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輛黑色老式鳳凰牌自行車橫在藍汐的跟前。
中年的藍銘肩頭盛著陽光,對藍汐招手,臉上帶著燦爛的笑。
背著光,他額頭掛著細密的汗,只是眼底的笑過分的溫柔。
藍汐看了眼自行車的后座上的粉色綿墊子,昨天她說一句后座硌,今天就換軟的。
心底像是被撞了一下,軟塌塌的。
“閨女,上車,咱回家?!?p> 藍銘貼心地拿過書包放到車簍子里,吩咐藍汐上車。
“坐穩(wěn)了,我們出發(fā)。”
周遭的空氣熱騰騰,南方的九月總有讓人汗如雨下的本事。
后座上的藍汐看著藍銘背后的襯衫已經(jīng)被汗水淋濕一大片,“天氣太熱,又不順路,不用特意繞路接我?!?p> “什么繞路,接咱閨女的路,條條都順通無阻?!彼{銘笑著回。
藍汐抬頭看向依舊熱烈的太陽,眼眶忽而有點熱,眼角濕濕的。
下課時分,路上來往的行人不斷,嬉鬧喧嘩一片。
藍銘按著自行車的鈴,載著藍汐左拐右拐,走的不是回家的路。
“閨女啊?!?p> “嗯?”
“下車買點吃的?!?p> 自行車忽而停下,藍汐抬眼就看到一個小吃店。
“小伙子今天來的有點晚了?!?p> 店主是一個頭發(fā)發(fā)白的老爺爺,看到藍銘笑出滿臉褶子,特友好。
藍銘和大爺熱情地打招呼,“大爺,還是老配方來一份?!?p> “行嘞,一份核桃酥,二份咸豆花,早早給你準備好了?!蹦谴鬆敯言缇痛虬玫拇舆f給藍銘。
藍銘一邊道謝一邊回頭問藍汐,“閨女,還想吃什么?”
藍汐脫口而出,“紅糖糍粑。”
“大爺,來一份?!彼{銘點單,接著和大爺介紹,“那是我閨女,汐汐?!?p> “小姑娘都這么大了,出落得真好看。我記得那時候你倆小口子也才這么大,每天下課就來吃豆花。”
那大爺回憶時,滿臉笑容,指著藍銘,“你小子是真的犟,那時候煩死人,咱南方人吃的甜豆花,就你特別,死活要吃咸豆花,氣的我差點沒給你加兩把鹽?!?p> 藍銘有點不好意思地撓頭,笑呵呵地說,“我?guī)熋檬潜狈饺耍晳T吃咸豆花。”
師妹。
二十多年過去,無論歲月如何變遷,她還是他的小師妹。
“時間真快,一轉(zhuǎn)眼就二十多年了。”那大爺不禁感嘆,“當時看著你這壞小子沒個正經(jīng),總擔心你要禍害人家小姑娘,堅持不了三五天,真是沒想到吶?!?p> 藍銘在老大爺?shù)拿媲?,有點不知所措地撓頭,回想起青蔥的歲月,笑得見牙不見眼,“可不是嘛,一個不小心就堅持了二十多年,以后還會繼續(xù)堅持個六七十年?!?p> 師哥要和師妹一起終老的。
“得嘞,還是像以前那樣嘴貧。”那大爺將打包好的紅糖糍粑遞過來,順手往袋子里塞一把糖果,“糖是給小姑娘的?!?p> 藍銘想都沒想,下意識覺得小姑娘就是他媳婦,“好的,我在此替師妹謝謝您?!?p> “嘖。”老大爺拍了一下藍銘的手,糾正,“想什么呢,糖是給你閨女的?!?p> 藍銘這才反應過來,“哦哦哦!”
我真以為糖是給我?guī)熋玫摹?p> 目睹一切的藍汐:“……”我有理由我的存在就是個意外。
老大爺又抓一把糖塞到袋子里,“得了,這一把給你師妹那小姑娘的?!?p> 藍銘笑得眼角全是光,“謝大爺,替我家的小姑娘們給您道謝了?!?p> 我閨女有的,我媳婦兒也要有。
將大包小包掛在自行車上,藍銘載著藍汐又繞了兩個條街,跑到花店里買花。
藍汐站在門口處一邊看車一邊等,玻璃櫥窗里是各種款式樣式的鮮花,藍銘的身影在里頭來回穿梭著。
那挑花的模樣,像一個處于熱戀期的年輕小伙子,滿滿的小心思。
挑了花,還要寫卡片,儀式全部都有。
藍汐手里捧著花,低頭嗅了一下,抬頭問,“今天是結婚紀念日嘛?”
搞得這么隆重。
“不是?!彼{銘敲了敲自家閨女的腦袋,“結婚紀念日是5月20日。”
“哦。”藍汐捧著鮮花上了車,“那今天到底什么日子?有什么特殊嘛?”
藍銘帶著寵的嗓音從前面?zhèn)髁诉^來,“就是到了花期,想給師妹送花?!?p> 藍汐白白被喂一把狗糧,差點流下悔恨的淚水:“……”
就應好好當一個工具人,不該多問的!
“汐汐呀?!?p> “嗯?”
藍銘踩著自行車,臉上拂過一陣陣風,想起了前塵往事,“二十多年前,我就是騎著自行車,沒個正經(jīng),非得單手騎,一個不小心把師妹給撞了?!?p> 藍汐凝眸,做出思考狀,“一撞鐘情嗎?”
“那倒算不上?!彼{銘笑出了魚尾紋,“那一撞,我把核桃酥全部碾碎了,師妹生氣地瞪了我許久?!?p> “然后呢?”藍汐問。
“然后她就跑了?!彼{銘滿臉柔色,每每提起她,臉上的那一抹溫柔總是和平時的不一樣,“她跑了,我就后悔了,連個聯(lián)系方式都沒有,茫茫人海要去哪里找人,后來還真巧,去跟師傅學手藝時,發(fā)現(xiàn)她是新入師門的小師妹?!?p> 藍汐小臉鼓鼓,腦子已經(jīng)想到了冤家路窄的畫面,“那我媽不得恨死這師哥?”
“可不是嘛,整個師門,只對我擺臉色,后來我才知道,那一包核桃酥是她省了一個月的零花錢買的,想要送給師傅嘗嘗,還沒送,被我毀了?!?p> “難怪隔三差五買核桃酥……”藍汐小聲嗶嗶,“看來是定情信物了。”
藍銘笑得像個小伙子,提前前塵往事仿佛夢回當初血氣方剛的模樣。
“還有咸豆花呢?”藍汐好奇地問,“剛那老爺爺說您總纏著他做咸豆花,怎么回事?”
“師妹最愛吃豆花,她北方吃的全是咸豆花,可南方的豆花是甜的,她吃不慣,說沒味道。二十多年前,交通還沒這么發(fā)達,咱村沒有賣咸豆花的,我打聽了好久,聽說那大爺去過北方正好是學的廚,會做咸豆花?!?p> 藍汐:“很好……”我已經(jīng)聞到新鮮狗糧的味道。
“我沒辦法,只能軟磨硬泡纏著那大爺給我做咸豆花,為了那事兒,我還在他的店里打雜了兩個月,哼,洗碗擦桌子沒少干?!彼{銘笑成了瞇瞇眼,“不過師妹吃了咸豆花的那模樣,我一輩子都忘不了,再苦都值得。”
伊人一笑,勝過千山萬水。
藍汐低頭看著嬌艷欲滴的鮮花兒,有點酸巴巴,“……爸,別說了,換個話題吧,我牙疼?!?p> 藍銘很爽快,“行吧,那說說我和師妹是怎么在一起的?!?p> 藍汐:“……”這能叫換話題?
“得嘞,我還不愿意告訴你個小兔崽子呢?!彼{銘傲嬌地哼一聲。
“哦……”
藍汐伸手碰了一下嬌嫩的花瓣,“爸,我同學說,看到班主任找你談話了,就我暈倒的那一天?!?p> 自從她暈倒的那一天,藍銘就開始接送她上下學了。
不巧,昨天小汽車拋錨了,他在儲物間挖出了多年不用的自行車代步。
“嗯,是找了?!彼{銘答。
藍汐眨眨眼,“說我成績不好了?”
藍銘實誠地說,“還用說嘛,你幾斤幾兩,你老子會不知道?”
“……”藍汐吸了一口氣,“要是我哪一天考了全年級第一,你會怎么樣?”
“我啊?!彼{銘想了一下,“我就去買彩票,你能考第一,我能分分鐘中幾個億?!?p> 藍汐:“……”我估計是親生的,只有親生的才能這么嫌棄!
“閨女啊,成績差不丟人,學不會語數(shù)英不重要,重要的是要學會做人,有道德有底線有良知?!彼{銘語重心長地說,“還有要活的開心,那就夠了?!?p> 藍汐垂眸,眼底是一片翻江倒海,眼角紅了,含著一眶熱淚。
自行車在人行道上飛快行走,路過村里的大街小巷。
幽靜的小巷處,一縷白煙飄出,南冽唇角咬著一根燃燒的香煙。
地上是一個碎了屏的手機,被他砸爛的。
南冽深深地吐一口煙,過了大約五分鐘才彎身撿起地上的手機裝進口袋里。
平度情緒過后,他佯裝一切正常走進了忒正經(jīng)網(wǎng)吧。
巷角傳來了交談對話的聲音。
“林妹……不是,席哥,我錯了還不成么?我錯了我錯了我錯了,真的錯了,之前是我腦子進水,現(xiàn)在腦子的水抽干了,我真的錯了?!?p> 是路庭。
林席單肩挎著書包,腳下生風,語氣里全是冷淡,“路庭,你特么手寫一萬字的檢討再說話?!?p> ……
是晚晚呀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