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間的巡世仙神里有天帝的心腹。
天帝這些年任少年自生自滅,卻在得知人間傳出少年的訊息后,仍舊命親信的天神見之即除之。
少年和自己的山妖朋友們外出的足跡蔓延得越來越遠(yuǎn),甚至蔓延到了人間的酒肆茶樓。
成群的妖精出現(xiàn)在人間會惹動神族警覺,而越汐身上又有神氛,很快,就有神族發(fā)現(xiàn),他來自瘴山,而多年前,神族追捕的九天二公主的兒子正是在瘴山隱匿了蹤跡。于是,他們拿出溯源鏡,查明了少年的身份,確實是天帝特殊下令要捉拿的外孫。
于是神族用捆仙索束縛住少年,要將他帶往天界。在被捆縛之后,少年試圖跟他們講情理,他們卻冷著臉不肯理會他,甚至還會皺皺眉扭轉(zhuǎn)頭去。他感到,他面對他們,好像面對一堵墻,一座冰山。
但他卻從他們彼此的聊天中漸漸獲悉了自己的身份。
一個神族說:“他就是二公主的兒子?”
二公主,什么二公主?我的母親只是一只普通的芙蕖花妖——少年心中尋思。
“是,你看他身上還有天帝少年時的風(fēng)采?!钡诙€神族說。
我?我有天帝少年時的風(fēng)采?我是誰?
少年心中疑惑。
“縱然有天帝的風(fēng)采,天帝還是要除去他?!钡谝粋€神族說。
少年心中一驚,連大氣也不敢出。
“畢竟他是天帝疼愛的二女兒與凡人的混血。天規(guī)明例:神族有守護(hù)凡人的職責(zé),需與凡人保持清正距離?!?p> 天帝二女兒與凡人的混血——那我的花妖父母?
少年陷入了迷惘。
他想回去,回瘴山,親口問問自己的父母。
就在他想掙脫神族束縛逃回去的時候,他的妖精朋友們找來了,有花妖,有樹精,有鳥魅,有水靈,他們?nèi)蔽溲b來救他。
那年瘴山下霰雪,少年站在屋內(nèi)木門旁邊,看屋外緗布棚子的邊緣掛著一溜冰錐,樹精說屋外棚子上的水滿了,就跑到外面去,站在棚子下,將棚子凹陷處往上鼓,棚子上的積水嘩啦啦從棚子邊緣往下落,像水簾一樣,冰錐也掉下來。
鳥魅站在門口觀望。水靈跟著跑過去,從地上撿起兩根冰錐,將一根往嘴里放,進(jìn)門的時候少年:“它是什么味的???”
少年說:“它冷……”
水靈的姐姐雪女看見了,立刻大聲說:“什么東西???你別吃??!”
少年的朋友們來營救他,和拘束他的神族們開戰(zhàn)了,他知道神族勢力的強(qiáng)大,也知道他的朋友們都是一些山林小妖,便呼喊著要朋友們快跑,保命要緊。
他當(dāng)時多么害怕,害怕看見鮮紅的血液從她朋友們的身上流出。
所幸,有一位神光燁燁的上神及時出現(xiàn),挽救了少年和他的山妖朋友們。
上神一身皓白神光如同白虹隨行,他自稱西域主神河晏神君,與拘束少年的神族交涉。
拘束少年的神族向河晏神君行禮。河晏說:“我看這孩子天資聰穎,想收他為徒,希望眾位可將他交給我。”
河晏向來坦率,喜歡直言直語。
拘束少年的神族面面相覷,其中一個說:“這孩子是天帝下令要我們捉拿的?!?p> 河晏說:“天帝那里,我去交差?!?p> 又一位神族說:“我們當(dāng)盡忠職守?!?p> “是,我支持盡忠職守,”河晏說,“可各界生靈性命都寶貴。我希望能助他覓一生路。這么多年過去,那件事也該翻篇了?!?p> “這……”幾位神兵面面相覷。
“即使是天帝,也需要一個臺階下?!焙雨陶f著,已走到少年身邊,施法替他解開了捆仙索。
少年立刻躲到他身后。
于是河晏拉著少年的手,穿過那些先前要捉走少年的神族,帶著跟隨少年的山妖們,往西域神宮走去。
最初那個神族在他們身后開口:“我們會向陛下如實稟明情況的?!?p> 河晏淡定道:“可以?!?p> 河晏正式收少年為徒,并允諾教他高階術(shù)法,讓他能夠保護(hù)自己及身邊重要的人。
但河晏希望少年可以留在西域神宮里,因為他認(rèn)為這樣可以更好地保護(hù)少年。
少年卻說想和家人在一起,為此,他可以選擇永遠(yuǎn)待在瘴山,以保證自己和家人的安全。
為此,河晏妥協(xié)了,既允許他待在瘴山親人旁邊,又肯教他高階術(shù)法,還愿意保護(hù)他的平安。
說到這兒,封越汐戛然而止,笑笑,說:“你看,這故事里出現(xiàn)的妖哪個不是有情有義呢?天地又重情義,我自然嘉許他們?!?p> 仙淺點點頭,若有所思。
她在封越汐那里整頓了一段時間,然后帶著裝有夜光原身的藍(lán)色錦囊出發(fā)往雪域去。她這時候尤其懷念白雪皚皚的雪域,懷念雪域溫柔敦厚的親人。
封越汐陪同她前往。
恰在途中遇見來接的雪域親人,狐后伊她親自來了,枍兮、莫逆、旖旎三位姐姐也來了,還有其他鄉(xiāng)親朋友們也同來了。
昔日夜光離去,親人也是千萬般惦念期許,如今歸來,卻只是一具冰冷的尸身,怎不叫人心如刀絞。
眾人勸仙淺回雪域,仙淺攜眾人謝過天神封越汐之后,便從他們回去了。
回到雪域后,狐后伊她撲在被放出錦囊的六女的雪狐原身上哭得聲震殿宇,狐帝獨(dú)處一廂暗自神傷,幾個姊妹或以帕拭淚,或蹙眉踱步,或哀嘆連連。
那一天,雪域服素。
待問及夜光在人間遭逢的事由,仙淺說:“六姐曾在人間西域宣國為后,曾說她喜愛那宣國的皇帝,甚至愿等候那帝王轉(zhuǎn)世,生生世世與其續(xù)緣。后來,那皇帝納了妃嬪,妃嬪中有一位懷了皇嗣,皇帝曾許言立其子為太子,一日,六姐施用妖法消了那位妃子和她腹中胎兒的性命。戰(zhàn)皇查知,便除了六姐?!?p> 說罷,仙淺也零泣起來。
狐帝道:“縱然上琰曾遣兩位戰(zhàn)神事先來陳明過此事,但所失乃我愛女,我今誓不與上琰結(jié)好。”
仙淺心中一驚,感到悲哀,卻不敢則聲。
仙淺曾想與上神上琰共同游歷人間,隨他修行修煉成仙,但經(jīng)此事,她心涼如灰,更為眷戀雪域家鄉(xiāng)。
剛好金陽也來勸她:“小妹,你看,這就是人間,這就是神族,可是雪域親眾更好?以后就就長留在雪域過安穩(wěn)太平的日子吧?!?p> 雪域的白梅盛開了。
她從千秋殿有著金色欄桿的窗戶看見窗外俏麗的枝影,想起那篇古詩——“摽有梅,其實七兮。求我庶士,迨其吉兮。摽有梅,其實三兮。求我庶士,迨其今兮。摽有梅,頃筐塈之……”
母親曾說過:“所有的花中,梅花,尤其是白梅,可以削弱妖氛?!?p> 她想去會一會這闊別已久的白梅,遂轉(zhuǎn)頭對金陽說:“謝謝三姐好意。但我心中自有答案?!?p> 說罷,她提裙向門外奔去。她明白,她心中愛慕仙家。
她摘一朵白梅,于唇瓣間抿了抿,忽而舉首望月,心道一聲:“但愿。”
轉(zhuǎn)身,任白梅簌簌,于身后如霜雪鋪路。
封越汐即是當(dāng)初川晰與凡人的混血之子。
他為了養(yǎng)父母以及小妹堅持留在瘴山。而河晏告訴他:“人只有不斷變強(qiáng),才能保護(hù)自己在乎的一切。而你終將走出瘴山?!?p> 河晏看重封越汐,也恩待封越汐和封越汐的義親,隨時派仙使保護(hù)他們。
封越汐也爭氣,三天兩頭往西域神宮跑,絕了人間鬧市跡,天色未亮就在西域神宮中練功習(xí)武。
此后,封越汐的發(fā)展快如輕箭疾帆。
河晏有意將越汐往上界引,所以傾盡心血栽培他,給他提供各種大顯身手的機(jī)會。
封越汐也都認(rèn)真把握住這些機(jī)會,河晏帶他平定禍亂,他就身先士卒,全力奮進(jìn),在多場戰(zhàn)役中建下功勛。終于,他受命于河晏,為主帥率軍降伏了西域峽谷重現(xiàn)于世的古兇獸饕餮,從此譽(yù)滿四方。
憑借這一大功,河晏帶他去天界請賞。
出發(fā)前,河晏問他:“如果天帝問你想要什么,你怎么回答?”
他不假思索,說:“我想見傳說中被鎖在縹離海鎮(zhèn)魂塔中的親生母親一面?!?p> 河晏一拍他的頭,笑道:“你這時候見她有什么用?你應(yīng)該借此機(jī)會請?zhí)斓刍謴?fù)你天界殿下的身份,并正兒八經(jīng)地討要一塊封地。”
越汐摸摸自己的頭,沒敢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