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自己的窗前,背后的空間并不大,卻有不少的珍奇物件:前幾朝的字畫,千年前的古董,先賢的經(jīng)綸,仿佛這個空間里最不值錢的就是窗邊憂郁的老太監(jiān)。
今日,是六月三十,立夏已過,京城的空氣也變得越來越燥熱,一通火熱的,當(dāng)然是東廠的地位了。
對內(nèi),東廠幾乎無人能敵,很多不滿的官員也只能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遵守法度,不敢有大的動作,而對東廠搖尾乞憐的官員,也必須擔(dān)負(fù)著身不由己的壓力,有的事情他們敢在投靠東臨派的時候做,可在投降東廠的時候,他們就不敢做,不少官員已經(jīng)是不斷暗地里罵娘了,說給東廠做狗可太沒意思了,還不如辭官回鄉(xiāng)種田。
黑暗的朝政時代,自然還是要繼續(xù)的。
在魏泰權(quán)覺得下半年也會在無所事事中度過的時候,門被輕輕敲響。
“何事?”
他的手撫摸在一只純金打造的鸚鵡腦袋上,好似在逗弄一只活物,這時候便是輕聲開口。
門推開了,進來的人是東廠番子,顆管事戴圓帽,著皂靴,穿褐衫,那人來了便下跪,肅殺道:“稟告督公,我們的探子查到,近3日流入京城的江湖人士有所增加。這本來也正常,可能是某些宗派的京門活動,但是……現(xiàn)在的紫禁城外,泰安街上,聚集了一群騎馬的江湖人士?!?p> “江湖人士,那又如何?本座沒記錯的話,自從之前本座微服尋訪民間,懲治了一些不懂說話的江湖人后,京城里的江湖人士每日都是凈流出的,不守規(guī)矩的都主動滾蛋了。”
“是這樣,可這批江湖人士,已經(jīng)在泰安街和順平街交叉口聚集了。人數(shù)有幾百之多。”
那個位置,是兩條京內(nèi)主干道的交點,修有有個大廣場,平時也是個居民散步聚會擺攤的好地方,大約有一萬平方米,容納個數(shù)百人馬不在話下。
“哦?”
魏泰權(quán)的眉頭一挑,感覺事情不簡單。
京城里,帶武器可以,騎馬可以,但是一群帶著武器的人在京城縱馬聚集,還是在直通紫禁城的泰安街,這是何居心?
如果沒搞錯的話,沿著這條長達5公里的街異路狂奔,可是能夠踏到紫禁城的正陽門的啊。
有事要發(fā)生。
本以為六月份會在平和中度過,想不到,今晚就要出大事了啊。
魏泰權(quán)冷笑一聲,他對番子丟出了手頭的扳指。
“給我從錦衣衛(wèi)調(diào)100短刀手監(jiān)控,200游弩手?!?p> 要知道錦衣衛(wèi)是皇帝監(jiān)察百官的機構(gòu)之一,東廠則是監(jiān)察監(jiān)察機構(gòu)的機構(gòu),調(diào)動這些部門自然也是情理之中,廠中大量屬官,如貼刑、緝事、隸役,都是從錦衣衛(wèi)的官兵中調(diào)撥過去的。
這次,他也決定先調(diào)用這種外圍的部隊處理事態(tài)。
番子接過扳指,極其鄭重地抱拳離開,速度極快。
魏泰權(quán)披上一件深紅色的外衣,深吸一口夏日中微熱的氣,搖頭嘆息,自言自語:
“事情好多,本座太累了?!?p> ·················
京城,泰安街。
作為京城最熱鬧的街區(qū)之一,這里的夜晚也是生機勃勃,沿途掛滿了店鋪為了吸引客人而布置的燈籠,服裝、美食、工藝品,各種店鋪生意興隆,人群絡(luò)繹不絕,夜空中往下看,宛如一條長長的火龍,這也是京城經(jīng)濟興旺的縮影之一。
而在街道的盡頭,那個大廣場上,不少居民好奇地朝著那些馬隊看過去,有小孩兒想要走過去,就立刻被自己的母親抱走。
不知為何,夏日的熱風(fēng)開始發(fā)寒。
街道的這一頭熱熱鬧鬧,那一頭殺機四伏。
廣場周圍的人感覺到氣氛的微妙,逃也似的躲開了,而有心人則偷偷地聯(lián)系官府,想要搞清楚狀況。
這里的中央,竟是聚集起了一支如同軍隊一般的馬隊,品種各異的戰(zhàn)馬時不時抬起蹄子踩踏地面,發(fā)出了嘶鳴。
這些江湖人士來自各門各派,他們的武器并不相同,他們的來路各不相同,不過今天他們來到了這里,卻因為一個相同的信念。
隨著一個男人縱馬走出了馬隊,整支隊伍里的馬都騷動了起來,許多馬蹬了蹬后蹄,似乎對于沖鋒已經(jīng)迫不及待了。
空氣變得肅殺起來,整個廣場喧囂四起,而男人開口了:
“各位好漢!今日我們是應(yīng)京中大員的呼吁,進京面圣諫言的!雖說廟堂距離江湖草莽之高如同那銀河九天,但是我們要讓那些讀書人,要讓圣上知道,我們都是有骨氣的,天下興亡匹夫有責(zé)!”
“天下興亡匹夫有責(zé)!!”
馬隊上進京的江湖人士紛紛高舉起手里的刀槍劍戟呼喊口號。
男人繼續(xù)舉起手頭的武器,呼喊:
“誅殺魏賊!”
“誅殺魏賊!!”
“誅殺魏賊!?。 ?p> 眾人齊刷刷地呼喊。
男人抽出手里的鋼刀,刀鋒所指,就是皇城。
“不要怕官軍的阻攔!我們要面見圣上,請求圣旨賜死魏泰權(quán)!”
“賜死魏泰權(quán)!賜死魏泰權(quán)??!”
他們篤定決心,要為了“大義”而鋌而走險一次。
也許這種行為理所當(dāng)然的會被定位謀逆大罪,可是這些人可都不在乎。即使知道自己的聚集已經(jīng)被盯上了,也不在乎,即使面對的可能是官軍,更不在乎。
江湖武人,和朝廷軍人,都是人,都是接受了武斗教育長大的。也許萬人對萬人,江湖人毫無勝算,千人對千人,江湖人士勉強就能抵抗,而百人對百人,那就是江湖人士靠著一身俠氣所向披靡了。
馬背上的數(shù)百人,此時皆是眼神熾熱,仿佛戰(zhàn)場上的士兵,對自己的將軍忠心耿耿。
為首的男人,自稱華良————大華王朝的良心。
無人知道他的真名,但知道他武功高強,俠骨柔腸。而他也是某位號召武林人士的京官和草莽好漢們的中間人。
很多人對京城之事本迷迷糊糊,卻在各種消息中,也隱約知道京城的二號人物實際上就是那位宦官,也殺了不少人,不過后來,他們從各種渠道被招募,也被“絕密透露”了很多魏泰權(quán)做過的惡,最后京官告知他們:京城已經(jīng)淪為亂臣賊子掌控之地,只有不畏強權(quán)的江湖人士才能拯救天下了,這讓一部分江湖人士被吹噓地飄飄然,而且那位不透露身份的官員還許諾,做完諫言的事,無論成敗,人人皆有千兩黃金,這已經(jīng)足夠很多未諳世事而又混的不如意的江湖兒郎以身試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