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暮,或許是一天當(dāng)中最接近夢境的時段。
仰頭看著夜的帷幕一寸一寸落下,站在城市的街角,等待交通燈轉(zhuǎn)換色彩,恍如站在夢境的中央。
周圍的人和事物移動或靜止,分明發(fā)生著改變,卻貌似不能在記憶里留下什么痕跡。
仿佛是睡夢中的散步,途徑了與現(xiàn)實如出一轍的街道與人群,卻在夢醒以后失去了殘留在腦海里的細節(jié)。
其實細細回首,不少往事都只剩下了一個淡淡的輪廓。
這本該是一件有些悲哀和遺憾的事情。
可是,人們往往會去抓住生活當(dāng)中某一些動人的瞬間。
就是這些不一樣的時刻,讓我們把悲哀和遺憾變成了小小的快樂,緊實地沉淀在心底。
即便是經(jīng)歷了夢境的滌蕩,也不會忘卻。
我們把那樣的瞬間稱為愿望。
那是珍藏在心底的人和事,無論現(xiàn)實還是夢境,都會在搖曳的生活中給予我們最樸實的慰藉,以及沒有雜質(zhì)的溫暖。
片刻后,看到交通燈的色彩有了變換,南正勛攏了攏圍巾,跟著人群走向了對面。
2006年12月底,雖然是一個寒風(fēng)襲襲的時候,但這并不妨礙年輕人們跑上大街活躍起來。
鋪滿五彩地毯的路邊市集,璀璨燈光下的通宵Club,裝潢新潮的咖啡屋、時尚店鋪、藝術(shù)涂鴉,還有年輕人們狂歡的街頭表演。
如果說這座城市是最繁華的一座城市,那么這片街區(qū)就是這座城市里最感性、最前衛(wèi)的地方。
這里的一天始于正午,日落之后才是真正的蘇醒,到處都是吸引青春活力的魅力。
“哇,選這么熱鬧的地方真的沒問題嗎?”
站在約定的地點東張西望,南正勛愈發(fā)覺得任由那群朋友們選聚餐地是一個錯誤的決定。
作為想要出道成為藝人的練習(xí)生,既然已經(jīng)是預(yù)備出道組的成員了,那就本該避免在這個時候來弘大這種過分熱鬧的地方。
然而,大家都剛剛通過了公司的年末考核,每個人都開心得不得了,正是年輕人們想要好好慶祝一下的時候。
南正勛這個練習(xí)生里最年長的人也就沒有說什么掃興的話。
現(xiàn)在想一想,這種行為還是有一點冒險的。
“這幾個人……是在干什么啊?”
在掃視了一圈以后,南正勛終于和站在不遠處的朋友們對上了目光。
那其中有兩個人正在對他做夸張的表情。
招了招手,他剛剛抬起腳準(zhǔn)備邁開步子,卻不料突然從身邊冒出來一個戴著眼鏡、看起來應(yīng)該不到三十歲的女人,伸手虛攔了一下他。
“您好?”
睫毛眨了眨,南正勛不著痕跡地打量了一下面前的女人,輕輕點點頭。
在弘大這個隨手拉一下都可能會拉到一個練習(xí)生或者無名藝人的地方,南正勛已經(jīng)不是第一次見到過星探了。
“我剛才觀察了一會,你的形象相當(dāng)不錯,有沒有興趣來我們公司做練習(xí)生?”
這個人從上衣口袋里摸出一張名片遞向南正勛,笑得眼睛也瞇了起來。
不是第一次被其他公司的星探搭話,南正勛微微鞠躬,雙手接過名片,露出一個已經(jīng)練得足夠標(biāo)準(zhǔn)的“職業(yè)微笑”。
娛樂圈就這么大,不管答不答應(yīng)對方,都不要鬧得面子上不好看。
就算是轉(zhuǎn)身就把對方的名片丟掉,也要裝模作樣地看一眼。
“Loen Ent?”
對著光亮舉起名片,南正勛看到了這家公司的名字,臉上表情不變,卻在心里做了一個鬼臉。
這可是一家發(fā)行公司,并不是傳統(tǒng)的藝人企劃和經(jīng)紀(jì)公司。
雖然也有招募練習(xí)生,但更像是在拓展業(yè)務(wù)罷了。
“是的,我們公司有很優(yōu)秀的培養(yǎng)條件,你的外貌很有實力,我們公司會非常愿意向你提供這次機會,大力培養(yǎng)你的。”
把提前準(zhǔn)備好的說辭倒出來,這位沒有太多經(jīng)驗的星探心里墜了墜,感覺希望不大。
一方面是自家公司沒有競爭優(yōu)勢,另一方面是這個大男孩很明顯已經(jīng)是練習(xí)生了。
內(nèi)行看門道,如何分辨一個人是不是練習(xí)生,對于星探們而言太容易了。
就憑出現(xiàn)在眼前的這張臉,她就不信會沒有公司招募這個大男孩。
不過,挖墻腳這種事情該試的時候還是要試一試的。
畢竟,有的“墻角”滿地都是,而有的“墻角”還得看運氣。
“不好意思,我已經(jīng)是練習(xí)生了?!?p> 雙手按在膝蓋上鞠躬,南正勛抬起頭,眼神明亮,嘴角掛著歉意的笑。
這位姐姐,你說大話完全不臉紅嗎?
“我們很有誠意的,你不用著急答復(fù),名片上就是我的電話號碼,你可以考慮一下,任何時候我都會接你的電話的?!?p> 這個女人撐起一些眉尖,試圖讓自己的笑容看起來更親和一點。
不知道當(dāng)初是哪家公司的星探招募了這個練習(xí)生,長相像是金在中那一款的。
如果以后出道了,這孩子肯定是視覺擔(dān)當(dāng)。
等一下,這種長相的孩子……S.M公司那群追人能追著跑兩條街的星探們會錯過嗎?
不會是東方神起的什么后輩吧?
越看越覺得這個練習(xí)生的臉龐和那位頂流藝人有幾分神似,女人的瞳孔微微擴大,嘴唇張了張,頓時沒了“下文”。
“謝謝您,名片我就收下了?!?p> 南正勛在這個女人的視線中把名片放進了口袋里,再一次微微鞠躬離開了。
不遠處,他的朋友們正笑得東倒西歪。
“打賭不?剛才哥絕對是被挖了。”
和朋友們一起背對著烤肉店遲遲沒進去,李珍基攥了攥有些發(fā)冷的手指,露出一口整齊的牙齒大笑起來。
平時出去逛街也有遇到被星探搭訕的時候,最多的就是南正勛。
“你這不是廢話嗎?又不是第一次見正勛oppa被搭訕?!?p> 從頭到腳都裹得嚴嚴實實,這個叫作崔秀英的女孩像企鵝一樣側(cè)過身子,呼扇著一副棉手套拍了一下正在憨笑的朋友,然后拉下口罩,撇了撇嘴角。
天氣真的很冷,怎么身邊的這幾個朋友們都好像全無感覺的樣子。
崔秀英又呼了兩口氣,看著哈氣在空中短暫地化成白霧,不由地縮了縮脖子,趕緊把口罩又拉了上去。
“下次一起出來的話,一定要讓正勛oppa把臉遮起來,對吧?簡直太麻煩了。如果我是佳恩,我就一定會這么做?!?p> 提起南正勛的妹妹南佳恩,崔秀英的腦海里立刻冒出來了那個小丫頭抱著南正勛胳膊晃悠的樣子。
那小丫頭可是一個“兄控”,就差把“我哥哥全世界第一”這種話寫在臉上了。
“快要餓死了……”
通過年末考核的興奮勁頭過去以后,這一段時間為了考核而節(jié)食,乃至于今天就沒怎么吃東西的饑餓感一點一點被放大了,崔秀英現(xiàn)在不但覺得很冷,還感覺頭暈眼花。
于是,她揉揉鼻尖,挪動了兩步,悶著頭抱住了原本站在身邊的女孩,把自己藏在人家的背后。
然而卻并沒有聽到什么回應(yīng)。
“允兒?”
晃了晃身前的人,崔秀英探著腦袋瞅了一眼。
這孩子……
怎么突然就不說話了?
“允兒……”
把下巴擱在林允兒的肩膀上,崔秀英架著胳膊抬手輕輕撓了撓那張在東方神起演唱會上亮過相的漂亮臉蛋。
“怎么了?”
林允兒沒有避開崔秀英的動作,安靜地站在原地,目光還是落在南正勛身上。
認識南正勛已經(jīng)三年了,感覺時間過得好快。
當(dāng)初剛見到南正勛的時候,這個人完全是零基礎(chǔ)。
現(xiàn)在卻已經(jīng)進了預(yù)備出道組,公司的編舞老師沈在元很喜歡他。
如果不是有李珍基在的話,預(yù)備組的隊長八成就是他了。
“是不是覺得很好看?”
提著氣、捏著嗓子說話,崔秀英把自己的聲音折騰得像是引誘白雪公主吃蘋果的老巫婆。
“嗯,是好……”
話音半途而止,剛才還一臉正色的林允兒回過神,翻翻白眼,嘆了口氣。
剛才一起從公司出來的時候,這個人還是一副餓得有氣無力的樣子。
現(xiàn)在反倒有精神開玩笑了。
抿住嘴唇,擰著眉毛,林允兒反手抓向崔秀英的腰撓了起來。
“呀!你撒手!明明考試的時候是你非要跳Popping,又不是我,現(xiàn)在還不讓我說嗎?”
向后跳了一步,崔秀英跑到李珍基身后,一邊揮著自己的棉手套,一邊中氣十足地亮出了自己的嗓門。
“珍基oppa你給我躲開!”
看著李珍基舉起雙手像是投降一樣被崔秀英揪著衣角擋在前面,林允兒跺跺腳,伸手就要去拉崔秀英。
“怎么辦啊,我現(xiàn)在還沒有踩準(zhǔn)點,和音樂合不起來,要不要去問問正勛oppa?會不會打擾他練習(xí)?怎么辦啊……這些話都是誰說的?明明等一個小時孝淵就回練習(xí)室了,結(jié)果還是要往隔壁跑,那是我嗎?是我嗎?是我嗎?略略!”
先捏著嗓子讓聲音尖細到令人起雞皮疙瘩,然后連珠炮一樣吵吵著,最后再吐舌頭扯出一個鬼臉,崔秀英做完這些事以后拔腿就跑。
“那是在節(jié)約時間啊,足足一個小時的時間!”
林允兒抬腳就跟上,攔住了崔秀英。
“秀英在干什么?他們幾個人不吃飯了嗎?”
在這些鬧騰著的人身后,犯困的金孝淵聽到身旁傳來熟悉的聲音。
“不知道,可能是在和允兒吵等下吃幾份肉吧?”
側(cè)過身,收住迷迷糊糊的語氣,金孝淵抬起眸子,看到了南正勛正在露出和李珍基差不多的表情。
“對了,你們沒叫泰妍那孩子嗎?”
南正勛瞅著看了一圈,沒發(fā)現(xiàn)那個認識的小個子。
“泰妍?金泰妍?叫了,但她說是在練習(xí)室加練?!?p> 金孝淵聳聳肩,無奈地擺擺手。
“這樣啊……走吧,那進去吧?!?p> 話音落下,南正勛回身看了一眼剛才那個星探的方向。
仿佛是一場悠長的夢境,醒來以后就沒有了痕跡,只剩下記憶里一個淡淡的輪廓。
以及口袋里的那張準(zhǔn)備丟掉的名片。
謹之初
有興趣的書友可以來聊聊劇情(九二零一一八八八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