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夏離開的那天下了雨,她和去讀技校的同學們卻十分興奮,廠里包了一輛大客車送大家去,同學們一路打鬧玩笑很快就到了。
傍晚時分,車開進了熟悉的市里,卻不是去的學校,帶隊的老師打了電話后說,先安排住在招待所,技校那邊因為要搬新校區(qū),住的地方還沒弄好。這一住就是兩天,第三天的時候,大家已經(jīng)開始悄悄地議論了,不知是誰得到的消息說技校反悔了,說不愿意包分配了,雖然是國營廠,但各個分廠的效益都不好,沒活兒干,工資都發(fā)不起,怎么還能再招人呢,但技校招生又有收益,所以他是光想招不愿意分,我們這邊廠里負責簽合同聯(lián)系的人當然不同意,所以還在協(xié)商著。
現(xiàn)在大家心里都七上八下的……
終于有了結果,還是照舊,于是通知一來,大家立馬就上車去學校了,生怕又變卦,舊校區(qū)在一個很偏僻的地方,馬路上車子一過就卷起厚厚的灰,用手捂都捂不住。寢室更是只有一個只夠轉身的空間,不過一切可期……。
教室里傳出歌聲:“圓圓的,圓圓的,月亮的臉……”因為外面下著大雨,所以歡迎新生的講話改在教室里進行。校長、班主任老師和其他的幾個任課老師挨個地介紹了學校的前世今生和教學情況,展望了未來,對大家做了鼓勵期許。然后茶話會開始,有的老師邀請女生跳舞,陳夏和奚溪都不會,她們悄悄地約著就一起回寢室了。
唉,學校和想象中不一樣。但也許搬了新校區(qū)會好的吧。早一批和她們一個地方來的學姐們好奇地跑來看她們。她們幾個正在寢室里呆呆地對坐著,門啪地一下被踹開了,幾個女孩被嚇一大跳,心還沒落下,一個體態(tài)略胖的姐姐已經(jīng)叼著一根煙闖了進來,一頭濕濕的卷發(fā),漂亮的單眼皮,張揚的眼神中媚透著邪,很拽地站在屋中間,一手叉腰,揚著下巴霸道的說:“哈哈,我來打下望,看看我們的老鄉(xiāng),香梅,你的新室友怎么樣啊”
這氣勢,室內(nèi)的女孩從未見過這等人物,全都瞪大眼吃驚地看著她,她得意的轉身靠在高低床上,一手夾住煙在空中一晃,再猛吸一口又慢慢朝她上方吐出去然后又噴出幾個小煙圈穿過去,表演完煙技后,她挨個把幾個女孩子上下左右打量,嘴里說:“很純啊,怎么都不說話了?我們可都是一個地方出來的人哦?!?p> 女孩們臉一下都紅了,低下了頭,“喂,你先說,你叫什么名字?”她手一指,嘴里吐出一個煙圈噴在陳夏臉上,眼神直直盯住她,眼看她整張臉好象快要貼上來了。
陳夏嚇了一跳,裝作被這個煙圈嗆住,趕緊把手捂住大半個臉,使勁咳起來,這個姐姐的做派好像一個女流氓,陳夏心里雖然覺得這樣想一個地方來的人不好,但確實……
一會兒屋里已經(jīng)煙霧繚繚了。
這時胖姐姐才得意一笑,把煙放唇邊叼好:“好,都嫩得很,對老子不說嗦,太掃皮了,這么無聊,我先去HAPPY了,等著,我下回再來敲打教育你們?!彼褵煹鹕?,晃晃悠悠地走了出去,住在上鋪靠里位置的是老一屆的學姐香梅:“你們別理她,老油條一個,神戳戳的?!?p> 很晚了,一個寢室里的另兩個女孩才回來,滿臉興奮。陳夏記得走的時候,看見她們和老師一起跳舞跳得非常好,不知什么時候?qū)W的,今晚玩得很高興吧。
學習很輕松,沒什么壓力,晚上肚子餓了,女同學們會給自己加餐,用家里帶來的豬油,和醬油、晚上剩的米飯一起,加點水,偷偷放在電爐絲盤上煮一下,滿屋都是香味,用勺子舀著吃,把陳夏看得直吞口水。
她沒這些東西,就和同學去附近鐵路站那里買一些方便面,只是凈面餅,沒作料那種,啃著干吃,還挺香,也頂餓。但其實大家經(jīng)濟都不是很寬裕,一起來讀技校的同學里,還有的每天只打點飯,不打菜,就著醬油拌上就吃。為了能分一個好工作,大家都是勒緊褲腰帶來上的學。
有時候放學后,陳夏和奚溪一眾女同學約著去附近一個寺廟里散步,這是市里比較大的一座寺,里面風景很好,有一個大大的湖,湖水碧綠,這個時候,也沒什么人,陳夏她們?nèi)硕?,就沿湖邊走邊唱起歌來,朋友們在一起總是很好玩,笑聲歌聲驚起陣陣飛鳥從湖上掠過,“苦澀的沙吹痛臉龐的感覺,象父親的責罵母親的哭泣永遠難忘記……”
突然,一個男聲打斷了她們的歌聲,大聲接了下一句:“年少的我喜歡一個人在海邊,卷起褲管光著腳丫踩在沙灘上,”她們愣了一下,湖對面?zhèn)鱽淼?。是兩個小沙彌,穿著灰色僧袍,一個站,一個坐在湖邊玩水,差不多的年紀,這是要對歌嗎?
女孩們反應迅速,馬上接后兩句:“總是幻想海洋的盡頭有另一個世界,總是以為勇敢的水手是真正的男兒?!?p> 那邊又來:“總是一副弱不禁風孬種的樣子,在受人欺負的時候總是聽見水手說。”
然后兩邊一起大合唱:“他說!風雨中這點痛算什么!擦干淚不要怕,至少我們還有夢!他說風雨中這點痛算什么,擦干淚不要問,為什么!”這一合真是有氣勢,她們差不多彎下腰嘶吼出最后這幾句歌詞,分不清兩邊到底哪個聲音大,最后整個湖都蕩滿了少年的笑聲,原來和尚也會想唱歌啊,再來一首星星點燈……紅日……嘿,對面都接上了,和尚唱歌也與時俱進地啊,后來鐘聲響了,女孩們邊吼邊笑:走了、走了,快去念經(jīng)了!對面只笑不說話,然后站起來走了。
走在回去的路上,花花說:“笑死我了,明天繼續(xù)來歌王爭霸賽!”
奚溪說:“這些小和尚,和我們一般年紀,天天念經(jīng)敲鐘,他們耐得住寂寞嗎?”
“唉,我們還是不要來唱了,這么多美女,把人家芳心逗亂了怎么收場呢,和尚都做不成了……哈哈哈”大家又是一頓開心大笑。
后來又去散步,怎么唱都不見小和尚了,“一定是老和尚聽見我們對歌了,怕他們動了凡心,不準他們再來湖邊了吧,不知道上次罰他們沒有?!睕]有了人隔岸對歌,女孩們心里覺得好遺憾……
來技校住讀了幾個月,這邊寢室過了十點半,生活老師點了名走了,就沒人管了,住陳夏對鋪的肖茉和班上另幾個男男女女簡直玩瘋了,下了晚自習,經(jīng)常就泡在別的寢室玩得不回來,有時干脆住在別人寢室,幾個人買了啤酒、花生、瓜子吃吃喝喝,聊天,打牌,有時要玩通宵,想來課也沒法認真上。肖茉17、8歲,個子高高的,身材超好,走路有范。從管教嚴厲的家里來到學校住校,忽然一個管教的人都沒有了,自從迎新茶話會那天跳舞后,她就象被關在圈里的羊,忽獲自由,解放了天性,迫不及待地想展示自己,她向班上其他女孩借衣服,首飾,每天都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她確實是很出挑的那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