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毅來到東門,他登上城頭朝城門外望了過去,其實他早有預(yù)感,以至于連他自己都覺得好像是在期盼著什么!
一點沒錯,他看見張繡等一十六人面向東方一字排開,然而劉毅心里還是像被什么東西撞了一下。雖然他已經(jīng)預(yù)想到了,但還是愣了好一會兒!思索一番后,劉毅出城了——這一次他手上有了皇帝的金牌。
“張繡張文錦!”
“是!”張繡轉(zhuǎn)過身來看著劉毅。
“燕云十六騎!”
“是!”
“你們已經(jīng)不是軍人,可以離開了!”劉毅看著眼前的漢子。
只見張繡聽后一抱拳:“張繡其實明白這一定是大人的好意,大人是想保全我等性命!”
劉毅聽后沒有答話。
“張繡在此謝過大人!城南地勢險要,而這里地勢開闊,司馬德戡定會從這里發(fā)動攻擊!將軍,眼見著生靈涂炭,我等若此時離開,之后縱然能活一萬年,但只要一想到今天,即便在天涯海角我等也會心生愧疚,大人就讓我等為城中的百姓一戰(zhàn)吧!”張繡面帶微笑從容地看著劉毅。
劉毅聽了點了點頭,淡淡說了一句:“活著能做很多事!”
“劉大人,我張繡一生沒有做過什么大事,您即已知道我張繡,就應(yīng)該知道我為什么還能活到現(xiàn)在,所以今天,就讓我和我的兄弟們在此……做一件一生中最為榮耀的大事吧!”
聽到這兒劉毅的心就如同被炙熱的火焰烘烤了一般,他全身火熱起來。
劉毅沒有再說話,他打馬回城,就在轉(zhuǎn)身的一瞬間他控制不住了,淚水一下子涌了出來,這么多年來他沒有流過一滴眼淚,有多少生死一瞬,有多少生離死別,劉毅甚至連眼皮都沒有眨過,他以為他的心早已冰冷似鐵,而今天,他流淚了。
劉毅回城登上城樓,他看了一眼守在城門里滿眼的江都百姓,他注視著他們,看著他們焦灼而又期盼的目光……
突然他舉起金牌下令打開城門,在聽到了一陣排山倒海般的歡呼聲后,他轉(zhuǎn)過身又來到城墻的另一邊,他看了看城門口噴涌而出的人流,劉毅沖著張繡大喊道:“張文錦,寧水過不去了,帶著他們過葉城朝北走!”
城外,張繡在馬上沖著城上的劉毅深揖了一躬,然后撥轉(zhuǎn)了馬頭……
劉毅看著張繡緩緩離開的背影輕輕地說了一句:“文錦,我不如你!”
這時陳坤湊了上來,他小心地問劉毅:“爺,皇帝要追究起來怎么辦?”
劉毅正要退下城樓,聽了陳坤的話他愣了一下,然后他拍了一下腦袋說道:“哎喲,剛才是一時沖動,這下完了,這門恐怕是關(guān)不上了!”說著劉毅還看了一眼陳坤,“要不,你去把門關(guān)了?”
“?。俊标惱樍艘惶?,他看著劉毅,他不知道劉毅這是不是瘋了。
“算了,先回去再說吧!”劉毅說完,不等陳坤答話轉(zhuǎn)身下了城樓。
…………
劉毅開城門的事立刻傳到了宇文化及這里。
宇文化及聽了一笑,因為無論劉毅或者皇帝再做什么他都無所謂了,因為所有的兵馬都已到位,江都城已經(jīng)被團團圍住,現(xiàn)在萬事俱備只等一聲令下了。
當秦王楊浩說他臨走前給自已的皇帝父親留下一封信時,宇文化及差點沒嚇死,他當時真想一刀宰了這家伙,但轉(zhuǎn)念一想,這事可不能讓司馬德戡知道了,他以保護為名,將楊浩給藏了起來,后來即便是劉毅拿了金牌出城,他也只是裝模作樣地安排人向管公公打聽消息,甚至他還當著司馬德戡的面寫信給皇帝等等……
現(xiàn)在已經(jīng)什么都不用擔心了!
…………
刀子,如同他的名字一樣令人膽寒,他是宇文化及“十三衣子”中子之首,而“十三衣子”則一直被宇文化及稱之為自已的“第三只手”。
刀子一直都在宇文化及的身邊,聽到劉毅開城門的消息后,他意識到這是個好機會,于是他提醒宇文化及道:“現(xiàn)在正是機會,派些人混到城門口,這樣這邊大軍一舉,那邊可以……”
“你們這些人只知道打打殺殺!”宇文化及瞟了一眼刀子,“明白什么叫不戰(zhàn)而屈人之兵嗎?孫子曰上兵伐謀,我們要逼他禪位,這樣就能兵不血刃,知道了嗎?”
刀子聽了一愣,停了會兒后他又接著提醒道:“要不要通知一下府里的家丁,讓他們做好準備,在關(guān)鍵時候可以……”
“刀子啊,我們不比你呀!”宇文化及一聽笑了起來,“我們哪家不是拖家?guī)。@大軍一起,城里一亂,家里那點人看守家護院……我還擔心人不夠??!”
刀子一聽傻眼了,可他仍然不死心,他又輕聲問宇文化及道:“要不……我回去對付劉毅?”
“不必了,你傳話給影子,讓他去做!你要留在我身邊,知道嗎?對我而言,現(xiàn)在的司馬德戡……要比劉毅危險得多!”說到這兒,宇文化及死死地盯著刀子說道:“記住,你要幫我盯死他,注意他的一舉一動!”
“是,將軍!”刀子答應(yīng)后悄悄地看了宇文化及一眼,心想:就這些家伙湊到了一起真的能做出什么大事嗎?
…………
劉毅回到了家,他并沒有等到皇帝的責罰,他松了口氣,此時的他才感覺到餓了,他已經(jīng)記不清有多長時間沒有吃飯了。
根叔其實早就準備好了,此時正好端著飯菜走了進來。
“阿根,看青云在不在府上,在的話把他叫來!”劉毅接過飯菜邊吃邊吩咐道。劉毅還有一件重要的事沒有安排,他覺得現(xiàn)在是時候了。
不一會兒劉青云大步走了進來。
“青云,宇文化及的府上有動靜嗎?”
“沒有,一片歌舞升平!”
“好的!”劉毅邊吃邊說道:“青云,我覺得該和娃娃說下了!”
“我已經(jīng)給娃娃寫過信了!”劉青云一笑。
劉毅一聽立刻放下手里的碗筷,他突然想起前些天超神精到府上吵鬧的那件事情來。
“你和娃娃說了些什么?”
“???”
父親目光銳利,劉青云嚇了一跳。
“我沒多少時間了,別扭扭捏捏的,快說你在信中跟娃娃說了些什么?”劉毅有些急了。
“我和她只說了一些家常話!”劉青云的臉變得通紅,也有些急了。
“哦,那就沒事,我擔心你在信中暗示了什么,我已經(jīng)有了安排……”劉毅又把碗端了起來。
“那……”青云一聽又猶豫了起來。
“你到底寫了什么?”劉毅惱了。
“我寫了‘風從東來,天或有變’……只寫了這些!”青云發(fā)現(xiàn)父親的臉色變得越來越陰沉。
“是小超來的那天嗎,小超是什么時間走的?”劉毅說著輕輕地放下了手里的碗筷。
“她在府里待了一會兒,什么時間走的沒注意,那天很忙,我們正在準備騰出房來……”
“壞了!”劉毅一下子站了起來,“娃娃這孩子恐怕要到江都來!”
“不會吧?”劉青云一聽嚇了一跳。
“但愿如此!”劉毅慢慢坐了下來,他看了一眼青云說道:“青云,皇宮的西側(cè)有一條翠溪河,它和宮里的天目湖是連著的,我已經(jīng)派人在那里盯著了,現(xiàn)在你去那兒把他替換下來,記住我要你一刻也不要離開那里?!币娗嘣朴行┆q豫,劉毅又把碗端了起來,他邊吃邊催促起來:“快去,快去!”在劉毅一再催促下劉青云轉(zhuǎn)身走出了房間。
劉青云走后,劉毅放下碗沉思了一會兒,然后他讓根叔叫來了陳坤,陳坤一到劉毅就立刻把他拉到了身邊,劉毅低低地在他的耳邊說道:“娃娃要來了!”
陳坤一聽立刻高興起來連道:“好事,好事,終于有了件好事!”
劉毅聽了卻眉頭一皺說道:“好什么好?你以為這是時候嗎?”其實劉毅有些惱火,劉青云的那封信打亂了他的計劃。
“娃娃要來,一定從東門!”劉毅對陳坤叮囑道:“你在東門等著她,看到她來了,你一定要把她攆回去,你告訴她:孩子的事我已經(jīng)安排好了,我會把孩子送到山陽,聽清楚了嗎?”陳坤點頭后轉(zhuǎn)身就要走,劉毅又喊住了他,劉毅從懷里將那塊金牌拿了出來交到陳坤的手上,劉毅又叮囑道:“那邊很亂,可能用得上!”陳坤接過金牌轉(zhuǎn)身出去了。
陳坤走后劉毅嘆了一口氣,他喃喃自語道:“娃娃啊,你是聰明人!看到那么多的人在逃難,你應(yīng)該不會再來吧!”說完劉毅推開面前的碗筷站起身來,在叮囑了根叔幾句后,劉毅急匆匆走出了府衙,他知道余下的時間已經(jīng)不多了,他還有一件重要的事沒有辦,他要去見沈光。
…………
陳坤夾雜在潮水一般的人流中向東門走去,眼看著就要到東門了,突然他停下了腳步,因為他的眼角里出現(xiàn)了一抹紫色,陳坤立刻就開始冒汗了,身子也變得僵硬起來,他意識到那個可怕的惡魔來了,他側(cè)過身子向那一抹紫色望去。
他也看到了他!
不錯,是他,李膺!也是“十三衣子”衣字中的紫衣,他依舊穿著一身紫色的衣衫,只是戴著一副青面獠牙的面具,他就站在悅風樓樓頂飛檐的尖角上。
陳坤沒想到此時他會出現(xiàn)在江都城中,兩人的目光碰到了一起,雖然李膺戴著面具,但陳坤依然能感受到面具后面李膺那惡狼一般兇狠的目光。
陳坤暗道:今天是遇到鬼了!陳坤看到紫衣在向他招手,他立刻感到如芒在背全身冰冷,但也毫無辦法,他只得硬著頭皮向悅風樓旁的一條窄巷走去。
進了巷子沒走多遠,李膺便像一根羽毛一樣無聲地落在陳坤的面前。
“你這是要去哪兒?”李膺的聲音略帶沙啞,陳坤側(cè)過身避開他的目光輕輕地說道:“回爺話,劉毅讓我去東門換個班!”
“什么事?”
“秦王楊浩不見了,劉毅一直派人在東門盯著!”陳坤說完瞥了一眼李膺。
“哦!”李膺聽了點了點頭。
“那死丫頭了真的不在這里嗎?”
“是的,好幾年了!”陳坤知道李膺口中的死丫頭指的就是娃娃。
“嗯……”
陳坤聽到李膺發(fā)出了一聲深深地嘆息。
“李爺,我跟你說……”陳坤鼓起勇氣想把多年來一直壓在心頭的話告訴李膺,可當他轉(zhuǎn)過身來時發(fā)現(xiàn)李膺已經(jīng)不見了,陳坤嘆了一口氣,他深知李膺生性多疑,他一定會在不遠處盯著他,此時若讓他有一丁半點兒的懷疑,那麻煩就大了,所以他走出了巷子徑直就向東門走去。
果然,李膺就隱藏在一個不遠處的角落里,見陳坤頭也不回直奔東門后他點了點頭轉(zhuǎn)身離開了……
…………
陳坤來到東門,東門人流如潮,在人群之中陳坤一眼就看到了王秀英,原來王秀英丟了金牌,從西門到北門,守門的都不讓她出城,這兩天正窩在家里生悶氣,聽說劉毅開了東城門,于是她帶著可兒和手下準備從東門離開江都。
陳坤在府衙見過王秀英,兩人互相揮了一下手算是打了個招呼,看著王秀英牽著馬匯入到人流之中,陳坤心中默念道:路上兇險,一路小心!
…………
王秀英帶著可兒好不容易擠出了東城,看著如潮水一般的難民王秀英心亂如麻,她的腦海里有一個問題在不停地翻滾著——為什么只有短短幾十年,一個欣欣向榮的大隋就變得如此敗亂不堪?
王秀英走了不過五里迎面碰到幾個騎馬挎刀的人,那幾個人一看到王秀英立刻就緊張起來,王秀英起初并沒有在意,可兒眼尖,他用手指捅了一下王秀英,王秀英抬眼一看,正好看到那幾個人身后有一輛馬車,那馬車的車廂已經(jīng)被掀掉了,乍看上去就像是馬拉著一個平板車,只是那馬車上拉的東西讓王秀英打了一個激靈,那是一個漆木大箱子,那不正是裝著陳朝金子的箱子嗎?
王秀英迅速瞟了一眼那幾個人,她發(fā)現(xiàn)那幾個人雖然穿著便裝,但看得出他們的神情非常緊張,王秀英看到他們的手已經(jīng)按在刀把上了,再看那幾個人的配刀……
王秀英立刻意識到她碰到了左御衛(wèi),王秀英怒火中燒,她抄起弓箭沖著陳東大喊了起來:“他們是左御衛(wèi),干掉他們!”
陳東一聽前面幾個是左御衛(wèi)立刻狂怒了起來,他抽刀大吼了一聲,王秀英的衛(wèi)隊如虎狼一般向那幾個左御衛(wèi)撲了上去……
那幾個人確實是左御衛(wèi),為首的正是趙風從,趙風從見狀知道是躲不掉了,他抽出刀來大喝一聲迎了上去,他死死地盯住沖在最前面的那個,他知道他叫陳東……
“啪!”趙鳳從聽到一聲弓弦聲響,來不及眨眼一支箭就已到了面前,他剛閃身躲過,那陳東的刀已呼嘯而來……
…………
“趙風從死了,箱子也被奪了!”說話的那人低著頭。
蕭延看了一眼,他身上有多處刀傷,衣衫已經(jīng)變成了醬紫色。
“知道了,你下去吧!”蕭延點了點頭,那人搖搖晃晃地退了下去。
“周遠!”蕭延看了一眼站在身旁的一個大漢,“多帶幾個人去追上她們,把她們?nèi)珰⒘耍鹱诱覀€地方埋好!”
“是!”周遠答應(yīng)后轉(zhuǎn)身走了。
看著周遠已經(jīng)走遠,蕭延回過頭來高長青:“現(xiàn)在怎么辦?”
高長青一直低著頭,聽到蕭延的問話后,他抬起頭看了一眼蕭延,搖了搖頭說道:“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