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忠磊的心情是復雜的。
首先在此時此刻,生氣排在第一位。
身為圈里的知名導演,他在接下這部戲的時候也是有些頭疼的,這是部史無前例的大制作,拍的是一部近代文學著作。
只是立項的時候,投資就拉來了五個億,幾乎集齊了國內(nèi)所有娛樂龍頭公司的投資。
史無前例的大項目!
而且據(jù)傳,這部戲是“上頭”讓拍的,這個上頭指的是誰,劉忠磊也不敢多問。
他只知道讓拍這部戲的意義就是為了向海外輸送天朝的文化歷史。
這一句話就夠了。
所以要求做到真實還原!
這么大的投資,加上“上頭”施加的壓力,就這個幾乎是送錢的項目,國內(nèi)居然沒有導演敢接這個活兒。
挑來選去,擔子還是強行壓在了劉忠磊的身上。
畢竟拍古裝,大制作,大導演,國內(nèi)也就劉忠磊了。
雖說是被趕鴨子上架吧,但身為導演的操守讓劉忠磊對待這部制作格外的認真,每一場戲劉忠磊都親自跟參與的每一位演員講,哪怕是個龍?zhí)?,劉忠磊也特別認真的對待。
不求有功,但求無過。
畢竟這部戲說大一點,就是天朝人的臉面,劉忠磊一點也不敢怠慢。
拍戲的過程使出了渾身解數(shù)。
今天這場戲,可以說是整部片子最難拍的鏡頭了。
按照劉忠磊的設想,這場戲突出的不僅是古時江國的文學發(fā)揚,還要突出二皇子野心暗示拉攏亭子下方每個學子的暗喻。
劉忠磊為了這場戲操碎了心,首先場景的搭建上,他邀請了十位以上對古史研究極深的歷史系教授,花巨資購買場景里的一花一木,耗時半個月才搭建好這樣一個場景。
在拍攝上,為了要求真實,他更是野心勃勃的采用一鏡到底的長鏡頭拍攝這場戲,力求還原歷史。
又是耗費了大把精力,劉忠磊才做到把攝影機位隱藏完美,現(xiàn)場的工作人員也能完美的不會出現(xiàn)在鏡頭里穿幫。
為的就是最后一個鏡頭在三百六十五度旋轉(zhuǎn)拍攝的時候,搭建的場景里每個工作人員都能隱藏的十分完美,絕對不會出現(xiàn)任何紕漏。
長鏡頭難拍,一鏡到底尤為難拍!
長鏡頭里,但凡一個演員出了一點錯,那么這個鏡頭即使都拍到最后一秒了,前面的鏡頭也全部報廢,必須重新拍攝!
這場幾十人的大戲,拍攝難度可想而知!
所以為了難度稍微低一點,這場戲的所有演員,就連龍?zhí)籽輪T,劉忠磊都是要求至少有三年以上的演技經(jīng)驗??!
然而,即使這樣,這一個鏡頭,劉忠磊已經(jīng)拍了五天了。
就在剛才,劉忠磊眼里的驚喜都快迸發(fā)出來了。
畢竟就剩倒數(shù)第二個龍?zhí)籽萘耍贿^,那這場戲基本上就穩(wěn)穩(wěn)拿下了!
為啥劉忠磊這么放心,因為倒數(shù)第一個是主角,他的演技發(fā)揮,劉忠磊絕對放心。
但是誰也沒想到,那個龍?zhí)?,居然這么不識好歹??!
輪到他演戲的時候,第一句臺詞“江南士子劉勝。”他改成了“張遠,字子善,獻丑?!?p> 劉忠磊忍了,畢竟他能理解,這些人里都是演戲經(jīng)驗出眾的人,改一兩個無關緊要的字本就無傷大雅,而且也就是個龍?zhí)捉巧?,姓甚名誰都無所謂。
再加上這個艱難的鏡頭馬上就結束了,劉忠磊也松懈了一下。
但是誰也沒想到,那狗日的居然就離譜到把所有臺詞都改了?。?p> “人面不知何處去?!?p> “桃花依舊笑春風??”
詩是好詩,對文學頗有研究對劉忠磊絲毫不懷疑這首詩的文學性。
如果不是拍戲現(xiàn)場,劉忠磊絲毫不懷疑自己會找這小子喝上幾杯,聊一聊風花雪月,頌一頌古今中外。
只為此詩,當浮一大白!
但是!關鍵是你特么狗日的把全場的節(jié)奏全部都打亂了啊!
果不其然,那小子頌完他的詩,全場所有人的眼神都變了。
眼神一變,戲韻就全部消失了。
這場戲也就毀了。
對于詩詞的品鑒能力,在場所有人都有,畢竟國情如此。
大家的文學課從小學到大的,新型的儒家思想也都是從小就開始培養(yǎng)的。
雖然有的人學的好有的人學的不好,有的人能頌出千古名句,有的人就只能吟幾首打油詩。
但是對詩詞的品鑒能力,毫不夸張的說,整個天朝十億人,但凡是高中上完的大家都有。
如果張遠剛才頌錯的臺詞那首詩哪怕是質(zhì)量一般,眾人的反應也不會那么大,畢竟在場所有人的詩都是為了陪襯最后一個人,這場戲主角的詩。
但關鍵是你特么直接頌出一首完全不比原著里主角差的,甚至隱隱還高上那么幾分的詩....
所以,這場戲毀了。
所有人都一臉復雜的看著躺在地上那個暈過去的小子。
劉忠磊一肚子火沒地方發(fā)。
“劉導,這....”劉忠磊身邊的那人眼神帶著一絲害怕,看著胸口起伏的劉忠磊,語氣帶著緊張。
“別廢話!把這小子送醫(yī)院!抓緊!”劉忠磊大喝,他瞪著牛眼,掃視了一圈,最后閉上眼,按揉了一下自己發(fā)漲的太陽穴。
無奈的嘆了一口氣。
“是是,那個老王,把擔架弄好!過來搭把手!”聽了劉忠磊的話,那人趕緊蹲在地上扶起暈倒在地的張遠,對著外面大喊。
“好!”那邊來了倆人,手里拿著一副擔架。
劇組是有擔架的,這一點不用懷疑,畢竟拍戲也是一份比較危險的職業(yè),時常有人受傷,或暈倒,劇組里常備擔架無可厚非。
雖然是簡易的擔架,但抬起張遠毫無壓力。
眾人七手八腳的抬著張遠漸行漸遠。
而劉忠磊看著遠去的眾人,看了一眼拍戲現(xiàn)場,嘴角抽搐了一下,但有無可奈何,人都暈了還能怎么辦?
火確實沒地方發(fā)。
繼續(xù)拍吧!
“發(fā)什么呆??!各就位站好了!”劉忠磊瞪了一眼在場的人,大聲喊了一句。
待到眾人都準備就位的時候,劉忠磊也回到了假山后,坐到了自己的導演位上。
看著顯示器里,演員都準備就位的場景,劉忠磊的心有點亂,因為顯示器里明明白白的顯示著因為張遠的缺席,空出來的那個位置。
這特么讓誰頂??
最后劉忠磊心煩意亂的一揮手,“小劉你去把那個位置撤了?!?p> 這一句便是向現(xiàn)實低頭了,劉忠磊把戲給改了。
“哎好?!毙⒆吡顺鋈ィ膊桓叶鄦?,徑直下場。
從顯示器里看著忙亂的現(xiàn)場。
火氣慢慢下去的劉忠磊突然起了興致,仿佛想起了什么,他伸出手指撥動著顯示器,看著剛剛拍攝的鏡頭。
快進到了張遠的那一幕。
“去年今日此門中,人面桃花相映紅?!?p> “人面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p> 這首詩.....
劉忠磊只覺得渾身的疲憊一掃而過,眼神里的亮光越來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