。

　　兌了銅寶出來，蕭小寶行囊變大了許多，隨便找了一個茶攤，三兩口吃過早飯，問了縣衙方向，便急急循著大路直向縣衙而去。

　　“概天地之數(shù)不過十二萬九千六百道，細分十二支，乃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也，我輩仙人尋其一道，修得真我，跳出三界，不入輪回，逍遙自在矣。十二萬九千六百年為一元，一萬零八百年為一會。一年合蓋三百六十五周天，而這一日之道，在于，子時得陽氣……”

　　縣城大路之中，一鶴發(fā)童顏的老道對著身旁一個小童喋喋說道。

　　只見這老道身著黑白八卦道袍，頭挽道髻，一手拿著拂塵，一手拿著一根竹竿，桿上一面青旗飄揚，上書兩個大字“相算”，正是標準的江湖神棍打扮，凡夫俗子一看，其他暫且不說，就這面相、這裝扮就了不得了。

　　老道身邊的這小童身高三尺，長相也頗為不凡，臉若仙葫籽，眼如琉璃珠，玉面白頸，穿著合身道童小袍，左肩斜挎著一個小背包，右肩斜挎著一柄道家法劍。

　　聽到老道如此說，小道童便一手扶包，一手扶額，一邊防備一邊搖頭晃腦地說道：“一日之道，在于，子時得陽氣，而丑則雞鳴；寅不通光，而卯則日出；辰時食后，而巳則挨排；日午天中，而未則西蹉；申時晡而日落酉；戌黃昏而人定亥。此時已當辰時，該當用膳食了，徒兒快快給為師拿酒錢來?！?p>　　“老頭你能不能換個其他的說道，這十五個春秋，一年三百六十五周天，你天天跟我說道這個，小道我耳朵都已經(jīng)起繭子了。你不是說你是仙道高人，不該是已入辟谷之境，不食人間煙火了嗎？”

　　老道正將拂塵、青旗交予一手，另一手輕撫白須，見自家道童如此說來，也不羞惱，搖了搖頭道：“天地每一元會都得無窮日月，四時交替，如今方才十五個春秋，四時運轉(zhuǎn)不過三肢之數(shù)，如何就得厭倦了？”

　　頓了一頓，老道接著說道：“再說這用食嘛，所謂酒肉穿腸過，佛主心中留，不經(jīng)歷塵世萬千種種，又怎得放下執(zhí)念，得證超脫？”

　　小道童聞言捂著背包口袋的手卻是更緊了，囔囔鼓氣道：“哼，老頭，你可是修道的，再說你要吃酒，干佛主何事，你莫要學(xué)那些酒肉禿驢們，拿這來當借口?！?p>　　“咦，前面這漢子，行色匆匆，印堂發(fā)暗，周身血氣隱有陰氣入侵，想來近日必有血光之災(zāi)啊?！?p>　　這老道見自己徒兒不松口，剛好蕭小寶急匆匆走來，老道趕緊一指蕭小寶說道。

　　這小道童看了一眼之后，卻依舊是不管不顧，自顧說道：“雖說血光盈天，但大兇若吉，也就個破財免災(zāi)罷了，這有何稀罕的，哼，老頭，你說破大天，也別想從我這拿了銀子去，我還要攢了銀子去換左川、黃碧嘞?！?p>　　左川、黃碧二字還刻意加重了音調(diào)。

　　老道咳咳兩聲，見徒兒還不接招，頓時就瞪起眼來，還要胡攪蠻纏一番，眼睛再次一瞟后，頓時心底一喜，暗道：“這小子所說不差，卻是自己都不曾注意?！?p>　　接著便是心底一沉，老道掐指迅速推演了起來，轉(zhuǎn)眼不過幾個呼吸，老道的手已經(jīng)出了血來，終于老道停下了手，眼神復(fù)雜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弟子。

　　這小道童光顧手護著背包，卻不曾見到自家?guī)煾等绱四?，若是看到，一定會大驚失色，自己自有記憶，在老道身邊這十五年來，還從來未曾經(jīng)見過老道如此。

　　老道迅速恢復(fù)了過來，悻悻地說道：“罷了，罷了，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這漢子破財免災(zāi)之劫，便由老道來化解了吧。”

　　老道說著便攔下了行色匆匆的蕭小寶。

　　蕭小寶見攔下自己的人，乃是一位仙風(fēng)道骨的老道，又聽得自家老父曾言縣里的老神仙大抵就是這般模樣，頓時肅然起敬。

　　不敢怠慢，當下有模有樣的行了一禮，說道：“老神仙有禮?！?p>　　老道點了點頭說道：“這位小哥，老道觀小哥行色匆匆，必有急事，原本不該攔下小哥，但又有一言，不知當講不當講？”

　　蕭小寶見老神仙如此說法，哪還不知道什么意思，當下就是急忙說道：“老神仙有何吩咐，請講，請講，小子聽著?！?p>　　雖說蕭小寶已經(jīng)四十又三，但以老神仙的年紀，稱一聲小哥并無不可。

　　老道裝模作樣掐指搗鼓了一陣，說道：“小哥近來，村中可是有不詳之事發(fā)生？”

　　此時老道手上的鮮血早已不在，不知道這老道如何做到，端得是神奇無比。

　　當然，若是老神仙滿手鮮血，這個唬起人來那不是大失威勢。

　　蕭小寶聽來，大驚失色，頓時就是再次一拜，說道：“老神仙，當真是神通廣大，正是，正是啊，這不老父差了小子來此，報于知縣老爺知道?！?p>　　老道聽聞點了點頭，說道：“嗯，將你老父交給你的五兩銀子，拿于我吧，待你稍后欲離去返回之時，我?guī)熗蕉嗽诔峭獾饶悖c你回去一趟?！?p>　　蕭小寶聽聞老道連自家老父交了多少銀子給自己都清清楚楚知道，頓時就更加信服了。心中沉吟一陣，料想應(yīng)當不會有假。

　　雖然五兩銀子已是一大筆錢財，但是能請得如此修為一位高深的老神仙，當真還是劃算的。

　　心底打定主意，蕭小寶拿出自己還剩的五兩銀子，便欲交給老道。

　　老道看到銀子，頓時滿面紅光，正待伸手去拿，卻是小道童眼疾手快，一個小健步?jīng)_上前去，拿了蕭小寶的銀子就跑，一步就是竄出兩三丈遠。

　　老道原本滿面歡喜，一派喜氣洋洋，此時見到徒弟搶了銀子，哪里還有世外高人的模樣。

　　“銀子”，老道頓時驚呼一聲，提著道袍裙擺，抄起拂塵、青旗抬腿就追，一步三丈遠，急急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