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一肩挑之”幾字出口,武陵身上突然變得異常輕松,仿佛周身有一陣春風(fēng)包裹著身體。
“這是……”
乜三藏皺起了眉頭,他發(fā)現(xiàn)氣息威壓,已經(jīng)對武陵沒有了用。
陳斗青銅面具下的眼睛不由一亮,“快哉風(fēng)?”
快哉風(fēng)是上天對以讀書入道之人的饋贈。
據(jù)說只有為天地立心的讀書人才能得到。讀書人為生民日夜操勞卻清平如洗,天地不忍,贈快哉風(fēng)常伴其身,以減輕其痛苦。
陳斗發(fā)現(xiàn)這小子劍道天賦不咋地,但在讀書上,還是有幾分讓人贊不絕口的天賦。武陵道理懂得多不多,陳斗不知道,但讀書人該有的氣節(jié),這小子是一樣都沒漏。
讀書,是人一生中,很重要的一件事,也是最讓人忽視的一件事。
特別是山上的修行之人。
山上修士,一生大部分時間都在修行上,甚至可以為了修煉,閉關(guān)數(shù)十乃至上百年??捎迷谧x書上的時間,卻寥寥無幾。很多人的一生,可能除了識字那幾年,就在沒有讀過書。如果修行不需要識字的話,估計很多人連字都不去識。
而這也導(dǎo)致,山上修士,除了修行與打架,會的東西寥寥無幾。
說起來和市井莽夫沒什么區(qū)別。
也就修行之人命長,可以用錯來積累一些簡單的道理。
而且這小子還有著很多讀書人都沒有的魄力。
為了救人,即將到手的《劍仙詩卷》與《詩仙劍篇》,說不要就不要。
陳斗自認(rèn)年輕時候可做不到。
不止他,估計全部山上的年輕修士,都做不到。
畢竟那是仙人留下的東西。
陳斗以心聲說道:“小子,你手上的劍,不需要找到逆鱗,也能刺穿他身上的鱗片。你只需要一劍刺穿他的眉心,一切就結(jié)束了?!?p> 有著快哉風(fēng)在身,一身輕松的武陵,不慌不忙一步步走向龍黎。
趴在地上動彈不得的龍黎,嚴(yán)重充滿了恐懼,大喊道:“小兄弟,你大人有大量,就饒了我吧!我龍黎愿意成為你的坐騎,世代為你驅(qū)馳?!?p> 武陵不屑,說道:“邪惡之騎,驅(qū)之臟腳。”
來到龍黎的腦袋前。
龍黎龐大的身軀,讓武陵看起來如同螞蟻之于泥鰍身前,僅嘴門前的獠牙,就比武陵整條腿還要長大。
龍黎身上燃燒精血流出的鮮血,已經(jīng)流到了地上,血腥味重得嗆鼻。
龍黎驚恐說道:“小兄弟,求求你放過我。只要你放過我,你讓我做什么都愿意?!?p> 武陵手持十三年,指著龍黎,不帶一絲感情說道:“早知今日,何必當(dāng)初?!?p> 武陵沒有猶豫,借著快哉風(fēng)給身體帶來的輕盈,縱使一躍,站在龍嘴上。
此刻武陵離龍黎的眉心,只有三步遠(yuǎn)。
乜三藏怒吼道:“豎子,爾敢!”
雖然知道有陳斗領(lǐng)域世界內(nèi),再加上武陵身上的快哉風(fēng),已經(jīng)無法阻止武陵,但乜三藏還是心有不甘,一身氣息全部散發(fā)而出,撲向武陵。
同時手捏佛印,要以幻術(shù),迷惑武陵。
龍黎雙目看著近在眼前的武陵有要動手的跡象,大吼道:“你若殺我,我父親乃至整個龍族,都不會放過你的?!?p> 然而龍黎與乜三藏小看的武陵的決心。
武陵眼神冰冷無情,“我本揚善除惡,有何不敢!”
輕喝一聲,武陵縱身躍起,然后雙手握住十三年。只見武陵如虹貫長空,劃出一條完美的弧線,出現(xiàn)在龍黎眉心上空。
這一刻的武陵,劍心通明,什么幻境與恐嚇,都無法成為武陵的阻礙。
在武陵雙腳再次落在龍鱗上的那刻,十三年的劍鋒隨之而到。
龍黎終究還是蛟軀,眉心堅硬的鱗片并沒有徹底化成龍鱗,根本沒法抵擋十三年。
長劍沒受到一絲阻礙,直接插入龍黎的眉心,只留下劍柄抵在龍鱗處。
龍黎燈籠大的眼瞳瞪大到了極致,隨后如同砧板上的魚,一陣亂跳。
龍黎心有不甘,用盡最后的力氣說道:“小子,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p> 武陵抽出十三年,冷笑道:“如果你還想再死,盡管來!”
鮮血從龍黎的眉心噴涌而出,如一柱血泉,血水像喇叭花綻放,灑落而下。
武陵淋在血雨中,詭異而妖艷。
地上的龍黎慢慢失去掙扎的力氣,緩緩閉上了眼,已經(jīng)死得不能再死。
一切歸于平靜,但武陵都內(nèi)心卻沒有勝利者的喜悅。
只要徐支頤還沒有活過來,對他而言,便不是勝利。
武陵沒去看天上臉色鐵青的乜三藏,而是喊道:“還請前輩出手救小支頤?!?p> 陳斗的人影沒有出現(xiàn),不過聲音卻如約而至,不過只有兩人能聽見,“小子,我若救她,那便算第二次出手了,你可要想好?!?p> 武陵絲毫沒有猶豫,說道:“還請前輩出手相救?!?p> 下一刻,除了武陵,再也沒有人能看到周圍龍黎周圍的場景。
一顆散發(fā)著金色光芒的珠子從龍黎眉心飛出,隨后飛到徐支頤的心口,直接沒入其中。
等龍珠進(jìn)入徐支頤體內(nèi)后,天地恢復(fù)正常。
陳斗這么做,自然是為了保護徐支頤。
要是讓一些歹毒之人知道徐支頤吞服了龍珠,只怕會把小姑娘,放入丹鼎,拿來煉藥。
武陵拿著十三年,從龍黎嘴上跳下。
乜三藏看著地上死的不能再死的龍黎,拂袖一揮,地上龍黎的尸體,轉(zhuǎn)眼消失不見。
乜三藏咬著牙說道:“小子,我乜三藏記住你了!”
武陵回身看向天上的乜三藏。
若不是乜三藏處處阻攔,他早已經(jīng)將龍黎擊殺。
最氣人的是,這家伙口口聲聲為了人族,卻把倒懸山的命當(dāng)做螻蟻,而把龍黎所在的妖族,視為座上賓,高人一等。
無論是為了自己,還是倒懸山的百姓,這口氣武陵絕對不能忍。
武陵啐了一口,把從臉頰流入嘴中的龍血吐出,說道:“今日你阻攔我救人,還有把倒懸山百姓當(dāng)成螻蟻任由惡龍踐踏之事,我同樣銘記!來日,我武陵必將問劍于你!”
乜三藏像是聽到了天地間最好笑的事,不怒反笑,說道:“就這你罪血,也想向我問劍?走出倒懸山再說吧!”
乜三藏全然沒有把武陵都話當(dāng)一回事,帶著龍黎的尸體,轉(zhuǎn)眼就離開了。
武陵看著空蕩蕩的天空,好一會才收回目光,隨后長舒了口氣。不得不說,乜三藏身上那種神圣不可侵犯的氣勢,的確讓人難以直視。
對于乜三藏把龍黎的尸體收走,武陵并沒出聲阻止。
龍黎已經(jīng)受到他應(yīng)有的懲罰。
再者,他若阻止,還需要陳斗的幫助,武陵不想再欠這個人情。
而且就算把尸體留下,武陵也不知道要如何處理。
倒是不遠(yuǎn)處的楊開,見乜三藏把龍黎的龍尸收走了,心里一陣遺憾,同時大罵武陵不識貴物。龍黎雖然沒有完全進(jìn)化成龍,但已是蛟龍之屬,算是半條龍了,其全身可以說都是寶,像龍牙可以打磨成刀,鱗片可以制作成護甲,龍須可以做成鞭……
這些東西要是制作出來,在經(jīng)過刻符畫陣等手段加以改進(jìn),就是無上的寶物。
自從人族與十萬妖山簽訂盟約后,用龍身上的東西做材料制作的武器越來越少,市面上已經(jīng)購買不到。
甚至臨近十萬妖山的地方,已經(jīng)不許使用這類寶物。
周一茫然看著秋明河上一地的血,還有滿身鮮血的武陵,茫然道:“麒麟大哥,你沒事吧?”
剛才除了屠山還有楊開等少數(shù)幾個外來之人,并沒有人知道武陵屠龍的過程。
武陵搖頭說道:“我沒事!”
武陵急切來到周一旁邊,蹲下身看了一眼周一懷中抱著的徐支頤,發(fā)現(xiàn)其胸口已經(jīng)有了起伏的跡象。
只是頭發(fā)還是是白的,而面容依舊枯老。
武陵問道:“前輩,小支頤怎么還是這樣,為什么沒有變回原本的模樣?”
陳斗的心聲在武陵腦海響起,“她剛才生機盡失,在生死邊緣走了一趟,在這無靈之地,能活過來就不錯了?!?p> 武陵皺眉,一個那么小的小姑娘,以這種狀態(tài)活著,那得是多大的痛苦。
豈不得被周圍的人嘲笑一輩子?
武陵開口問道:“前輩,請問怎樣才能讓小支頤變回原來的模樣?”
陳斗說道:“對別人而言,或許沒有辦法,但對你而言,卻不算太難。去天星樓,讓守護者,把劍仙詩卷與詩仙劍篇,灌輸?shù)竭@小姑娘身上,她應(yīng)該就能恢復(fù)原樣了。至于要如何讓守護者把劍仙詩卷與詩仙劍篇灌輸?shù)叫」媚锷砩?,那便是你的事了?!?p> 武陵點了點頭,“多謝,前輩?!?p> 守護者在哪,他已經(jīng)知道個大概。
天空在這時候轟隆隆響了起來,雨水跟著嘩啦啦而下。
武陵對周一說道:“周小弟,你先帶小支頤回今天那家客棧住下?!?p> 周一點頭說道:“麒麟大哥,你呢?”
武陵說道:“我還有事,等解決了,我便去找你們?!?p> “好的!”
周一抱著徐支頤,向遠(yuǎn)處徐山趕馬而來的徐山跑去。
因為害怕龍的緣故,趕了十多年的馬的徐山,無論怎么驅(qū)使揮鞭,都無法讓馬往剛才龍黎所在的方向走。
見周一上了馬車,武陵撿起地上的劍匣。
有著屠山在一旁,武陵并不擔(dān)心周一幾人的安危。
以屠山對戰(zhàn)龍黎來看,目前九州十三國,沒人會是屠山的對手,哪怕是劍圣榜上的人。
武陵手持十三年,多看了一眼。
年經(jīng)過龍血的沐浴后,十三年似乎多了些……靈性。
武陵有些慶幸與趙甲做了交易,不然憑借王侯劍,估計無法刺穿龍黎的眉心。
武陵把十三年放回劍匣,然后把劍匣掛回后背。他需要去找《劍仙詩卷》與《詩仙劍篇》的守護者談?wù)劇?p> 雨下得有些大,似乎要把今天扶風(fēng)鎮(zhèn)發(fā)生的事,從扶風(fēng)鎮(zhèn)百姓的腦海沖刷干凈。
武陵沒走一會,身上的龍血就被雨水沖刷干凈。
淋著雨走在路上,武陵都腦海極其放空,心里卻極其復(fù)雜。
他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有屠龍的一天。
武陵抬頭望向天空,任由雨水打在臉上,“原來天外還真的有天?!?p> 見識了陳斗與乜三藏的手段后,武陵已經(jīng)肯定了倒懸山之外,還有著更大的世界。而且在那個世界,很有可能人人都可以飛天遁地的存在。
嗒嗒嗒!
身后傳來一陣急匆匆的腳步聲。
武陵收起思緒,回頭看了眼,發(fā)現(xiàn)一道熟悉的身影,奔跑在雨中,最后停在秋明橋上。
武陵不由蹙眉,“這家伙想干什么,難道想不開,準(zhǔn)備跳橋自殺?”
雨中的身影不是別人,正是今天還在天星樓廣場高臺上見過的杜青角。
只見杜青角沒人推撞,自己倒在了龍黎死后留下的血泊中。
不等武陵多想,一個巴掌,搭載了武陵都肩膀上,“小子,還我錢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