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莫師兄的意思是要我救下劉師弟的一家老小么?”
“不過倒也言之有理,稚子何辜!”
酒過數(shù)巡,葉山??粗矍懊嫔l(fā)苦澀的莫大先生沉吟了起來。
說實話,葉山海對于衡山派能夠發(fā)覺嵩山派人手來襲毫不驚奇。
畢竟衡山派周遭地域被他們經營了數(shù)百年,若是這點掌控力都沒有,說出去只怕會被人小覷。
就如現(xiàn)在坐在葉山海對面的莫大先生,可不就是在葉山海出現(xiàn)在衡陽城附近的第二日就出現(xiàn)了。
至于前世劉正風被滅滿門,估計只能說是劉正風以為自己勾結曲洋的消息夠隱秘,或者是不相信嵩山派會那般瘋狂。
才沒有將一切放在心上,眼中只看到了那只金盆和金盆背后的逍遙。
卻忘了有一句話叫做世上沒有不透風的墻。
不過,此刻葉山海對于莫大先生會提出來這個要求還是頗為驚奇的,因為這無疑是讓莫大先生本身搭進來一個大人情。
這個庇佑劉正風家小的人情,因為涉及到正魔之事,足以讓葉山海事后提出一些非同一般的要求。
可是,據葉山海所知,莫大先生與劉正風的關系,一直以來都說不上和諧,甚至于有些水火不相容。
一方面的原因是兩者天差地別的出身帶來,畢竟莫大先生一個從下九流中摸打滾爬成長出來的人物,天生就與劉正風這樣的武道世家子弟難以志趣相投。
二者便是為了利益,莫大先生這樣出身的掌門人,如果想要發(fā)展衡山派,天生就與以劉正風為代表的衡山派內部家族勢力有利害沖突。
畢竟誰沒有個子孫,給自己子孫多謀些資源,還是大公無私的選擇資質好的,這大多時候不難抉擇。
這無疑讓莫大先生對于衡山派的掌控極為難受,時不時就會受到阻滯。
所以,這一回,嵩山派對于劉正風的出手,表面上大大掃了莫大先生這個掌門人的面子。
但實際上,對于衡山派的未來,以及莫大先生對于衡山派的掌控,反而大有裨益。
而留下劉正風的家小的話,這一部分人的話語權雖然會削弱不少,但劉正風的幾個大些的兒子已經成年,功力也已不淺。
不出十年,又是莫大后患。
所以,葉山海對于眼下莫大先生的選擇有些玩味。
他不以為莫大先生作為一個掌門人會看不明白其中關節(jié),那么,就說明,是他單純的心軟了。
他無法讓自己的師弟回頭,也無法冒著天下之大不諱出手,只能來求葉山海這個局外人,這樣聊表心意了。
曾經,葉山海對在運河利益上讓出些許,就讓林羽頗為感嘆。
但今天,莫大先生更讓他感觸頗深,因為兩者程度完全不同,當時對于葉山海只不過是拔一毛而利無數(shù)。
甚至,那一毛的來源也是從那些人身上來。
而莫大先生,則是完全在損傷自身的利益。
這樣的人,葉山海或許做不到,但,他佩服!
莫大先生看到了葉山海眼中的敬佩之意,但卻很難高興起來,說到底,自己師弟即將遭難,自己卻無能為力。
雖然那是他劉正風咎由自取。
在莫大先生眼中,什么曲意連心,相知相得狗屁不通,君不見歷史上有多奸臣賊人作出極有風骨的佳作。
就如宋朝有名奸相蔡京,其書法堪稱一絕極具風骨,這又作何解釋。
多半是相由心生,蔡京自認所行之事無愧于國,故而所作頗具風骨。
以此類推,劉正風與曲洋也多半如此,不過是自認所行無虧罷了。
真論及平生,最善魔教也未必及的上最惡正道,所謂放下屠刀棄惡從善的魔道中人,也遠不及裝了一輩子的偽君子之流。
不過好言難勸該死的鬼,劉正風連自家家小性命都不顧,只為所謂道義,說起來令人敬佩,做起來就不免讓人齒冷。
莫大先生能為他做到這一步,已是極限。
畢竟,他是整個衡山派的掌門,做這個本身就有些逾越了。
這邊。
葉山海也同樣心中戚戚然,對于莫大先生的遭遇,他感同身受,自己那個坑貨大弟子可不是也在不久的將來等著自己么!
當下不在多言,也不去談什么利益與交換,將二人杯中傾滿,舉起酒杯,道了聲:“干!”
“干!”
嘭!
酒碗碰撞,隨即大片酒漿在嘴角灑下,一切盡在不言中。
一碗急酒飲下,莫大先生的臉上騰起了紅霞,自顧自低嘲道:
“讓岳師弟見笑了,或許岳師弟不會理解,不過誰讓我與我那師弟都是蠢貨呢,相處三十年,我這個蠢貨師兄沒有讓師弟們服氣的本事?!?p> “我那師弟也頭腦簡單,被一大群人架起來,用一個仗義疏財?shù)拿^把他迷了眼,爭著以他家室都用不上的東西?!?p> “如今,更蠢到與魔教勾結,只怕有了萬一,那些人沒一個會出手!”
葉山??粗矍暗哪笙壬哉f自話,知道他只是想找個地方吐露一下心中苦楚。
畢竟,明日金盆洗手之時,多半就是劉正風喪命之日。
便靜靜聽著。
卻不料,忽然間莫大先生將話題轉到了他的身上,只聽莫大先生道:
“岳師弟,其實師兄我來時對于是否要出口頗多猶疑,即便是這一兩年多次收到風聲你與那嵩山派不和。”
“不過,來了之后,見了你如今這般模樣,倒是放心了?!?p> “畢竟,如果是當年的你,多半會過來與我客客氣氣的見禮,那師兄心中多半會犯嘀咕?!?p> “如今坐著不動等我,我倒是不怕日后你獅子大開口了。”
說到這里,莫大先生臉上突然流露出了一股老農似的狡黠,讓葉山海啞然。
“好!好!好!”
葉山海頓時失笑出聲,抓過酒壺道:“那便為了師弟日后不會獅子大開口再次滿飲此碗!”
“師兄,來!”
“師弟,請!”
再次滿飲一碗,莫大先生或是覺的今日酒興已過,而來意也盡數(shù)達成,當下抱拳告辭。
搖搖晃晃的邊走邊笑道:“師兄今日既是求到師弟頭上,那便請了今天的酒錢,剛好有了那位大爺?shù)馁p銀,倒也趁手!”
“他日若是有緣,岳師弟須得請師兄多飲幾杯!”
當下,便掏出琴中的那塊碎銀,欲待拋向小二。
只是忽又手上一彎,流暢的將其裝回琴匣,摸出些散碎銅錢,去會了鈔,這才又抱著胡琴,飄然而去。
“噗嗤!”
緊隨他出來的葉山海見了這一幕,不由莞爾。
當下無語的搖了搖頭,抓了長劍上馬,與莫大先生分道揚鑣,直奔衡陽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