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學會了嗎？

　　說起來，林大成真的不是個好父親。

　　他在事業(yè)上是個賭徒。

　　家里他是老大，沒機會上學，扛著家里的重擔養(yǎng)大了底下的幾個弟弟。

　　弟弟長大，他剛結(jié)婚，有了錢離了家就開始“賭”。

　　借錢，跟著人家一起包礦。

　　他眼光好，連著包了兩個好礦。如果不是被人盯上，被熟人坑，他早就發(fā)達起來了。

　　甚至，他這次不死。

　　說不定自己挖點礦，有點本錢，運作一番，再繼續(xù)貸款，再繼續(xù)賭……

　　說起來，饒夏還挺佩服這個叫林大成的人。

　　至少，她做不到這種破釜沉舟的勁兒。

　　在九十年代，只要敢拼，敢嘗試，肯努力，稍微有點運氣，真的處處是“金礦”。

　　林大成能多活十幾二十年，以后也是這s市的一個人物。

　　可對于林子昂他們來說，他就算不上好父親了。

　　他經(jīng)?？诖饶樃蓛?，甚至幾天幾天的就呆在礦上，家里十天半個月都見不到他的人。

　　林子朔媽活著的時候，他們還是過過一段好日子。

　　林媽是個小學畢業(yè)的，看林大成一張臉好看，一張嘴會說，就跟他結(jié)婚了。

　　婚后，林大成賺錢的時候一家人吃肉，林大成賠，林媽媽就只能自己養(yǎng)孩子。

　　只可惜，林子朔不到兩歲，她因為生孩子的時候糟了罪，一直沒補養(yǎng)好，就沒了。

　　小丫媽嫁進來之前，林大成把兩個兒子放在老家，給孩子奶些錢。

　　反正兒子皮試，磋磨就磋磨，總歸餓不死。

　　小丫媽進門之后，他們雖然經(jīng)常挨打，可到底一天能吃上一頓熱湯。

　　林子昂十一歲的時候，小丫媽跑了，家里的事兒就基本都給交給了林子昂。

　　小丫，林子朔都是他來照顧的。

　　林大成留下的米面糧油和錢絕大多數(shù)還要被林老太拿走，吃不上飯的時候，小丫餓得哇哇哭。

　　林子朔不哭，沉默著一直喝涼水。

　　林子朔找不到林大成，或是找到林大成也要不回來錢和糧的時候，他就只能指望自己了。

　　一開始是去林大成的礦上撿一些煤塊換錢，隨后他腦子活，跟著人一起轉(zhuǎn)賣東西。

　　他們個頭小，不顯眼，他腦子有靈活，也不多話，自然也就待遇不錯。

　　時不時他們?nèi)齻€也就能吃飽。

　　《上海灘》風靡，不少人都癡迷與此，都要當強哥，意氣風發(fā)。

　　可逐漸，林子昂就覺得他們的路子越走越有些不對。

　　林子昂不想跟著一起，他記得林媽的話，知道那不對的。

　　可他……沒錢。

　　他沒辦法看著林子朔一天到晚只能喝涼水，看著小丫餓得嗷嗷哭。

　　飯都吃不飽，對的錯的，有意義嗎？

　　一直到這幾天，饒夏來了，饒夏對他管的很嚴之后，他就真的繞著他們走。

　　饒夏的很多話，對他來說都是不一樣的。

　　從來沒有人管過他。

　　即便是訓斥。

　　他雖然覺得饒夏不會過日子，可突然有個人愿意站出來管他，即便是訓斥，他也愿意聽。

　　不過，對于那群信仰《上海灘》的伙計來說，他這是背叛。

　　林子昂被臉色沉沉的幾個人擠到了旁邊的小道最后面。

　　這邊離他們現(xiàn)在的“家”太近了，鬧起來，饒夏就知道了。

　　林子昂沉著臉，沒說話，沒喊也沒跑。

　　不“了結(jié)”，他們早晚還要找他的。

　　“你以為我們這里想來就來，想走就走。”

　　“不要忘了，你差點餓死，差點被打死的時候，是誰給了你一口飯吃。”

　　有人啐了一口。

　　林子昂低頭沒吭聲，他在學校，又瘦又矮又窮，偏偏成績比較好，是所有男生最討厭的類型。

　　找人欺負的時候，他們都會優(yōu)先沖著他來。

　　面前的這幾個好像都忘了，一開始欺負他的人就是他們。

　　“呵，有了個小媽可真是了不得啊?！?p>　　旁邊另一個聲音也有些曖昧，“你那個后媽長得可真好?！?p>　　“咋，你那個小媽打算當包子西施啊，看來是你小媽賺了大錢啊?！边@個聲音就有些不懷好意了。

　　“每天那么多人排隊，可不是有錢了么？”

　　林子昂聽到前面，還沒有什么神色變化，聽到后面，頓時抬頭看過去，眼里含著憤怒。

　　這群初中生，其實不少都是留級了好幾次的，十六七，十七八的都有。

　　有一個瞥了一眼林子朔身上的衣服，里面居然也是新襯衣，嘿嘿笑了兩聲，“那大香江大老板的小轎車，是不是很好坐？”

　　“嘖”了一聲，說話間又去拽他的衣服，“這都穿上新襯衣了啊?！?p>　　林子昂手攥緊了，牙根咬得緊緊的，怒目看著面前的幾個人，“你們別胡說！”

　　“裝什么？我看不是包子西施，怕是包子金蓮……我們可都打聽了，那個香江大老板跟你那個小媽怕是有些不清不楚，你爸四七都沒過完，頭上草就這么……‘

　　他話還沒說完，林子昂已經(jīng)直接撲了上去，一拳砸在他下巴上。

　　“kao，林子昂！”

　　林子昂打架一貫有不怕死的執(zhí)拗勁兒，下手就是拳拳到肉。

　　旁邊有人勒著他脖子，他一拐子搗回去，又把人撂翻。

　　可，雙拳難敵四手，更何況面前這么多人，五六個人撲過來，圍著他開始打的時候，他就再難有還手的余地。

　　他東一拳西一腳，每一次動手都有人怒罵。

　　感受著身上拳打腳踢，他也不喊，繼續(xù)打。

　　就在這時候，他聽到一聲悶響，隨即就是一聲慘叫。

　　然后一聲連著一聲的棍子悶打的聲音傳來。

　　身邊的人都散開了，他也抬頭，就這么一眼就看到了饒夏。

　　饒夏手里一根家里的大搟面杖，一棍子一個，打得結(jié)結(jié)實實。

　　幾個人竟然都沒有一個敢湊上來了。

　　他再怎么挨打，再怎么委屈，再怎么受餓受凍，也從來沒有哭過。

　　此時，眼眶一熱，眼淚一下子就落了下來。

　　他一抹袖子，眨眨眼，站了起來，疼得他忍不住齜牙咧嘴，卻沒哼出一句。

　　默默站在饒夏身邊，帶著點警惕地看著對面的人。

　　饒夏手中的棍子還不停，冷笑，又招呼林子昂，用手中棍子指著對面的那五個人，“逮著一個打?！?p>　　林子昂有一股子狠勁兒，一對一，絕對不可能打不贏。

　　林子昂愣了一下，隨即沒等那邊的人反應(yīng)過來，就已經(jīng)撲向了一開始說著侮辱話的那個，拳拳到肉。

　　他的勁兒太大，力道太狠，懟著手底下的人。

　　被他壓著的人，即便看著比他要壯，比他高，這會兒也回不過神，完全打不過。

　　那邊的四個人看著饒夏，又忌憚她是成人，更是忌憚她手里的棍子。

　　撲上來一次，就被饒夏一棍子打回去一次。

　　一時之間竟然只能看著林子昂逮著他們老大打，不敢再上來了。

　　饒夏出來的是時候。

　　齊老爺子出來的時候，他們幾個還沒有起沖突，這邊巷子口太多，分不清方向。

　　饒夏過來的時候，卻是剛好聽到了里面的動靜。

　　看到林子昂別他們?nèi)簹苯恿嘀髯泳瓦M來。

　　她確定，至少在如今這個s市，只要不打死人，季匪那邊可以幫她直接擺平。

　　至于賠錢，至少這一刻她覺得，錢能解決的事兒都不是事兒。

　　眼看著這一群被打怕了，老實了。

　　饒夏冷笑一聲，喊林子昂，“好了，起來吧。先別打死了?！?p>　　林子昂聽到他的聲音，片刻猶豫都沒有，立馬收手，站在她身后，眼神依舊警惕地看著對面的人。

　　饒夏上前踹了那個這會兒還躺在地上爬不起來的人，沒有跟對面的人說話，和林子昂說，“學會了嗎？”

　　“打群架的時候，不要和所有人糾纏，就逮著其中一個，往死里打。大不了也就是一命抵一命?！?p>　　她聲音仿佛帶著十足冷漠勁兒，放入真的就完全不在乎人命一般。

　　對面的幾個人臉都嚇白了。

　　他們到底也只是十幾歲的小孩子，學得再怎么兇，也不過就是嘴上胡咧咧兩句而已。

　　再大不了打兩下，什么生死之類的……也就是兩句狠話，可是，從饒夏口中說出來的時候，那味兒就不一樣了。

　　他們幾個下意識的一個哆嗦。

　　地上躺著的那個也是縮了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