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龍文連接的是薛寶鈞。身陷于這種類似于黑洞,動彈不得的處境當(dāng)中令一向喜愛自由,玩世不恭的他感到十分不適?!把氣x......”陳龍文遲疑道,遲疑與為什么他要選擇這個敵人。也許是所謂命中注定?陳龍文想到這里,差點(diǎn)笑出來。不過想到他們現(xiàn)在是在拯救世界,即使他自己也不太相信,但陳龍文的臉色重新恢復(fù)了凝重。在他面前,緩緩出現(xiàn)了一縷白光?!翱斓搅税桑孔ゾo結(jié)束,我好去咖啡店喝一杯。”白光越來越近了,陳龍文伸手想抓,但那白光就像水一樣,一抓便蕩了開來。畫面開始上色,一個幸福,美滿的家庭展現(xiàn)在陳龍文面前。畫面上,是一家三口人并列站在一起的畫面,穿著黑色服裝男人身高最高,站在最后,帶著白色小氈帽,穿著小風(fēng)衣的孩子站在最前面,穿著紫色外套的女人站在中間。三個人的姿勢也非常特別,都側(cè)平舉起了雙手,孩子沖下,女人平舉,男人上舉,唯一相同的,是他們臉上的微笑。
那是薛寶鈞小時候,在他四歲時,他們一家一起游長城時,在長城烽火臺上的一張合影。薛寶鈞的家庭在那時雖然并不富裕,但好歹可以度一個假,家人一起去玩玩。可好景不長,就在薛寶鈞一家人回到A市之后,他的母親就病倒了,只能躺著,坐不起來。父親一開始努力花錢給母親看病,在幾年內(nèi)花了不少積蓄。正趕上薛寶鈞上學(xué),都需要錢,壓力越來越大。在一個黑夜,薛寶鈞的父親趁著兒子和妻子都睡著了,匆忙打包了一下行李,打開門走了出去,手中捏著一張火車票。就這樣,薛寶鈞永遠(yuǎn)失去了父親。那年,他八歲。薛寶鈞和母親用了很長時間才適應(yīng)了這一事實(shí)。失去了家中唯一的經(jīng)濟(jì)來源,薛寶鈞和母親一下就陷入了貧窮之中。為了錢,他們曾經(jīng)聯(lián)系過父親,在不斷地打電話之后,父親接了一次。他說他已經(jīng)放棄了這個家,過上新的生活了,希望薛寶鈞和他母親陳秀娟不要再煩他。說來也十分巧合,離開了原來家庭的薛寶鈞父親在異地看上了一個有錢的寡婦,而憑著他自己紅顏未老,成功地使那個寡婦跟他看對眼了。就這樣,他過上了他一直夢想的,富裕奢侈的生活。他給原來的那個家發(fā)了幾萬塊,然后從此銷聲匿跡,手機(jī)號碼也更換了。直到此時,一個好事的鄰居過來向薛寶鈞一家建議訴諸法律,至少每個月要一些薛寶鈞的贍養(yǎng)費(fèi)。陳秀娟一開始本不想這么做的,她甚至不想要薛寶鈞父親發(fā)來的那幾萬塊錢,但家里真的沒有積蓄了,她需要維持她生命的藥物,薛寶鈞需要學(xué)費(fèi),她們都需要食物,貧窮摧毀了他們的堅強(qiáng),使他們別無選擇。最終,陳秀娟選擇訴諸法律,但結(jié)果是薛寶鈞的父親被確認(rèn)失蹤直至死亡。事實(shí)上,薛寶鈞的父親已經(jīng)改頭換面,重新做人了,通過打通各方面的關(guān)系,他有了一個新的身份。由于此,薛寶鈞一家的贍養(yǎng)費(fèi)沒有了。他們申請了低保,在這一點(diǎn)上,命運(yùn)沒有過多為難他們,他們有了低保,因?yàn)锳市比較偏遠(yuǎn)物價也不是特別高,所以每個月低保補(bǔ)貼他們360元。360元能做什么呢?薛寶鈞和陳秀娟就體驗(yàn)了一下這種生活。陳秀娟拿出一萬元急需買了幾個療程的藥,所以剩下的就是解決吃飯的問題就好。吃什么?青菜無疑是最便宜的了,早上陳秀娟指揮著薛寶鈞炒菜,雖然炒菜,但從不放油。在中午時將早上剩下的菜包進(jìn)面里做成包子,又是一頓,晚飯能不吃就不吃。即使日子十分艱難卓絕,但好歹他們挺過來了。
薛寶鈞在上學(xué)時養(yǎng)成了一個習(xí)慣,同學(xué)們都有零花錢買一些東西,而他什么都沒有,他的習(xí)慣就是在大家都放學(xué)離開看不見他之后,從各班垃圾桶中拿出他們喝完扔掉的塑料瓶子。這些塑料瓶子看似沒什么錢,一斤能買個2塊,但卻能極大程度地改善他的生活,使他可以欺騙自己說自己是跟其他人是一樣的。
紙是包不住火的,更尤其在小學(xué)時大家難于克制自己那個叫做八卦的生理本能。于是,薛寶鈞的那個秘密習(xí)慣有一天被一個好信的同學(xué)發(fā)現(xiàn)了,事情很快傳開。后來,大家更想知道薛寶鈞的家世如何,于是,那些和薛寶鈞住在一個樓的同學(xué)們?yōu)榱瞬┑帽娡瑢W(xué)圍繞著他們,便再也閉不上他們的嘴巴。這些造成了什么呢?薛寶鈞被稱為“沒爸孩兒”或者是“窮鬼”。他不能再在放學(xué)后挨個班級撿瓶子了,因?yàn)槊總€班級的人都嘲笑他,這嚴(yán)重傷害了他的內(nèi)心自洽。他極力辯解,可是在大家一陣又一陣的噓聲中,他的辯解最終全部化為了眼淚。除卻了八卦的本能之外,人性本惡,含有暴力的成分,小學(xué)時男孩子們總打架,而女孩子們由于社會習(xí)俗,更喜歡用軟暴力。隨著人們長大,變得更加文明,更克制,更合作,無論男人還是女人,就都開始使用軟暴力了。孩子們打架了一般要家長來撐腰,而父親則是對方打人者害怕的最大因素。薛寶鈞沒有父親,所以大家在嘲笑他一次兩次沒見到他反抗之后,都覺得他是一個軟柿子。
那天午休,一群男孩子壞笑著圍了過來,圍著薛寶鈞的座位?!拔梗冗^格瓦斯沒有?”一個男孩子擠上來,正經(jīng)地說道,可下一秒他有些忍不住了,向后退了退,推了另一個男孩上來,自己到后面偷笑?!拔也拢憧隙]喝過?!北煌粕蟻淼哪莻€男孩懂得克制自己的情緒,他看著薛寶鈞說道。薛寶鈞看著這幫人,他們準(zhǔn)沒有好事?!安蝗缥覀兘o你接點(diǎn)吧?怎么樣?”那個男孩說道。“崔然,跟他廢什么話?趕緊的吧?!庇幸粋€男孩耐不住了,上到赫明坤椅子邊,抓住了薛寶鈞書包旁邊的水瓶子?!昂?,你們想干什么?”薛寶鈞想抓住自己的瓶子??墒悄莻€瓶子下一瞬已經(jīng)出現(xiàn)在了崔然的手中?!斑€給我?!毖氣x說道?!澳玫搅??!贝奕恍ζ饋?,“兄弟們,走?!币粠腿穗x開了薛寶鈞的座位,大笑著走出了門,留下的只有空蕩蕩的教室和薛寶鈞一人。那個瓶子,是薛寶鈞在商店門口躊躇徘徊了很久,買下的一瓶農(nóng)夫山泉。喝完了水之后,薛寶鈞留下了它,這是他唯一的瓶子,雖然接水次數(shù)超過了瓶子上寫的循環(huán)數(shù),但他只有這一個瓶子。現(xiàn)在它被崔然搶走了。過了一會兒,那幫男生回來了,亂哄哄地擠進(jìn)了門,吵吵鬧鬧地,嬉皮笑臉地擠到了薛寶鈞的座位旁邊?!班??!睌Q著蓋的礦泉水瓶放在了薛寶鈞的面前。瓶子內(nèi)的液體飛濺起來,出現(xiàn)了一層浮沫?!澳憧纯丛趺礃?。”崔然雙手環(huán)抱在胸前,對著薛寶鈞說道。薛寶鈞有些遲疑,他不知道崔然葫蘆里賣的什么藥,他想拒絕,但他看見崔然在向他比拳頭,他只好拿起那個瓶子。在薛寶鈞的手碰到礦泉水瓶的瞬間,他感覺到瓶中液體的溫度,他瞬間明白了這里面裝的是什么。他憤怒地轉(zhuǎn)過頭來,看著崔然。崔然看到他這樣,大笑起來,他后面的一眾男孩子也都笑了起來?!澳銈?.....”薛寶鈞看著這幫人,他的上下牙床不斷用力咬合摩擦。“怎么樣,這就是正宗‘格瓦斯’。”崔然捂著肚子,笑得上氣不接下氣。但他下一秒就笑不出來了,因?yàn)檠氣x一拳打在了他的臉上。崔然的笑容猛然凝固,他不斷后退,直到撞在了他身后的桌子上,劇烈的沖擊搞得桌子上的東西有不少都掉在了地上。崔然手下的那幫男生見此都嚇呆了,他們還從沒見過崔然吃這么大的虧。崔然低聲暗罵了一句,快速地站直身體,上來想打薛寶鈞下顎一拳,薛寶鈞頭猛抬了一下,但他很快克制了下來,冷冷地盯著崔然。崔然的下一個掃拳過來時,他一下蹲,躲過了那一拳,一拳打在了崔然的肚子上。崔然捂著肚子后退一步,他沒想到這個看起來營養(yǎng)不良的小子居然挺能打的?!斑€愣著干什么,給我上!”崔然對他的手下嘶吼道。他的那幫手下這時候才回過神來,集體奔向薛寶鈞。薛寶鈞來者不懼,一拳就向離他最近的那個人臉上打去,“哎呦。”那個人捂著臉后退一步,崔然的手下們見狀又害怕地停下了。薛寶鈞看著這幫人,崔然剛才的那一拳打的他腦袋里嗡嗡地疼,耳朵里更是耳鳴陣陣,他疲倦了。“一起上!”也不知道是誰喊了一句,手下們一起向薛寶鈞撲了過去,薛寶鈞試圖反抗,可他又能同時打的過比他結(jié)實(shí)的幾個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