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三人行

　　引子

　　????這次，我把我寫下從住院后發(fā)生的與伊依的故事——《歸宿》發(fā)給了阿姿，這個篇幅不長，可是阿姿卻整天沒有給我答復(fù)。

　　過了幾天，還沒見阿姿動靜，我就聯(lián)系阿姿。

　　“小姿，最近很忙嗎？”我問。

　　阿姿在視頻里耷拉著臉，不說話，我又問：“你是不是和陳立果吵架了？”

　　“才沒呢，他那個理工男，膽子很小，也沒啥情緒，吵不起來?！卑⒆颂痤^懶洋洋的回答。

　　“那個稿子，我寫到了2019年6月份，比五年還多，還多贈送了三個月，現(xiàn)在可以結(jié)稿了吧？”

　　“我看完轉(zhuǎn)手就發(fā)給陳立果了。”阿姿情緒低落地說著，隨即，她突然話鋒一轉(zhuǎn)：“爸爸，你真不是個好爸爸?？赐?，我很難過，我甚至都不打算再聯(lián)系你?！?p>　　“是你讓我寫真實的內(nèi)容呀。過去很多年了?！?p>　　“就是因為太真實了，讓我沉浸進去，想起很多往事，我很傷心，你寫了那個多女性，愛了那么多女人，可是，我在那里？在你的書里，我只偶爾冒出來露個背影?！?p>　　“我的心肝女兒，這本書的主題不是你呀?！?p>　　“是的，那五年，你的主題不是我，你的主題是那些ABCDE，可是媽媽，在媽媽那里，她的主題，永遠是我。我很難過，我沒有成為你的主題?！卑⒆嗽陔娫捓镉悬c啜泣。

　　我沉思良久，說：“小姿，你等著，我不會落下你，我會給你保留專屬的一章，我現(xiàn)在就去開始寫?！?p>　　一、?初見

　　?

　　2014年春，女兒還只有1歲多的時候，我就和她的媽媽離婚了。

　　在離婚前的幾個月，冬如把阿姿帶回東北見姥姥姥爺。當(dāng)她只身一人返回廣州時，我與她大吵一架。冬如搬走。分居幾個月后，終于離婚了。

　　搬家時，我把房子鑰匙交給冬如，對她說：“把女兒帶回來廣州吧，我們的孩子不應(yīng)該成為留守兒童?！倍绮恢每煞?，之后也沒有任何實際行動。我知道冬如很恨我，孩子便是她手中的籌碼，不讓我見孩子便是給我的懲罰。在和冬如溝通數(shù)次無果后，我給冬如的領(lǐng)導(dǎo)，還有她的姨媽打了個電話，讓她們勸冬如把孩子帶回來。

　　冬如仍不為所動。

　　后來，我也漸漸冷靜下來。心想，這個階段，阿姿在東北生活也許是最好的選擇。

　　此后兩年，我一頭扎進了百花叢中，不停地與相親、約會，認(rèn)識各式各樣的女人，過著夜夜笙歌的生活。期間，一個叫朱萌萌的女孩深得我心。然而，她卻極度忌諱我還牽掛女兒，并提出要求：如果和她結(jié)婚就不能和阿姿再有任何聯(lián)系。我權(quán)衡再三，選擇了分手。

　　??后來，我遇見了做建筑工程師的梁余焉。她是一個虔誠的佛教信徒，她教誨我：你要快點結(jié)束渾渾噩噩的生活，要有生活重心，要多關(guān)心自己愛的人。臨近春節(jié)的周末，余焉早上在一個紙條上寫下了6行字的日程表，第一行是：宴請甲方李主任等，最后一行是：去童裝店買一套女孩衣服。我說，一天這么多事你都能做完？下午，她把前面五行字都劃掉，拍照發(fā)給我，表示五件都完成了。晚上回來的時候，余焉帶回來一套3歲女孩的衣服。她對我說，把衣服郵寄去東北給你女兒吧。那年冬日，我和梁余焉一起去了普吉島，她成了我的女朋友。度假歸來，我看到郵箱里有冬如發(fā)來的女兒穿上新衣服的視頻。3歲的女兒在視頻中，對著鏡子轉(zhuǎn)了一圈，說了一句“感覺好暖呀”。旁邊還有她姥爺?shù)穆曇簦骸斑@是你爸爸給你買的?！?p>　　第二年秋天，我還是和梁余焉分手了。我過慣渾渾噩噩的日子，生活突然太有主線，不習(xí)慣。

　　我正在廣撒網(wǎng)中尋找下一個的時候，冬如給我打來電話，說：阿姿回來廣州了，我安排你們周五見面，一起吃個晚飯。

　　女兒終于回來了，太好了。

　　在和女兒共進晚餐的前幾天，我給女兒買了一個電話手表，我還買了移動電話卡。我靜下心來仔細(xì)研究說明書，把手表的使用方式弄得明明白白。我把電話卡放入手表電話中，在手表上添加了我和冬如的電話號碼。

　　周五晚上，我見到了兩年未見的女兒。阿姿看到我，很禮貌的叫“爸爸”。快4歲的阿姿已經(jīng)會坐在兒童座椅上自主用餐了。冬如笑著跟女兒說，你終于見到你的爸爸了，和你想象中一樣嗎？

　　“以前我看過爸爸相片的。”阿姿說。

　　“你覺得爸爸帥不帥？”冬如繼續(xù)活躍氣氛。

　　阿姿說：“帥?！?p>　　我靠近阿姿，把手表電話帶在她的手腕上。她說，謝謝爸爸。我趁機說，我可不可以抱你一下？阿姿輕輕點了下頭。我俯身把她抱起來，女兒顯得有點害羞，不斷地向媽媽那邊張望。

　　??整個吃飯過程，阿姿顯得很乖巧，對我好奇而又有禮貌，當(dāng)然，還夾雜著些許警惕，有時候不小心還會把我叫成“姥爺”。但是，她在我懷里的一剎那，就完全融化了我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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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三人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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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后，我和阿姿每周都會見面，有時候一周還會見上好幾次。我?guī)ド虉鯠IY，帶她去動物園，帶她去乘船夜游珠江，帶她去星期八小鎮(zhèn)。

　　冬如要求，我和女兒見面必須有她的陪同。

　　我們常常三人同行。但是，一個問題又出現(xiàn)了。女兒在途中總是和媽媽相依相偎，而我，總游離在她倆的交流之外。女兒和媽媽溝通多，很少愿意親近我，和我的溝通很少。阿姿走累要她媽抱的時候，她媽才會說，找你爸爸去抱，媽媽抱不動。

　　我向冬如提出：能否讓我和女兒多單獨相處，你不再隨行。冬如說不行，一方面是因為覺得女兒跟我還不太熟悉，阿姿還有點不敢單獨和我外出玩；另一方面冬如總擔(dān)心我丟三落四，把女兒在人群中弄丟了。冬如說，你可以自己主動多和她交流啊，多抱抱她，多親親她，等她長大點，能自理了，和你也熟了的時候，你才可以獨自帶她出去。

　　我買了書，學(xué)習(xí)如何跟三四歲的小孩溝通與交流。

　　為了陪阿姿生日，我放棄了最后挽留朱萌萌的碰面。我給阿姿買了個雙層蛋糕。天很冷，她穿著厚厚的衣服在餐廳切蛋糕。她先切了很大一塊遞給媽媽，然后說給姥姥姥爺留一塊，最后，她小心翼翼的切了很小的一塊遞給我。冬如在一邊幸災(zāi)樂禍的笑，我接過蛋糕，對阿姿說，謝謝你，女兒。我俯下身親了親她的小臉，她卻馬上用拿著叉子的手擦了擦我親她的地方，一邊擦一邊還搖頭晃腦的。

　　“你看她，在擦痕跡，說明她還沒接納你?！倍缭谖叶呡p輕說。

　　我送阿姿回家，到樓下的時，她突然使勁扯住我，看著冬如，說：“媽媽，讓他去我們家玩。我有很多玩具，我們可以一起玩?！?p>　　那個家，離婚后，我就從來沒踏進去半步。而且，冬如的爸爸媽媽現(xiàn)在都在那里，我去，場面會很尷尬。我蹲下來對阿姿說：“你想跟我玩，我們就繼續(xù)在外面玩會。”

　　阿姿不聽，對我說：“你去你去，我要告訴姥姥，我交了新朋友，邀請你去我們家做客?！?

　　我說，我不是你朋友，我是你爸爸。可阿姿死活拽著我的衣角不放。我不知如何是好——阿姿的姥姥和我有積怨，看到我肯定會不高興，我可不能去刺激她。最后，我掙脫逃走了。

　　??這次事件是個轉(zhuǎn)擇點。后來，我再去接阿姿的時候，發(fā)現(xiàn)她見了我都是蔫蔫的，與之前看到我就高興地飛奔過來的樣子截然不同。

　　后來我才知道，她的情緒是受家里人感染了。有一次，她在嘴里嘀咕：“聽說，在剛生下來的時候，你就嫌棄我是個女孩?！?p>　　我說：“我哪里嫌棄你了，我愛你還來不及呢，你不要信他們胡說八道?！?p>　　阿姿說：“你就是，我信我的家人，他們不會騙我的。”

　　“我是你爸爸，我也是你的家人?！?p>　　“你不是?！?p>　　我很無奈，心里挺窩火的。阿姿還在她媽媽肚子里的時候，她姥姥就找算命先生占卜，算命先生說肚子里是個男的。她姥姥買了一把香，又不知道從哪里弄來一個叫什么的菩薩雕塑，要我日日供奉。于是，我順從地日日燒香拜佛，把家里搞得云煙霧擾的。但是，我并沒把算命先生的話當(dāng)回事。

　　冬如母親說阿姿生下來我并無任何欣喜若狂的神態(tài)。這是實話。熬了個通宵等到天明孩子出生那一刻，我早已疲勞不堪。哪怕醫(yī)生把孩子給我看，我都打著呵欠。冬如的媽媽開始敏感起來，之后，只要我稍微有點風(fēng)吹草動，哪怕哪天晚上累了，沒有及時起來給阿姿泡奶粉，冬如的母親就會一口斷定是我嫌棄冬如沒生個兒子。

　　這會，阿姿站在我面前氣嘟嘟的說我不是家人，我心里火，可童言無忌，我哪能沖孩子發(fā)怒。何況，阿姿是被人誤導(dǎo)，即使不是家人有意誤導(dǎo)，姥姥那種諱莫如深的態(tài)度也很容易感染到她。小孩不傻，她很輕易就能明白，那個男人的話題在這個家里不受歡迎，而這種不歡迎那個男人的情緒很容易傳遞到她身上。我在心里默默對女兒說：我不怪你，我欠你的。今后，我只管付出，我會把你當(dāng)作我的心上人來追，我一定要贏得你的心。

　　??快過年了，我和女兒的約會持續(xù)了兩個多月。那天，照例三人同行。冬如跟阿姿說，今年我們過年不回東北了，在廣州過年好嗎。她還調(diào)過頭輕輕問了我一句：“你什么時候回湖南？”

　　那時候，我心里很煩。幾個月前冬如過生日的時候，我給它發(fā)了祝福短信，她不回復(fù)，我當(dāng)時很挫敗。所以，當(dāng)她拋出這個問題的時候，我憤憤地回了一句：我不告訴你。

　　春節(jié)后，我從老家返回廣州，第一時間就跑去冬如那里，我接女兒去動物園玩。冬如照例跟著，平常我們玩完會一起用餐，可那天，冬如有點提不起興致，堅決不在外面用餐。那天是大年初五，她說爸媽在家里包了餃子等她們回去吃飯呢。到家下車的時候，阿姿又問我去不去她家玩。她媽站在車門外等阿姿，也不說話。我就說，等以后去，你在廣州，我們以后與好多好多機會在一起玩。

　　新學(xué)期即將來臨，我以為女兒會按計劃在廣州讀幼兒園了。這樣，接下來，我就會有很多時間陪伴她。

　　元宵節(jié)的時候，我們?nèi)擞忠黄鸪燥?，吃到很晚，吃完飯我們又去廣場玩，我還抱著阿姿在廣場上飛來飛去。冬如一改往昔要早回家的要求，她跟阿姿說，和你爸爸多玩一下吧，我們不急著回。玩到很晚，我送她們回金蘭灣，女兒已經(jīng)睡著了，我抱女兒下車走。到了小區(qū)門口，阿姿突然醒來了，看到在我懷里，馬上大叫：“我要下來，不要你抱，我要媽媽抱。”然后一個勁地晃動身體。我把她放下來，冬如牽著阿姿進了小區(qū)。

　　連續(xù)幾天，女兒的手表電話打不通。我打給冬如。冬如說，阿姿已經(jīng)在今天早上上飛機了，和姥姥、姥爺回東北去了。?????

　　我和女兒每周的約會就這么被迫中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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