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初六,南國皇帝壽宴,宮中一片喜慶。
阿九一早就將太子妃從床上拖了起來,太子妃還有些起床氣,埋怨阿九那么早喊她干嘛,阿九一邊幫她穿衣服,一邊說:“太子妃忘了嗎?您答應(yīng)過太子,今日皇上壽宴,你會好好表現(xiàn)的?!?p> 說起太子,太子妃就更生氣了,“教習(xí)姑姑折磨了我好幾天,這筆賬還真的找他好好算算?!?p> “太子妃你就別怪太子了,太子都是為了你好,要是今日你在皇上面前失了分寸,那可是冒犯龍威,是大罪!”阿九勸著太子妃,可是她并沒有因為阿九的勸說而消氣,正想著,腰身突然一緊,她這才注意到自己已經(jīng)穿了好幾件衣裳了。
“阿九,這什么衣服啊,怎么那么多層?”她看著銅鏡中的自己,似乎從未見過這套華服,暗紅色的底色,繡著金絲的飾物,她一轉(zhuǎn)身,便可以看到身后繡了一只鳳凰模樣的圖案,宮女們將裙擺拉直后拖在地上后,那只鳳凰栩栩如生,這繡工絕對是上等。
“這是謀士派人送過來的,說是太子吩咐您今天必須穿上?!卑⒕艑⒆詈蟮募喨篂樗┥稀?p> 雖說宮里皇上穿龍袍,太子穿蟒袍,對男子服侍要求甚為嚴(yán)格,但對女子寬容許多,太子妃和皇后都可著鳳袍,不過她還從沒有穿過繡著鳳凰的衣服呢,真不知道這太子打的什么算盤。
阿九問了一下當(dāng)值的宮女是什么時辰了后就開始慌了,喊了好幾個宮女來折騰她的頭發(fā),她的臉。
到太子來的時候,她的頭上已經(jīng)頂著重重的金飾,走起路來都有一種隨時要跌倒的樣子,恨不得要了她的命。
“教習(xí)姑姑就教你這樣走路的嗎?”太子幽幽的話讓她猛地一抬頭,只見太子就站在門口看著她,她正好一肚子火沒地發(fā),她指著他的鼻子,準(zhǔn)備開口指責(zé)時,卻因為沒站穩(wěn),整個人跌倒在他面前,他還退了兩步,估計是怕她會撲在自己身上一樣。
“你怎么那么笨??!”太子朝正驚奇看著這一幕的阿九使了使眼色,阿九和幾個宮女趕緊扶她起來。
“這什么破衣服,還有這首飾,又難看又厚重,害得我走也走不對。”她剛想要脫,可是太子卻拉住了她的要動作的手,說:“轎子都在東宮門口等著了,你是想讓父皇等著我們?nèi)フ埌矄???p> 這個太子,竟拿皇上來壓她,不過,好漢不吃眼前虧,忍一時風(fēng)平浪靜,她忍了,以后有的是機會。
太子在前面走著,阿九和幾個宮人攙著她在后面一步一步的走著,還沒出千宮殿的門口呢,他就停了下來,然后轉(zhuǎn)身看著步履維艱的她,搖了搖頭,直接走到她面前,將幾個宮人都推開,一把將她抱了起來。
“你干嘛???”她被他的舉動嚇得不輕。
“那么慢,等你挪過去,請早安都變午安了?!彼恍嫉幕卮鸬健?p> “放我下去,我自己會走!”她掙扎著要下去,可是他的手卻抱得更緊了。只是說了句:“別動!”
她沒再掙扎,走了幾步她聽到了后邊的宮人都在竊竊私語,她頓時就開始臉紅起來了,對太子說:“你這樣子成何體統(tǒng),宮人們都笑話了,放我下來?!彼恼Z氣再沒有剛剛那么硬氣了,可是他只是輕輕撇了那些宮人一眼,宮人們立馬就低頭,不敢再說什么了。
“你是我的太子妃,有何不成體統(tǒng)的。”
她摟著他的脖子,看著他那張沒有表情冷峻的臉,心里面不知怎么跳出了另一個人的樣子,那個人也曾這樣抱著她,不同于太子,那個人的動作都是溫柔的,她以為她早就忘了,可是現(xiàn)在想來,她竟記得一清二楚。
那個人對自己來說,還真是夢魘呢!
謀士老遠就看見太子抱著太子妃,直到轎子前才放下她,然后兩個人一起上了轎子。
他到底還是舍不得嗎?
“起轎!”隨著太監(jiān)的一聲,宮人們抬著轎子往尚陽殿的方向走去。
“今日是父皇壽宴,各國來使祝賀,你可得安分點,別給我丟臉!”轎子里,太子吩咐著她。
她撇了撇嘴,說:“誰給誰丟臉還不知道呢!”
聽到她的話,太子的表情突然嚴(yán)肅起來:“年初,湖國和南國打了一場戰(zhàn),這一戰(zhàn),南國贏了,我向父皇啟奏,愿意親征對湖國乘勝追擊,乘機收伏湖國,可是父皇卻駁了我的奏折,說是兩國開戰(zhàn),勞民傷財,他不愿南國百姓再遭生靈涂炭,更何況湖國發(fā)來和書,愿同南國聯(lián)姻,將公主嫁到南國?!甭犞f這些,她有些疑惑,她不太理解為何他會跟她說這些,他從來不跟她說朝堂上的事,也因為父親和姑姑的原因,他也從不許她過問朝堂之事,怎么今日會跟她說這些。
他繼續(xù)說道:“父皇說要挑選一位皇子,父皇身邊的宮人都說父皇有意要將公主嫁給我。”
她終于明白了為什么他要跟她說這些了。
“你是怕我會阻擾你娶親嗎?你放心,我不會不講理,只要你喜歡,我沒什么意見!”她倒是難得對他大度一回,想著這位公主怎么說也是湖國公主,就算丑點,帶出去也是有面子的。
“你是真不懂,還是裝不懂!”他似乎有些生氣,“湖國公主嫁給南國太子,為了兩國的和平,她是絕對不會只當(dāng)一個側(cè)妃的?!?p> “湖國公主,身份地位都能和你相配,成為正妃也說得過去?!彼坪醪]有在意,他看著她,一股氣不知道從哪里就冒了出來,一下子就拉住她的手,“你真甘心把太子妃的位置讓出來嗎?”
“你弄疼我了!”她使勁掙脫也沒掙脫開他的手,她朝他大喊:“這太子妃的位置誰愛做誰做,你不在,東宮一有事就來找我,我也不能出去玩,整天只能給這個請安,給那個請安,反正你看我也不順眼,來了個公主更好,以后這些事都統(tǒng)統(tǒng)給她做?!?p> 她還是孩子氣,想得事情并沒有那么多,到底是自己想多了,他放開了她的手,語氣恢復(fù)平靜:“我不想娶那個什么南國公主,多個女人來煩我并不是什么好事,所以你今天給我好好表現(xiàn),最好能讓父皇打消這個念頭!”
她揉著手,嘴里低聲咒罵著,什么人啊,自己不想娶,還把所有責(zé)任都歸咎到她身上。
轎子到了尚陽殿門口就停下了,太子先下了轎,他伸手想要扶她下轎的時候,她卻還在為剛才的事情生氣,也不理會,直接扶著阿九的手下了轎。
太子爺不惱,只是等著她下來,又同他一起進入殿中。
今日難得幾位皇子皇妃都來了宮里,她和太子一起請了安,皇上也沒說什么,就是隨便說了幾句,大抵是什么要太子細心打理國事政務(wù)之類的,倒是皇后,說是好幾天沒見她了,讓她有空多去陪她說說話。
她才不愿意去呢,每次去都問她和太子的事,問她怎么肚子還沒動靜什么的,一個太子已經(jīng)夠她煩的了,再加上一個皇后,自己的親姑姑,她感覺自己在宮里的日子,真是越來越不好過了。
皇帝壽宴,早上要請安,中午要和太子迎接各國使臣,一直得忙到晚上宴會才能吃上東西,她一早便被太子拉來請安,什么東西也沒吃,早就餓得不行了。
迎接了大半使臣以后,她見人少了,便拉了拉太子的袖子,問:“我快餓死了,能不能去吃點東西???”
“你餓了?”他看著她可憐哀求的小眼神,突然就被融化了。
“我真的好餓啊?!彼恼Z氣都變得有氣無力了,見她這樣子,他喚來了阿九:“去給太子妃拿著糕點來。”
他難得一次那么好說話,答應(yīng)如此之快讓她以為自己聽錯了,結(jié)果他又對她說:“待會你找個沒人角落,我讓我阿九送過來給你?!?p> “那真是太好了?!彼ⅠR拉住要走的阿九:“多拿一些?!?p> 阿九瞧她的模樣,笑著說:“是!”
她找了一處墻角,見四下無人,便拿著糕點喂進嘴里,阿九看她心急模樣,便一直勸她慢點吃,她嘴里塞著一大塊糕點,含糊不清的說:“誰知道他會不會反悔,趕緊吃完,不能落下話柄。省的他以后又拿這事來說我!”
“太子對太子妃真是越來越好了,看來很快太子妃就能得到太子寵幸了?!卑⒕艅傉f完,她剛吃進去的糕點就噴了出來,“阿九,你胡說八道些什么呢?”
“太子妃,老夫人都派人來問過好幾次,你要是再不和太子同房,怕是老夫人就要動怒了,現(xiàn)在太子只有你一個太子妃,正是好機會,以后要是有新人進宮,太子妃要再想得到太子的寵愛可就難了,在宮里,身份地位才是一切。”阿九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讓她突然覺得自己是不是真的不爭氣,她吃東西的動作突然慢下來了,“阿九,我是不是真的要像姑姑那樣才能在宮里活下去?!?p> 她曾親眼見到皇后將一個宮女打死,可怕極了,只因為皇上夸了一句那個宮女懂事。
她還記得,小時候姑姑抱著她,哄她睡覺,是那樣溫柔的一個人,可是如今卻變得想一個惡毒的婦人。
她真的不想變得和姑姑一樣。
“太子妃,咱們已經(jīng)進宮了,有些事,就算不為自己想,也要為老爺和夫人想想?!卑⒕诺脑捵屗僖渤圆幌氯魏螙|西。
她將糕點拿給阿九,走回了宮門口,阿九看著她的背影,落寞極了,想著是不是自己不該說那些話。
太子老遠就看見她失魂落魄的走了過來,她這是怎么了。
她在他身邊停下,眼神看著不遠處的門口,那神情,是她從來沒有見過的。
她難道,是想出宮了?
他將她的身子扳過來,直面自己,又從自己的袖子里拿出手帕,為她擦拭嘴角殘留的糕點屑:“你怎么這副樣子,是阿九拿來的糕點不好吃嗎?”
她突然抬頭看著他,眼神堅定,“你明明不喜歡我,為什么當(dāng)初要娶我?”
這個問題將他問住了,他愣了好一會兒,才說:“你腦袋里瞎想些什么?”
“就因為我的父親,兄長,姑姑,所以你才娶我的嗎?”她其實早就明白了,只是她不愿意想這些,其實當(dāng)初自己也能夠有機會離開的,可是她最后還是嫁給了他。
因為那時,她早已心如死灰。
他似乎是害怕面對她這樣的目光,仿佛下一秒,她就會說出她也不愿意嫁給他的事。
但他還沒來得及回答,一個聲音就打斷了他們。
“草民狄仁白,見過太子,太子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