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真乃昏君也
營建豹房的旨意一出,在群臣當(dāng)中立刻便引起了軒然大波。
這些大臣跟隨弘治皇帝一路走來,已習(xí)慣了弘治皇帝的勤儉治國,朱厚照這般才剛即位便大刀闊斧的修建別宮,這讓他們?nèi)绾文芙邮艿牧耍?p> 戶部。
郎中李夢陽一臉痛心疾首地道:“尚書,營建豹房的銀兩雖說從內(nèi)庫征調(diào),但一旦開始營建,難免不需再從國庫中征調(diào),再者豹房的營建至少需征調(diào)數(shù)萬民夫,這可是傷農(nóng)之舉??!”
對此事尚書韓文也是頗為焦躁,他坐在主位手托著腦袋擰眉沉思了許久才嘆出一口氣,道:“陛下自即位以來就隨常劉瑾等閹狗常出宮玩樂,朝會經(jīng)筵更是常常罷習(xí),此番此營建豹房必然也是劉瑾攛掇。”
說著,韓文站起身,道:“只靠戶部之力恐難以抗衡,本官這就去文淵閣一趟,聽聽劉公三個大學(xué)士的意見?!?p> 文淵閣中,劉健,謝遷,李東陽三人正商討著如何回應(yīng)朱厚照的這道旨意,有文吏報了戶部尚書韓文求見的消息。
劉健也沒做遲疑,二話沒說招呼道:“快請韓尚書進(jìn)來。”
很快,韓文快步而入。
一進(jìn)門,先與閣中的三人見了禮。
禮剛作畢,韓文便率先開口,依次喊了一聲道:“劉公,謝公,李公...陛下突然下旨營建豹房,不知三位有何看法?”
是否能達(dá)成同一陣營還得是看觀點是否相同。
劉健也沒回應(yīng),只笑了笑邀請道:“貫道,來,先坐,坐下再說...”
貫道乃是韓文的字。
對劉健的邀請,韓文倒也沒拒絕,直接走了幾步,坐了下去,道:“多謝劉公?!?p> “貫道,此事你怎么看?”謝遷隨之問道。
韓文要試探三個大學(xué)士的觀點,人三個大學(xué)士當(dāng)然也要試探他。
韓文也知曉三人的意思,在三人身上環(huán)顧了一眼,也沒再矯情,直接道:“豹房之事純屬勞民傷財,根本沒有必要為,只是現(xiàn)在陛下旨意已下,不知三位何有何良策?”
提及此事,劉健三人相顧搖頭嘆息,在此事之上他們也并未想到好的解決辦法。
三人不言語,韓文憤憤出口,道:“此事怕是皆由劉瑾那閹狗在后攛掇?!?p> 劉瑾平日里壞事干多了,自然是個壞事人就會想到他身上去。
劉健當(dāng)下并未言語,頓了一下,才道:“現(xiàn)在也不是與劉瑾計較之時,陛下在此事上極為的斬釘截鐵,當(dāng)下唯一能做的還得是當(dāng)面與陛下曉以利害,望陛下能改變主意。”
現(xiàn)在能解決此事的唯一辦法,還真就是讓朱厚照那里改變主意了。
李東陽對此不報太大信心,道:“陛下重閹黨,我等說話陛下怕是聽不進(jìn)去?!?p> “我等食君之祿,即便因此獲罪那也得說!”韓文拍案而起,一副拼死力薦的態(tài)度。
緊接著,劉健起身,帶出一抹苦笑,道:“貫道,你這脾氣也該改改了,老夫和于喬去見陛下,你和賓之便莫要去了?!?p> 于喬是謝遷的字,賓之是李東陽的字。
韓文和李東陽正要多言,劉健又開口道:“若因此諫言陛下要責(zé)仗于我二人,賓之你還可留在內(nèi)閣,以后若再有宵小之徒在陛下耳邊進(jìn)獻(xiàn)讒言時,你還可從旁補(bǔ)救,至于貫道你,若我與于喬因言獲罪,你在戶部還可再做周旋,不必把雞蛋放到一個籃子里?!?p> 說著,劉健已招呼了謝遷,道:“于喬,咱走,咱二人去見陛下?!?p> 謝遷沒做拒絕,倒是李東陽忙不迭起身,道:“老夫資歷不如二公,若無二公,只靠老夫一人怕是撐不起內(nèi)閣,二公留于一人,讓老夫去面見陛下吧!”
這下,倒是謝遷表了態(tài),道:“賓之莫要推辭了,以賓之之才即便沒有我二人也可獨當(dāng)一面的,此事我二人去最為合適?!?p> 說著,不等李東陽再做推辭便起身離開文淵閣。
次行,他們也做好了拼死力諫言準(zhǔn)備。
很快,劉健和謝遷二人相并出現(xiàn)在了暖閣。
此刻的朱厚照依舊在四仰八叉坐在軟塌上擺弄著手中的撲克,對二人的進(jìn)來,懶洋洋道了一聲,“二位卿家,找地方隨便坐!”
朱厚照倒是不拘禮了,劉健和謝遷哪能真的坐下,二人相視一眼竟是雙雙跪了下去。
“二位卿家這是作甚?有話起來說!”朱厚照手中動作不減,漫不經(jīng)心地道:“二位卿家起來說話...”
劉健和謝遷沒有起來的跡象,朱厚照也不再多言,只顧低頭擺弄著手中的撲克。
劉健和謝遷相互看了一眼,滿是痛心。
頓了一下,劉健率先開口,喊道:“陛下,營建豹房之事,還需三思,歷朝歷代中凡賢明之君,從未有大肆鋪張營建宮殿之例,先帝更是勤儉節(jié)約一再縮減宮中用度,陛下才剛即位,怎能奢靡營建豹房!”
朱厚照依舊漫不經(jīng)心,一副愛答不理的樣子。
朱厚照不說話,謝遷緊接著又開口,道:“先帝嘔心瀝血才終于此中興之治,先帝對陛下希望至深,陛下當(dāng)先秉承先帝勤儉之風(fēng)才是告慰先帝在天英靈之大孝?!?p> 謝遷的勸慰,朱厚照依舊愛答不理,嘴角帶著笑,所有的注意力都在手中的撲克上。
半晌過后,劉健直接憤而起身,一把搶奪過朱厚照手中的撲克,撕扯的粉碎,痛心道:“陛下年少,正當(dāng)用功讀書之時,平日若無折子處理,當(dāng)先讀書之禮,怎可以此玩物喪志?”
正在興頭,手中的撲克被劉健扯碎,朱厚照臉上帶起了怒容,瞅了劉健一眼,并未繼續(xù)追罪,頭枕著手轉(zhuǎn)身在軟塌上躺了下去。
怎么說人朱厚照都是君王,劉健干生氣,卻是無可奈何的很,又不是自家兒子,總不能大嘴巴呼上去吧。
“陛下...”劉健又喊了一聲。
朱厚照閉著眼睛,百無聊賴地道:“劉師傅內(nèi)閣中無事可做嗎?快回去忙吧,謝師傅,你也回去吧!”
該說的都說了,朱厚照依舊這個態(tài)度,劉健還真就沒辦法了。
他們是做好拼死力薦的準(zhǔn)備了,奈何朱厚照都不搭理他們,再說下去也無太大之用。
遲疑了半晌,劉健終是拱手應(yīng)道:“臣告退?!?p> 劉健要走,謝遷緊隨其后,二人一并離開了暖閣。
出了暖閣,謝遷一臉無奈,道:“陛下對營建豹房之事很是決絕,已然是勸說不得了?!?p> 許久之后,劉健開口,道:“去找太后,請?zhí)髣裾f試試能否有用吧。”
他們二人在朝中也算重臣了,他們都勸不動,那別人勸說效用也不會太大了,唯一的希望還是在張?zhí)竽抢铩?p> 到了仁壽宮,劉健開門見山說明了來意,道:“太后乃陛下親母,營建豹房若是陛下一時興起,太后的勸說或許能起到些作用?!?p> 張?zhí)蟛⒎氰F腕之人,單純教導(dǎo)一下朱厚照學(xué)業(yè),她都有些底氣不足,對此朱厚照如此決絕之事,她信心并不足,自家兒子什么性格,他再清楚不過了。
聽劉健說明此事之后,張?zhí)髥柕溃骸皠⒐扇襁^皇帝?”
劉健扯了朱厚照的撲克,他倒是憤憤然了,不快道:“臣與于喬已去勸過,怎奈陛下只顧把玩手中的玩物,對臣等勸說絲毫不上心?!?p> 一聽劉健如此說,張?zhí)笄宄耸滤浅雒娌豢闪?,這才道:“哀家試試吧,不過皇帝性子執(zhí)拗,劉公謝公想必也清楚,二位還得提早想些其他辦法才是?!?p> 說著,張?zhí)笃鹕碜咧炼嗣媲?,道:“劉公,謝公...哀家一個婦道人家對外朝不甚清楚,先帝器重二位,往后教導(dǎo)勸誡陛下還得辜負(fù)二公才是?!?p> 張?zhí)蠓浅G宄?,他現(xiàn)在倚重的只有朱厚照了,像朱厚照現(xiàn)如今這般玩物喪志,并非長久之計。
對張?zhí)蟮泥嵵匕萃?,劉健和謝遷只能再次誠懇應(yīng)答。
他們表面答應(yīng)的誠懇,實則對此卻并未存有太多希望,諫臣得以存活的關(guān)鍵在于有明君,就當(dāng)今皇帝,可并非能聽進(jìn)去諫言之人。
拜托了劉健和謝遷,張?zhí)笤俅伍_口,道:“二公先回,哀家這便去尋皇帝來?!?p> 劉健謝遷剛一走,張?zhí)蟊闱踩巳ち酥旌裾铡?p> 一連遣了幾波人,朱厚照次次都以朝政繁忙據(jù)不出現(xiàn)。
若不是劉健和謝遷來告狀,朱厚照如此說,那還可信,可他們二人剛來告過狀的,怎么想,這都是搪塞之詞。
既然喊不過來人,張?zhí)笠脖阒荒軐み^去了。
當(dāng)張?zhí)髱е蝗弘S從訊過去的時候,朱厚照正在暖閣的軟塌上呼呼大睡。
“皇帝政務(wù)繁忙,原來只是在睡覺??!”張?zhí)笞I諷之言后坐在的軟塌旁邊。
朱厚照揉揉惺忪的睡眼,懶洋洋地道了一聲,“母后來了?”
“皇帝禮數(shù)都沒有了,見了哀家不知行禮了嗎?”張?zhí)箨庩柟謿獾馈?p> 朱厚照面上也沒有太多表情,淡然起身,沖著張?zhí)笠娏硕Y,又喊道:“都死哪去了?還不快上茶?!?p> 張皇后來朱厚照這里也不是為了喝茶,也不等茶上來,便質(zhì)問道:“聽說皇帝要營建豹房了?”
對此,朱厚照懶洋洋往軟塌上一坐,滿是不在乎地應(yīng)道:“母后都知道了?兒子是有此意,無論是在這暖閣,還是在乾清宮,兒臣無不想念著父皇,一到父皇待過的地兒,父皇的音容笑貌便回蕩在兒子的腦中,營建豹房,不再待在父皇待過的地方兒子才能更好處理朝政?!?p> 很明顯,這是借口,弘治皇帝待過的地方多得是,難不成都要重建了?
張?zhí)竽樕喜豢欤庳?zé)道:“你若真有此想法,你便當(dāng)不負(fù)你父皇所王,勤政愛民,做個好君王,還有,你父皇身前所待之處最多的便是奉天殿,難不成你要把奉天殿也重建了?”
張?zhí)蟠搜员臼菙D兌,哪成想,朱厚照那家伙竟是嘻嘻一笑,道:“兒子倒是有這個打算,怎奈朝中大臣連兒子營建豹房都甚是不滿,不如母后與那些朝臣說說去?”
“你...”張?zhí)髿饧薄?p> 朱厚照卻是莞爾一笑,突然便得鄭重了許多,道:“母后,別在把兒子當(dāng)成孩子了,兒子長大了,每做一步皆有自己的謀劃,母后只管安心管好后宮便是,若覺宮中無聊,也可常出去走走?!?p> 未等張?zhí)笤僮鰬?yīng)答,朱厚照緊接著又開口,道:“母后回去吧,別再操心兒子這里了,來人,送太后回去?!?p> 歷朝歷代中,后宮干政僭越皇權(quán)之事不勝枚舉,因而越到后面,對此防備越重。
即便太后乃皇帝之母,卻也無法干越皇帝的決定。
當(dāng)然,防備的再嚴(yán)密也會有特例出現(xiàn)。
不過,這個特例也只限于皇帝年幼或者太弱,若皇帝強(qiáng)勢,此種情況是絕對不會出現(xiàn)的。
就像現(xiàn)在,朱厚照喊送太后回去,還真就會有人聽命強(qiáng)硬送張?zhí)蠡氐摹?p> 對此,張?zhí)笠睬宄?,在朱厚照喊送客的時候,她也沒多堅持,自行起身離開了暖閣。
等到張?zhí)笠蛔?,朱厚照眉目緊鎖,在房間中來回踱了幾步。
劉健等人以及張?zhí)蟮膽B(tài)度讓朱厚照更為清楚,他若想做成一些事情,還真就得培養(yǎng)自己的班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