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桂花糕買到了!”多福拿著包好的桂花糕遞給他。
他接過,打開以后,拿起一塊,咬了一口,甜得很,他實在不明白,為什么她那么喜歡吃桂花糕,多??粗孟癯圆粦T,便說:“公子,要不我去買點別的吧!”
他搖頭說不用,繼續(xù)吃著桂花糕。
多福跟著他走著,可經(jīng)過一條岔路的時候,他卻突然停住了腳步。
多福不解,正想說話,他卻先開口了:“我就是在這第一次見到她的!”
多福知道他說的是誰,不再言語,繼續(xù)聽他訴說:“那個時候,她見到一個欺負乞丐的豪紳,旁觀的人都不敢出頭,她卻毫不懼色,直接出手,傷了那豪紳,那豪紳走時還罵罵咧咧的,說要找他算賬,她卻說,她一點也不怕,若要報復,就盡管找人來!我自小身在宮中,身邊的女人不是宮人就是父皇的嬪妃,每一個不是膽小謙卑,就是溫柔嫻靜,我還從沒有見過這樣膽大的女子,豪紳走后,她從包里拿出一些錢財給那乞丐,乞丐對她磕頭感謝,她卻讓乞丐拿著錢趕緊走吧,萬一被拿豪紳報復可就糟了!后來,鬼家的奴仆找來,她才乖乖離開,離開時掉下一方繡帕,被我撿了去,那繡帕繡得是紅梅,可繡工卻差極了,當時謀士告訴我,那個天不怕地不怕的姑娘,就是鬼將軍的獨女,誰娶了她,誰就能坐上太子之位。就像父皇一樣,哪怕再不討先帝喜歡,可是他娶了鬼家的長女,還是順利的做了太子,又當了皇上,我那時并不想利用她,可是那是我唯一的辦法,她是鬼家的獨女,生來就是賭注,誰贏了,就能得到南國的天下,可惜,我求得所求,卻因此失去了她!”他的眼神越發(fā)落寞了,多福似乎也想起了她,“那時的太子妃,一定很快樂,奴才還記得第一次見到太子妃的時候,她笑得可開心了,可那眼睛里,總有抹不去的愁緒,想必是宮墻束縛了她?!?p> “好了,宮里有消息了嗎?”他似乎不愿意再回憶過去了,以免自己陷的更深,便叉開了話題。
“剛剛有侍衛(wèi)來報,老爺近日服食丹藥的次數(shù)越來越多了?!倍喔O蛩f,他便問了句:“大夫怎么說?”
“大夫說,恐怕?lián)尾涣硕嗑昧耍」?,要回去了嗎?”多福詢問他,他已?jīng)出宮兩月有余,最近都城中突然涌進大批難民,造成了許多混亂,他主動請纓出宮安撫難民,解決這件事。
他并沒有回答多福,而是又問:“謀士最近在做什么?”
“謀士似乎與木蘭國聯(lián)系越發(fā)緊密了,老爺召見他的次數(shù)也多了,不知道他在謀劃什么!”多福老實稟報,他卻對這個回答不滿意,“讓家里的人查清楚,他到底在謀劃什么?!?p> “是!”
那是大漠,金黃色的沙土覆蓋了正片土地,放眼望去,廣袤無垠。
騎駱駝的商隊已經(jīng)跟他告別了,沒人知道他來這里是為了什么,他總是抱著一個瓷瓶,別人問他那是什么,他說,那里面放著他最愛的人。
沙漠的天黑得很早,他才剛支起火堆,天就黑了。
他抱著瓷瓶,坐在火堆前,抬頭看著黑暗的天空,繁星點點,真是漂亮極了。
“我終于帶你來了,你看到了嗎?大漠的星星真的很美。”
他拿出腰間的酒壺,打開塞子,飲了一口。
他好像真的看見她了!她穿著一身紅衣,笑容燦爛,就坐在他身邊,趴在他的腿上,指著天上的星星。
“師父,你看那,好多星星,可真漂亮?!?p> “喜歡嗎?”
“喜歡!”
他的心突然就痛了,“我知道,你已經(jīng)死了!”
她突然又消失了,他清醒過來,繼續(xù)說:“是我害死你的!”
他憤懣至極,又開始喝酒,直到將酒壺里的酒喝干凈。
“師父,不要這樣!”
又是幻想,他苦笑著搖頭:“你已經(jīng)死了!”
“是,我是死了,可是你還活著!”她的話像是提醒了他一樣,他突然就發(fā)起狂來,“我還活著,我為什么還活著,我應該來陪你的!你放心,等太子的事情一了,我就來陪你!”他激動的抓住她的手。
可是她卻看著他,眼神里全是痛苦,“師父,為什么要把我的痛苦強加在你自己身上呢?我做的一切,都不是為了你去死!”
“可是,我好痛苦!”他緊緊握住她的手,眼淚就這樣掉了下來,她抽出自己的一只手,將他的眼淚抹去,又撫上他的臉,同他說:“師父,你埋怨自己沒有帶我走,可是就算你帶我走了,我也不會快樂的,現(xiàn)在是最好的結果,我已經(jīng)求得所求了,不要再因為我而放不過自己了!”
“小鬼!”他喊著她的名字,將她擁入懷中,哪怕是幻想,他也想緊緊抓住。
天亮的時候,大漠起了一陣風,他突然醒來,懷里還是那個瓷瓶,他出了帳篷,看到風馬上就要過來了。
他沒有任何猶豫,立馬追著風而去。
有駱駝隊經(jīng)過,直呼他別去,那風會把他卷跑的,他卻并沒有停下,直到他真的跑進風沙里,他艱難的打開瓷瓶,從瓷瓶里掏出她的骨灰,抬手一樣,手中的骨灰便和風沙混在了一起。
他似乎又見到一身紅衣的她,站在風中,風揚起了她的裙擺,她就看著他,眼里全是笑意,她朝他微笑,甜甜的喚著他:“師父!”
一陣風再次向他襲來,,他被吹倒在地,而眼中的她越來越模糊,可那一聲聲呼喊卻無比清晰。
在這聲聲呼喊中,他心滿意足的閉上了眼睛。
晚晚接到李昀軒的時候,已經(jīng)是傍晚了。
李昀軒到現(xiàn)在也不知道晚晚火急火燎,派人送信到湖國,讓他趕緊回來,是為了什么?
晚晚帶他去了一家酒樓,老板似乎知道他們來是干嘛的,也沒問什么,只說包廂已經(jīng)準備好了,在二樓。
晚晚領著他上樓,小二帶他們到包廂門口,就離開了。
晚晚推開包廂,先進去了。
李昀軒還一頭霧水,結果一進去就看見了太子。
“太子!”李昀軒向太子行禮,太子卻讓他不必如此,又請他坐下。
李昀軒以前和太子交好,可后來卻慢慢疏遠了,知道晚晚和之前的太子妃交好,那前太子妃對阿瑜也很不錯。
“不知道今日太子約我來,是為何事?”李昀軒直接問他,他沒有說話,只是看了晚晚一眼,晚晚便說:“皇上近來身體一直抱恙,所以太子將你從湖國召回來,以防發(fā)生什么變故!”
“能有什么變故?”李昀軒似乎察覺到事情不簡單。
晚晚還想說什么,可是太子卻示意讓他自己來說。
“現(xiàn)在南湖兩國因為我和湖國公主的聯(lián)姻漸漸和平,這對西域六國來說并不是一件好事,而父皇病重,我雖是太子,但父皇現(xiàn)在看中的卻是四弟,許多事情都交由四弟開辦,我的人打聽到,木蘭國的人已經(jīng)開始動了,他們教唆我四弟謀反,趁著父皇病重,廢去我的太子之位,改立他為太子,所以現(xiàn)在宮中形勢嚴峻,我不得不請你回來。”太子直接的說出了原因,可是李昀軒卻很疑惑,“我?我能做什么?”
“你是秦王世子,秦王是父皇的兄弟,也是先帝幾個兒子中唯一一個還活著的兄弟,他在朝中的威望,是別人比不了的,宮中禁軍已經(jīng)全部都掌握在我四弟手里,我希望你能說服你父親秦王幫我,借秦王府的三千親兵一用,以防我四弟真的做出什么大逆不道之事!”
太子說的讓李昀軒一時消化不了,但他很快就明白了形勢,“都城中,已經(jīng)無人可用了嗎?”
“對,鬼家的事,傷了不少將領的心,父皇恐他們起兵,都派出去駐扎邊塞,現(xiàn)在的都城,已經(jīng)儼然是一座無兵的空城了,所以我必須得馬上解決這場叛亂,不然南國岌岌可危矣!”太子很擔憂南國會因為父皇的輕易決定而走向末路。
李昀軒沉默了很久,才說:“太子,你知道我父親為什么會成為唯一活著的那個皇子嗎?”
太子沒有回答,但是他是明白的。
“是因為,他從一開始就放棄了儲君之位,他從不愿參與這些事情中來,也告誡我,不許參與,你現(xiàn)在想讓我父親卷進來,不是讓他步入險境嗎?他不會同意的!”李昀軒不明白為什么一定要是他父親,明明這都與他們無關。
“所以我才來找你,阿軒,幫我一次次吧!”太子喚他阿軒,那是他很久沒聽到的名字了,他們自小一起長大,卻因為他一心想要當太子,父親說過,一定要遠離奪嫡之爭,否則卷入紛亂便再無可能出來了。所以他們逐漸疏遠了。
“一旦參與奪嫡,我們就再也回不到過去了,你明白嗎?”李昀軒在很長的一段的沉默過后,對他說,他看著李昀軒,那是他兒時的玩伴,也是唯一一個真心拿他當朋友的人,如果不是萬般無奈,他是不會讓李昀軒卷入這場紛爭的。
他將手搭在了李昀軒的肩上,說:“我不能保證以后會怎么樣,但是我的余生一定會盡力保護秦王府!”
“我會去勸父親,但是我不能保證會成功,有消息我會通知你的!”李昀軒離開了,晚晚看了一眼太子,太子點頭,緊隨著李昀軒離開了酒樓。
他走到窗前,看著李昀軒和晚晚上了馬車。
多福說,父皇已經(jīng)秘密召見了寧王了,他已經(jīng)沒有辦法了,就算小鬼用性命去保他的太子之位,可是父皇對他還是疑心重重,從自己的生母,到小鬼,他對自己的父親,只有失望,那明明是他的父親,卻總是懷疑自己的兒子有疑心,怪不得皇后會在因為絕望而自殺。
他已經(jīng)不能再等了,他必須主動了。
只是為了那個皇位,母親死了,小鬼死了,現(xiàn)在就連無辜的阿軒也要被牽扯進這場不知結局的賭局里,他越來越能明白小鬼當時所想,做個普通人都比做太子,做皇上好,坐上皇位,就表示要舍棄一切,而他已經(jīng)沒有了一切。哪怕以后擁有了整個天下,他也不是那個贏得人,他已經(jīng)輸?shù)袅俗约鹤類鄣娜恕?p> 正想著,多福就來了。
“公子,去北漠的侍衛(wèi)來報,說是找到狄仁白了,他去了大漠中心,差點沒命,是經(jīng)過的商隊救了他!”多福跟他說著,他苦笑著,說:“他倒是比我勇敢。”多福不明白他的意思。
“吩咐下去,讓他就在北漠好好休息,等這件事過了,再去接他回來!”他吩咐道,可是多福卻顯露難色:“派去的人說,他醒了以后就失蹤了,已經(jīng)派了人去找,可是沒找到!”
“他是瑯琊榜排名第二的高手,就憑你們,又怎么找得到呢,算了,由他去吧,他若想回來,就會回來的!”他似乎很理解狄仁白的心思,多福又跟他說:“公子,時間不多了,大夫說,老爺?shù)纳眢w已經(jīng)撐不住了!”
“也該行動了,等天一亮,我們就回去吧!”他說,多福卻猶豫了起來:“那秦王那邊怎么辦?”
“阿軒不會讓我死的,我相信他!”他的眼神無比堅定,似乎認定了他一定會成功,多??粗?,自從太子妃死后,他就變了,他的心思比以前更深沉了,做了許多從前他不會做的事,樹立政績,建功立業(yè),在朝堂上已經(jīng)樹立了自己的威望,對湖國公主也是,她要什么便給什么,再也沒有在皇上面前提起過一句鬼家,似乎一切都不存在了,他越來越有一個君王的模樣,可是他心里,對太子妃還是念念不忘的,多福卻不知道,這到底是好,還是不好,也許這就是太子妃為他選好的路吧,除了走下去,他早就無路可退了。
太子妃若還活著,太子是不是會活得更開心一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