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毒蘑菇和食肉花
“你攔著我干嘛?!你不想揍他嗎?沒錢我們怎么離開?!難道,你忍心讓白芷也遭遇這種情況?”施良華質(zhì)問著。
白芷不會來到工廠,因為她學(xué)習(xí)優(yōu)異,但一定會遇到類似老板,聯(lián)想她是個女孩,遭遇一定比他們更慘。
關(guān)新海則冷冷地看著,他不想忍了,從小到大,還沒受過這等委屈,沒人可以讓他咽下苦果。
“你們冷靜點!這樣直接起沖突,能得到什么結(jié)果?想要報復(fù),也得講點策略,讓他們付出代價,但前提是!我們要安然無恙!”刁昌敏狠狠地盯著兩人。
施良華與關(guān)新海對視一眼,隨后又與刁昌敏撇了眼油膩老板的辦公室,三人嘀嘀咕咕地走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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毒蘑菇生長于惡劣環(huán)境,那些有霉菌的陰暗潮濕角落。它們只是想活著,也有權(quán)利綻放自身,但想要收割它們,就得做好毒發(fā)身亡的準備。
所以不要低估底層對于生存的需要,更不要忽視底層對于上層的向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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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廠的裝卸區(qū)很大,不要指望油膩老板會對已經(jīng)成品且裝車的產(chǎn)品有多上心。那里沒有一個探頭,工人較少,除此外就只是開叉車的司機。
三個身影穿梭在成品貨物前,用一切方式,來損毀。
觸碰毒蘑菇是會要命的,但三人是成年人,知道后果兩個字,刁昌敏說了,不能牽扯到自身……那么工廠就是他的命,這筆最大訂單就是他的命。
退回率從百分之零點幾,突然暴漲為十幾,對于現(xiàn)代工廠,這是致命的,但好在之前沒有這種問題。
老板將這件事撒到了這批孩子身上,認為他們是存心報復(fù),因為扣了他們的錢。這是相當委屈的,但他只相信自己的判斷,決定給全廠降薪,這可就惹了眾怒。
各廠間主事人不敢對老板發(fā)脾氣,于是將氣撒在新來的人身上,他們沒有根基,且不抱團,一欺負一個準,都不用擔心被報復(fù)。
然而總是有意外的,關(guān)新海說了,他不會再忍了。他早就記恨在心的那個男人,剛來時給他下套的男人,還有那些嘲笑過,幫助套路他的人,挨個錘了一遍。
在食堂,滾燙的開水潑過去。在宿舍,衣服被子全部扔出屋外,讓他赤身和自己在屋外打架,穿著鞋子的關(guān)新海將他揍個烏眼青,隨后赤身在屋外躺了半個鐘頭。在更衣室,將脫了衣服的他一腳踹出更衣室,打出廠房。
所有人看在眼里,老板沒說什么,他沒開除關(guān)新海,因為這個時候,發(fā)生了另一件事。
受到冤枉,又遭受欺凌的新人,被施良華和刁昌敏聚在了一起,聚集他們很簡單,施良華展示武力,而且當時關(guān)新海正在施展武力。
刁昌敏鼓動他們,罷工!
“既然他們這樣認為我們,那我不做就是了,500元既要做兩倍于他們的工作,又要承受不平等的對待!憑什么??!”
關(guān)新海停止動用拳頭,因為沒人敢惹他了,新人幾乎全部離崗,刁昌敏看出老板不敢怠慢這個單子,所以關(guān)新海的報復(fù)行動沒招至老板的過多刁難。
老板開始接觸罷工的新人,這反而讓那些新人更加堅定,因為刁昌敏說了,你們越堅定,才越有資格談待遇!
他攬了這么大一個單子,是因為有足夠的勞動力,且都是廉價的,他的性格不可能在這個時間去招聘,因為那會花幾倍或者十倍的支出。
毒性發(fā)作前的不適開始了,老板很難受。
時間繼續(xù),15天后,新人依然沒有回來,而老人開始挨個離崗,他們可不會配合,所以是被動離崗,毒性開始大規(guī)模搞破壞。
住家的負責人開車出了意外,崗位上的工人受傷,這些崗位都是新人離開前的崗位……
目前能穩(wěn)定產(chǎn)出的崗位只有三個,關(guān)新海,刁昌敏,施良華。
工廠效益全面下降,老板已經(jīng)焦頭爛額,除了前期的訂單完成,中期的訂單已經(jīng)嚴重拖后,15天退回率高達五十,而產(chǎn)出又跟不上,訂單方終于來問責,和視察了。
來人很熟悉,那是一位官員,關(guān)新海想起來了,是用大巴送他們來的那個人,那么,不出意外,這個單子的接收方,是政府了。
怪不得他很重視,怪不得他寧可保單子,也無視關(guān)新海的問題,這一單決定著很多東西,將來的,以及自己的命運。
“我送來的孩子呢?”那位官員問。
“額……他們覺得太苦太累了……”老板笑著。
“政府名義的項目,我希望你能明白這中間的厲害?!?p> “當然!當然!”老板擦著汗。
因為是中期的問題,還有回轉(zhuǎn)的余地,他們也沒有太過為難,轉(zhuǎn)了兩圈便離開了。
然而,廠子實則已經(jīng)無力承擔這項目的單子,他若真有這個能力,不必巴結(jié)政府的政策,來給自己獲取這個單子加碼,而后又把這些孩子給嚇走,這么做完全是脫褲子放屁,多此一舉。
這么一套組合拳下來,廠子已經(jīng)奄奄一息,靠剩下的這點勞動力,根本不可能在規(guī)定時間完工,而且就算是不來這一套,滿員狀態(tài),也必須是加點加班,這也是那些新人聽從罷工的原因之一。
老板慌了,近來的狀態(tài)非常差,刁昌敏注意到了,他有事沒事的會路過老板的辦公室,有時沒關(guān)門,有時門沒關(guān)緊,他總會看到一個場景,他在翻看什么,那對他似乎很重要。
在確定了目前的困境后,老板終于決定了,錢已經(jīng)賺夠了,沒必要再拼命的工作,于是開始大量套現(xiàn),分散式的套現(xiàn)。
這是工廠,什么工具都有,所以打開一個門,不算什么,刁昌敏輕而易舉的進入。他的辦公室沒有探頭,只有監(jiān)視別人的顯示器。他仔細觀察過,內(nèi)容可以刪除。因為儲存就那么大,別指望他能用大儲存容量的卡。
刁昌敏翻開了他??吹哪莻€本子,上面是一些名字,名字后寫著詳細的所得金額,上面是這么寫的。
刁昌敏不知道老板套現(xiàn)跑路,這種事政府都沒察覺,他只是見今天老板沒來,于是壯著膽子進來,而這個本子如此重要,怎么可能不帶走……
老板出現(xiàn)了,他站在虛掩的門外,看著一臉認真的刁昌敏。
哦……所有新人離開,唯獨你們留下,那些來不了的老員工似乎都是欺負過你們的,所有崗位出事就你們沒事。剛來時一直忍著,這會開始反擊了……
吱呀——
門開了,刁昌敏猛地抬頭,老板面露寒霜,眼神中帶著狠勁,一步步走向刁昌敏。
刁昌敏向后退去,但是很快到墻邊,然后他猛地把本子扔向他,想要快速逃走時,卻被他一把抱住,狠狠的甩在地面!
“操、你媽的小雜種!想毀了我???”
他猛地揪起刁昌敏,又狠狠的扔在實木沙發(fā)上,砰!!刁昌敏趴在地面起不了身,渾身的疼痛連發(fā)出求救都很難。
“媽的小雜種。”
揪起又是一下。砰!!
刁昌敏張著嘴,在地面蠕動著。老板的一身膘不是白長的,而且與從學(xué)校出來不久,身體還不健全的刁昌敏比,就是如此碾壓,刁昌敏根本不可能還手。
他又揪起刁昌敏,揪著頭發(fā),猛地向桌角磕去,刁昌敏躲了一下,眉骨開了。
索性只是染紅了半張臉,滴下的血滴被胸前的衣服吸收。
刁昌敏頭疼腦脹,一只眼還被血液模糊,就在老板繼續(xù)施暴時,施良華和關(guān)新海終于趕到。
“我、操、你媽?。 笔┝既A狠狠踹了一腳,讓他一個踉蹌,但是沒倒下。
“早他媽看你不順眼了?。 标P(guān)新海拿著實心鐵棍,狠狠地在他頭頂來了一下。
“小雜種……一個個的……”他坐在地面抱著頭。
施良華扶起刁昌敏,然后和關(guān)新?;旌想p打,直至咽氣……
“我靠!我們下手太重了!”施良華看著關(guān)新海。
“……沒事!不用怕!扶著阿昌離開,這事我抗!替我照顧好白芷?!标P(guān)新海扔掉棍子,坐在一旁有點松動的實木沙發(fā)上。
刁昌敏一早就把門關(guān)了起來,并且靠在門上,用袖子堵住出血口。
“你說什么呢新海……這事和我們有關(guān)系嗎?你抗什么?”他有些虛弱,但是字字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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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肉花從不吐骨頭,那些東西會隨著鮮美的筋肉,一同消化在肚子里。你不曾看到它咀嚼食物,不曾看到它捕獵肉食。它憨厚的外在,謎樣的造型,如同林子里大多數(shù)的植物,享受陽光,享受土壤,享受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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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卷款跑了,扔下了一個工廠,和一眾等著拿工資的員工。
是的,我勸他們罷工,因為他區(qū)別對待,500元,無限使用我們的勞動力。
對,我和工人發(fā)生過肢體沖突,因為他們污蔑我,并且問候我的家人……我是奶奶帶大的,她死后,我就在學(xué)校了。
那些先前離開的孩子,大都如此,一來便遭受辱罵恐嚇。他只是為了這個訂單,而討好政府?!?p> 三人坐在一起,對著彼此講述。他們身后就是那位卷款逃跑的老板。
車里有十萬元的現(xiàn)金,其余的都被存到國外銀行。
“他們會發(fā)現(xiàn)嗎?”是施良華問道。
“不,永遠不會,我們也不知道這件事。”刁昌敏的眉骨被貼上止血貼紙,工廠有基本的治療藥物。
“往后怎么辦?我們就這么等著嗎?”關(guān)新海問。
“必須等著,不能就這樣離開,我們還沒要到工資呢,我們怎么離開?!?p> 兩人看了看他手里的十萬塊。
…………
“我們就是單純來工作的,為了我們的妹妹,為了我們的以后。來到這里卻遭受了不公平對待,克扣工資,打壓欺負。我們默默忍受著……我們抱團取暖,相互照應(yīng),然后就變成了這樣?!?p> “他很少來工作區(qū),也很少去食堂吃飯,他的行程我們完全不知道,也沒資格知道。”
政府官員看著三人,衣服很大,一點不合身,顯得三人很瘦若,灰頭土臉,眼神中閃爍著茫然無措。他們剛從學(xué)校出來,便遇到了這種事。
…………
三人用鐵鍬挖著,太陽掛在高空,四周只有鐵鍬的聲響。
老板被扒光了,在深坑里燃起大火,汽油在廠里很多,用作清洗重要零部件用的。
隨后差不時,將土填滿坑底,最后做一下掩飾。
“這不是我們的本意,我們不想的,但凡你是個正常人?!?p> …………
“我們一直在工作,一直在工作,500元加班加點的工作,其它的我們一概不知?!?p> “沒人在乎我們,沒人在意我們的感受,做的好是應(yīng)該的,做的不好懲罰要比那些正式工嚴厲。”
警方看著滿腹怨氣的他們,無奈地搖了搖頭。往往就是這樣,利己的年代,指望誰可以認真對待他人。
只不過是逢場作戲罷了。
…………
“給你,這是你們的工資,工廠的欠款索性不多,這筆錢由政府代替支付你們?!闭賳T在攝像機前,熱情洋溢地說道。
“謝謝!沒有這筆錢,我們都不知道該怎么辦了!”罷工的孩子們派出一個代表,接過了這筆錢。三人在人群后默默看著。
隨后兩人在攝像機前笑臉相對。
…………
“我們走吧,已經(jīng)得到了我們該有的那份,去找項其,我們自己做些事情?!标P(guān)新海說。
施良華有些擔憂,別看他最咋呼,可心里是最脆的。
刁昌敏拍了拍他的后背?!皠e想了!讓我們忘記這里,忘記這一切!”
“你為什么會在那里?”施良華反問道。
刁昌敏明顯一愣,隨后說道:“是的,對不起,是我連累了你們?!?p> 刁昌敏不打算說,那種東西只有自己知道就好,沒必要讓他們也知道。
死去老板如此重視的本子,是他的保命本,上面的東西,足以保證他安全離開。
“我不是這個意思……”施良華急忙回道。
刁昌敏點了點頭,隨后關(guān)新海摟著他,三人向火車站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