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里。”
伊釋村正站在樹下,如果不仔細(xì)看,完全注意不到他。
現(xiàn)在他們所在的地方是最南邊的院子,而他們的目的地,正是那個他一直都不喜歡的黑光處。
“我們先一步過來了。”他按住太刀的刀柄,另一只手平攤向后方。那些人大多較為瘦削,再加上他們的神情,一看就不是這一營里原本的戰(zhàn)士。
其中有一個很眼熟,似乎是血惡魔的下屬。
伊釋村正向葉桐雨一鞠躬:“麻煩您了,需要先去探路?!?p> “不麻煩。這是我該做的?!?p> “按計劃行事。”
那個血惡魔的下屬一臉不情愿的走出來,雙手抱胸并沒有正眼看他們:“事先說好,我對這些玩兒一竅不通。到時候別指著我。”
“血無名大人,別來無恙啊?!苯芰中Σ[瞇的看著他。
那個被稱為血無名的人轉(zhuǎn)過頭,對上了杰林的眼睛。
他眨了眨眼,輕聲說:“杰林·吉良?”
“叫我杰林就好?!苯芰炙实男ζ饋恚皼]想到,我們不過見了一面,您這種人物居然能記住我?!?p> “你那一身手很難讓人記不住....”血無名小聲說,沒讓任何人聽到。
“什么?”
“沒什么,直著往那個黑光的方向走?!毖獰o名指著那邊,“我只會破此世的魔法禁制,剩下的,你來?!?p> 葉桐雨感覺他氣呼呼的,像只河豚一樣。這讓他想起了當(dāng)年那個一副桀驁不馴樣子的藍(lán)晞晴空?,F(xiàn)在他承受了對于生命的責(zé)任后,已經(jīng)穩(wěn)重了很多。不過和翟艾蘭之間,甚至還是連禮物都沒送出去。
他們的路途中是漸漸低矮的樹林,再向前,就慢慢變成了草地,最后是這里罕見的荒漠樣態(tài)。
這一路上,幾乎沒有東西阻擋他們。防御的法陣以及禁制等等,薄的和紙一樣和沒有差不多。也就是聊勝于無罷了。
越接近那道黑光,越看不見它,甚至淡到不存在。很快,他們就到了像是火山口一樣的東西邊緣。只是這個口特別大,而且很難爬上。
他們徘徊一陣,發(fā)現(xiàn)了一個能通人的小門?;蛘哒f是一個在土中掏出的門洞更合適。
“先在這里等一會兒。”杰林叫住正在研究那里法陣的葉桐雨,“等他們基本都到了,再開始破陣?!?p> “我知道?!彼貞?yīng)道,但是沒有停下自己的觀察。
這里的哪怕是最上面那一層都比整個平原上所以防御工事加起來還要強。他清晰的看到了上面符文與法陣圖樣之間的交互。他暗自記下,希望未來對于這類東西的研究有用。
不久后,大部隊都來了。大約六十來號人都在土堆旁隱藏自己的身形,看上去十分滑稽。
“我們來了?!币玲尨逭字辛藗€禮,“多謝你們,這里真的是暢通無阻啊。”
“這里面的就是我們需要進行處理的教徒了?!彼聪蛄巳~桐雨,“能下去嗎?”
“可...以?!比~桐雨的面色復(fù)雜。這東西,應(yīng)該只有他能破開。
伊釋村正也非常“自覺”的給他讓了路。
沒辦法了,這下,他硬著頭皮也得第一個走了。
古往今來,哪有讓技巧性文職人員打頭陣的傳統(tǒng)?恐怕,這里真的有問題。但是現(xiàn)在也回不去,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希望這和伊釋村正過去的所有行動一樣,能有對于當(dāng)前行動來說最好的結(jié)果吧。
后面的人還在通過動作催促他前進,他也只能心一橫走下去。
卡特似乎想說什么,但是沒說出聲。他覺得現(xiàn)在太壓抑了,更何況,他們之間還隔了杰林和伯恩兩個人。
這個道路通向火山狀洞口的內(nèi)部,沒有防御措施,就是沿著內(nèi)壁螺旋向下,似乎能通到最低段。
但是他看不見里面。
他只能看到前面的路,和旁邊的路。而他的直覺告訴他不要嘗試直接跨入旁邊較低的軌道,只能順著走下去。
黑暗和寒冷無聲已經(jīng)吞噬了他們。但是不知道為什么,他們都能看得見。沒有人有異議,因為他們自以為自己還在視線清晰的光明籠罩之下。
禁制慢慢變?nèi)?,這條路不再需要他開路,但是無論是后面的人,剿滅他們的需求甚至是下面對于他內(nèi)心的吸引,都不會讓他往后走。
終于,他已經(jīng)站到了這條螺旋向下的土石道路的最下方?,F(xiàn)在,他可以看清楚整個坑的全貌了。
下面是一個圓筒樣的深坑。在其邊緣還有很多環(huán)式的平臺,大量符合想象中邪教教徒的“暗色袍子”站在其上。
他們冷漠的站著,和他們的神一樣喪失了情感。
最下面,鋪滿了尸體。
若不是那種特有的臭味喚醒了他的記憶,他也不能如此確定。
這些尸體鋪在最下面,能看出他們形成了接近光滑的子宮外壁。那種感覺,與他見過的須彌山洞窟有點像。
作為一個拙劣的模仿者,其中圣潔而柔潤的氣息全無,反而透出一種強行而且罪惡的腐爛感。相較龍的化身被消滅后的洞窟惡心感更甚。
尤其是它還在顫動。伴隨一下,一下輕微的抖動,詭異而又粘稠的暗色粘液不斷從中流向地面。
仔細(xì)看,每一具尸體還保持著自己的形態(tài),用人類關(guān)節(jié)無法達到的扭曲姿勢被封存在膠質(zhì)的透明碎塊中,沒有半點破碎。其中一個,好像是施薇瀟。她的臉上寫滿了被背叛的不甘和思念。
剩下的,也能夠看出來他們的表情無一不是憤怒,悲傷,痛苦.....那些近乎碎裂的臉和不被肌肉束縛的下顎骨好像還能發(fā)出干癟的聲音,越看他們越能聽到悲鳴在腦中回響。
“救命........”“我還想活著....!”“該死的東西!”“唔啊,快來陪我們啊....”“啊啊啊啊啊?。。∥液猛?!”“為什么,為什么你還活著?!”
完全不像人的扭曲聲線幾乎要震碎他的耳膜,超越死亡的痛苦為它們的接收者帶來了同樣的感覺。
他只是精神恍惚一下,不再看他們。沒有和他們一樣過的的情感,他只能感到自己常年未有的憤怒慢慢的灼燒這他的內(nèi)心。
“黑羽神”,就是糟粕。
他抬頭向上,從那些的人表情就能看出,他們也看到了下面的東西。所有人都進來了,就像他一樣,到了相對他們自己最靠下的位置。十分奇妙的,他們現(xiàn)在也能看見。
“太,太精神污染了....”卡特控制不住自己,喃喃自語。
不只是他,上方很多人也是這樣,最終形成了在上方飄動的回聲。
下面的教徒不知為何,根本沒有半點動作。
按照約定,需要等伊釋村正放出信號后,才能進行動作。
除此之外,如果不是向前,向內(nèi),他斜前方不遠(yuǎn)處坐了一個人。除了她所在的平臺外,整個通道實在是太細(xì)了,她本人也坐在其邊緣,搖搖欲墜。
葉桐雨記得她。如果說蕭華月的墨藍(lán)色且?guī)в薪饘俟鉂傻念^發(fā)帶著力度感,李悲塵的淺藍(lán)色甚至偏白的頭發(fā)帶著圣潔,他印象中,自己曾經(jīng)的同學(xué)浩淼則人如其名,像海一樣有這溫和的藍(lán)色。
但是他對她并沒有什么好印象,尤其是之前,他還懷疑她與“黑羽神”有關(guān)系。
這印證了他的猜想。
過去曾經(jīng)宣稱自己不能喝酒的女人手中端著一個高腳杯,漾滿了紅色的液體。
對上葉桐雨僵硬掃來的目光,她戲謔的揚了揚杯子。
“我記得你?!?p> 他沒有出聲,只是眉頭緊縮。
“哼哼,沒想到在這里能夠碰見你,我手中幸存的獵物。”她將杯中酒一飲而盡,“不過,少了你,神明依舊回到來!你們已經(jīng)阻止不了了!”
她的聲音從曾經(jīng)的緩和變得尖利,向后一仰摔入坑中。不偏不倚正好將最上面封閉完全。他們在一起,變成了一個外壁光滑的“子宮”——是他們創(chuàng)造出的“神降生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