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向善
正是黃昏之際,天幕上彩霞漫布,緋紅一片,再丑陋的人臉都在夕陽下溫柔了幾分,遠處的海鳥悠閑飛過,遠遠看過去就像一排小黑點。
不知道是誰驚呼了一聲,甲板上的安寧剎那間被打破。
只見有粉色的亮光從海底升起,先是星星點點,再成片成片,直到將整片海域都變成了粉色,從船上看下去,只覺得置身于一條漫長的粉色銀河中。
這是水母,經(jīng)常出海的人會把它們喊作“海月亮”。
船上眾人大多是第一次出海,加上這個月來也經(jīng)歷了不少要命的風浪,好不容易見著美景,一時間男女老少都趴在船頭往下看,并起了數(shù)聲驚呼。
有傳言——靠近仙人大陸之時海上會有異相,駛過緋紅海域,再行半日,便可到達。
這就是緋紅海域無疑了吧。
他們終于要到目的地了啊!
漫長的苦難終于過去,雖然遠離故土,卻也不會再有妖獸和魔物襲擊,往后有仙人庇護,日子會好過了。
姜熹坐在雪白的大蒲團上,隨意搖了搖手里的大鈴鐺,歪著腦袋看眾人驚呼的模樣。
二十余人擠作一團,有些力氣大的,就占了視野最好的位置;年紀小點的,也憑借著身體靈巧,趴在船頭看。還有個三歲大小的小男娃,被母親緊緊抱著,看著水母直流口水,連他母親的衣襟都被他的口水打濕了好大一塊。哦,還有個學堂里的教書先生,往日總是板著一張勁瘦蒼白的臉,如今都激動地快流下眼淚來了。
真是充滿希望的時候呢。
姜熹嘴角掛著淺淺的弧度,往四周瞧去。現(xiàn)下除了她,還有數(shù)人安坐著。
一個是穿著棕色麻衣的貌美少年,就在她身前不遠處的地方端坐著,好看的丹鳳眼此時緊緊閉著,肩背挺直如青松,仿佛周遭一起都與他無關。姜熹知道,若是有人上前與他搭話,那麻衣少年便會開口,客氣應答。
另一個是身旁有兩名高壯護衛(wèi)守護的小娘子,雖然出門在外,那小娘子身上的重重衣物卻仍然十分得體,身前擺一張小方桌,上面整齊的堆著三本書和兩盤少見的精美果脯。此時,那小娘子雖然眼睛還在書本上,但是已經(jīng)坐不住了。
小娘子姓張,船上有人提起過。
只見張小娘子白凈的臉上略顯猶豫,想起身去看,又不想和眾人擠成一團,思索再三還是耐住了。
壓抑天性,可是不好的呢。
姜熹失笑,又搖了一下手里的木鈴鐺,惹得張小娘子身旁的兩個護衛(wèi)看了過來。
姜熹拱了拱手,微笑。
然而鈴音還未落下,原本熱鬧的人群里就傳來了一道凄厲的叫喊聲——我的孩子!
人群之中不知是誰推了一把,推搡吵鬧之間把抱孩子的婦人給擠到了一邊。婦人的手臂本就有些酸累,這番碰撞下脫了力,手里的小男娃就這么在眾人的注視之中被拋下了船。
這可是深不見底的茫茫大海啊!眾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去,尤其是那小男孩的母親,一瞬間就愣住了,聲音凄厲。
無奈,人太多了,根本來不及。
婦人瘋狂撥開眾人往前邊擠去,周圍人神色各異,有些人事不關己,也有些人猶豫了下,開始脫衣脫鞋,打算救人。
她的阿貍!她的孩子!
婦人喊叫著,無助極了。
“有人已經(jīng)下去了!”
人群中有人喊了一聲,眾人急忙往下看,只見一道灰色的影子像箭矢一樣快,沖向了小孩落海的方向。
突出的胖船艙擋住了眾人視線,除了海面上的一點小水花,什么都看不到。
到底有沒有救到人?。?p> 眾人憂心著,時間變得分外慢。
又一會兒過去!大家的心都沉了下來。
該不會,兩人都沒了吧?
婦人呆呆的跌坐在地,早已凹陷的眼圈盈滿了渾濁的淚水,她掩著面,幾縷白發(fā)從指尖漏了出來。
“?。【壬蟻砹?!孩子沒事!”
“小郎君好功夫!”
“好生厲害?!?p> 眾人的贊嘆聲和掌聲讓婦人抬起頭,淚水朦朧間,只見她的孩子阿貍和一個渾身濕漉漉的灰袍小郎君出現(xiàn)在了船上的另一側。
原來,是繞到船的另外一邊上來了。
“娘,娘。”
小孩子身上也濕透了,睜著大眼睛,伸手問他母親要抱抱,一面偷偷瞧著那個抱他上來的人,看著就知道掉下去沒有吃啥苦頭。
眾人皆噓出一口氣來。
姜熹被眾人環(huán)繞著,又將小孩子輕輕抱起,送到跪坐在地的婦人懷里,笑道:“這小娃養(yǎng)得真瓷實,娘子你莫擔心了,快些帶他換身衣服吧,別感了寒氣。”
婦人如夢初醒,緊緊抱住手里的男娃,一個勁地朝姜熹道謝。
“多謝郎君!郎君好人有好報!”
姜熹笑瞇了眼睛,目送著婦人和小娃娃去艙房換衣。
等婦人走遠了,姜熹才轉(zhuǎn)過身來,朝著人群中一個毫不起眼的中年男人搖了搖鈴鐺,高聲道:“好人自然有好報,壞人么,也該有壞報嘍?!?p> 那中年男人被姜熹堵住,大怒:“你朝我說這些干什么?快給老子滾開,別擋道!”說罷,男人朝著姜熹的肩膀重重一推,卻不想這位看似瘦弱,身上還在淌水的小郎君不僅沒有被推倒,他自己反被彈開好幾步,心下明白,這是一位練家子。
“難道剛才想偷別人的錢袋,故意推人的不是你嗎?”姜熹言笑晏晏,一雙晶亮的杏眼盯著田七,宛如只是在談論著天氣。
說罷,姜熹舉起手,一個青灰色的錢袋子出現(xiàn)在她的右手中,鼓鼓囊囊,抖一抖,還聽見銅板的碰撞聲。
人群中教書先生的臉色大變,摸了摸自己的袖口,馬上道:“是我的錢袋被偷了!好你個田七!”
說罷,那教書先生從姜熹的手里將錢袋子接過,打開數(shù)了數(shù),正欲罵田七一番,卻撞上田七兇神惡煞的眼神。
那教書先生往后縮了縮。
田七并不高,卻十分壯實,走起路來都帶著狠勁。
先生頓時叫苦,比文可以,比武,他可能拼不過田七呀。
不過,現(xiàn)在不是有個武功更高的人在么?不過頂多再在船上呆半日,他有什么好怕的。
教書先生的胸膛頓時又挺拔了幾分,罵道:“田七啊田七,有道是十年修得同船渡,你何苦偷我的錢呢?偷我的錢就罷了,你還害得魏娘子家的小娃娃落水,要不是有這位郎君在,魏家的小娃娃就被你害死了,真是作孽啊!”
教書先生罵人還是頭一遭,卻也說得抑揚頓挫,像是在學堂教書一般。
田七充耳不聞,見去路不通,只抬頭看天,根本不把教書先生和姜熹放在眼里,順帶還掏了掏耳朵,甩出一大坨耳屎丟到教書先生身上。
教書先生罵了老大一通,見無甚效果,還染了一身騷,不由敗下陣來。
田七只發(fā)著冷笑。
下一刻,他的下巴就被一只快速伸來的手卸下,一顆黑色的丸子從他嘴里塞進去,一下子滑入喉嚨。
只見先前一直微笑看著他的少年郎君嫌惡的拿帕子擦了擦手,慢條斯理道:“你身上都負了什么罪?背了幾條人命?”
田七睜大了眼睛,下一刻,就感覺自己的身體像是被釘在了地上,舌頭也發(fā)出了不受他自己控制的聲音:“負了偷竊罪、縱火罪、奸-淫罪、殺人罪,殺了五人。”
“怎么殺的?”
“二十年前,半夜經(jīng)過一戶人家,家中只有老人和一個小娘子,我奸殺了小娘子,殺了老人,然后一把火燒了?!?p> 人群哄然。
眾人不想這個田七除了手腳不干凈,竟然還做過這樣的惡事,那小娘子和老人多么無辜、多么可憐啊。
幸虧有這個郎君在,不然,這個田七就是一條毒蛇啊,誰知道他又要下手殺誰。
“還有三人呢?”
田七伸手去扣喉嚨捂嘴,然而,他的嘴巴一開一張,繼續(xù)不受控制說道:“半年前,三個外地商人賣貨,身上揣了不少錢,被我發(fā)現(xiàn)了,就拿迷藥迷暈了,殺人拿了錢。”
田七說完這些話,滿頭大汗。此時,他的臉色已經(jīng)是又驚又怒又怕了。哀求道:“我都說完了,饒我一命吧,仙長!小仙長,俠士!”
姜熹失笑,惡人只怕惡人,稍微露出兩手,田七就已經(jīng)將他當作仙長看待了。何其愚笨,何其惡心。
不僅是田七,眾人也目光灼灼地看著姜熹,詢問姜熹該怎么處理田七。
想了想,姜熹伸手將田七劈暈,又拿繩子將田七捆住,綁在船上的大桅桿上。
“明日到岸了再處置吧,若是那邊有官府,就交給官府好了。”
眾人皆沒有異議,好幾個人還朝桅桿上綁著的田七吐了幾口口水,表示可以作人證。
姜熹微笑地點點頭,表示謝意。
下一刻,姜熹眼前就出現(xiàn)了一本只有她可以看見的破舊手札。
手札破破爛爛,發(fā)黃的書頁搖搖欲墜,一個辨不清顏色的穗條在下面掛著。
封面兩個歪七扭八的大字——《向善》。
手札自動翻開。
姜熹大喜。
只見手札上原本的主線任務【小試牛刀:一百個除暴安良小任務】的線段條已經(jīng)被綠色填滿,旁邊還有三顆亮晶晶的小星星,這代表她圓滿完成了任務。
除此之外,還有一個小小的金色寶箱在手札上的任務末端一閃一閃,等著姜熹打開。
姜熹輕輕呼出一口氣!
又到了激動人心的抽獎環(huán)節(jié)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