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錦程一個人費力搬箱子,采薇早就看出來夫君心里多少有些情緒,但此時不便明說,只是想通過干活來平復(fù)一下心情。
幾個箱子終于搬完,桌上的小盒子也收拾完畢,聶錦程額頭上沁著汗水。
今天的聶錦程準(zhǔn)時有些異常,不茍言笑,跟平時謙恭謹(jǐn)慎的他有很大出入,做事也總是心不在焉,應(yīng)老爺都看出來他有心事。
吃完晚飯,一家人都早早進(jìn)屋休息,唯獨聶錦程睡意全無,在床上輾轉(zhuǎn)反側(cè),難以入眠。他爬起來,推開窗戶。
后山又開始響起小動物嘰嘰喳喳的叫聲,已經(jīng)入夜。對聶錦程來說,注定是個不眠之夜,于是他又爬起來,來到庭院中。
或許是心有靈犀,采薇知道夫君心中的煩心事,看來今天不把這件事講明白,她無論如何也不會心安。于是想了一個辦法,排解他心中苦悶。
“夫君,你跟我來!”
采薇領(lǐng)著他到了后院菜地,走到柵欄邊,她解開拴在柵欄上的繩索,輕輕一推,像一扇門被打開。
隨后走到拐角處,聶錦程發(fā)現(xiàn)一條通往后山竹海的羊腸小道赫然出現(xiàn)在眼前。
小時候,應(yīng)煋經(jīng)常喜歡溜去后山竹海抓鳥,是因為害怕被責(zé)罵,就在柵欄處偷偷開了個門,正如有句話說的,后山竹海本來沒有路,但是有人經(jīng)常走,所以便有了路。
“這么晚了,還去后山嗎?”
“你去了就明白我的用意了!”
采薇把他帶到后山上,聶錦程這才回想起來,這就是他第一次流浪到月亮灣時停留過的地方,就是在這里聞到采蘭做【鮮菌燴鱸魚】酸味的地方。
“娘子為何帶我來這里?”
“小時候我心情不好,應(yīng)煋哥哥就會帶我來這里,講一些過去的事逗我開心呢!”
聶錦程明白采薇用意,她想通過這種方式讓自己別去介懷沈凌風(fēng)提親這茬,用這種方式忘掉心中不快。
聶錦程自然知道采薇的心屬于他,可猜不透老爺子的心思,畢竟他身世不明朗,若是不在他面前言明,估計不會輕易把女兒交到他手里。
況且,現(xiàn)在沈凌風(fēng)的出現(xiàn),保不齊老爺子那里會不會出點什么意外。
“夫君,要不你給我講講你小時候的事吧,說實話,我對你這種官宦世家的生活方式挺好奇的。”
他們坐在山頭,采薇靠在夫君懷里,聶錦程眼睛卻盯著遠(yuǎn)方。
聶錦程陷入回憶中。只記得他三歲時,母親就抱著他進(jìn)后廚,看父親做菜。從那以后,只要父親在家,都會在兒子面前做菜。一邊做,一邊跟他講解,他現(xiàn)在能知道這么多食材與菜式,是從小聽到大。
聶恩把菜式做好后,讓兒子品嘗,問他是什么味道,然后把一些想法告訴他,并且把這道菜做法都一一告知。聶錦程跟采薇一樣有過目不忘的本事,只要聽了一兩遍,就能記住。
天子十分寵愛聶恩,每次有外地或者是外邦進(jìn)貢的食材,他都會派人先送一份到聶恩手里,讓他斟酌如何做出美味的菜品,所以不管是何種稀有食材,聶錦程都是從小看到大,能夠辨識各種食材也就不稀奇啦!
“原來如此,一出生就站在御廚肩膀上,真是令人羨慕?!?p> “羨慕,羨慕我空有一身說廢話的本事?”
“別開玩笑!按理說,你應(yīng)該跟父親一樣優(yōu)秀才對,怎么連切菜都不會呢?”
這么一提醒,她想起來夫君的確說過他知道做菜過程,但是付諸實施就有點強人所難了。
在后廚里看了十年,他著實也厭倦,父親教過他刀功,但是沒心思去學(xué),認(rèn)為這不是男子漢大丈夫的職業(yè)。
姑姑的丈夫可是皇城禁衛(wèi)軍總教頭,功夫一流,他也期盼能有姑父那一身本事,今后可以仗義執(zhí)劍走天涯,干一番事業(yè),可父親自從知道他學(xué)習(xí)功夫后,經(jīng)常奚落他,時不時冷嘲熱諷,還強行把他送去社會上磨煉。
體驗人生百味,讓他多多接觸民間口味,以便將來繼承御廚手藝,可他到了民間就像一匹脫韁的野馬,完全放飛自我,吃喝玩樂成了終極目標(biāo),那個時候是在跟父親賭氣,就是不想做廚才會荒廢這段大好時光,除了把功夫練得爐火純青之外,其它一事無成。
“直到聶府蒙冤,父親為保我性命,我才理解到他的用心良苦,我在父親心中永遠(yuǎn)都是彌足珍貴?!?p> “夫君,世上沒有誰的父親不疼愛自己的孩子,他如此這般舐犢情深,人之常情啊?!?p> 聶錦程看著采薇,自打他來到應(yīng)家,從來沒有見到過應(yīng)家母親,他挺好奇未來岳母是什么樣子,就壯起膽子問采薇。
“你娘親呢?我好像從來沒有聽你提起過?”
提起娘親,采薇剛才還笑臉盈盈,立馬多云轉(zhuǎn)陰。只見她站起來,背對著夫君,嘴里長吁短嘆。
“我跟采蘭沒你那么幸運,有母親陪伴左右,我們都是單親家庭的孩子,從來都體會不到被母親關(guān)懷是什么滋味?!?p> “娘子,對不起,是我讓你想起不開心的事了?!?p> 采薇眼眶都紅了,聶錦程走過來,把采薇抱在懷里,盡可能讓她感到溫暖。
“沒關(guān)系啦!”
采薇故作鎮(zhèn)定,雖然沒有母親關(guān)愛,但是夫君的母親以后就是她的母親,蘇醒的母親今后就是小妹的母親,等成親后,她們就會體會到有母親疼愛的感覺。
或許是家庭這個話題過于沉重,提起來讓人傷感,兩人都覺得還是跳過這個話題,說點開心的事。
“夫君,我很想知道,在做廚方面,有沒有你不會的。”
聶錦程不知道該怎么回答,其實父親會的花樣繁多,不管是做菜,還是做糕點,又或者是酒類,只要跟飲食沾邊他幾乎都會,不敢說什么都精通,至少沒有幾個人敢說能比得過他的菜式儲備量。
“應(yīng)該很少吧!父親知道的我也知道,他不知道的我也不知道。不過我這一路流浪過來,也見過不少好東西,應(yīng)該沒有不會的吧!”
就連外邦的某些食物,在父親傳授下他都略知一二,本來他早就打算除了應(yīng)家小館,酒鋪之外,還要做糕點鋪、佐料鋪、茶水鋪、甚至還想成立廚者館,專門收一些有做廚天賦之人教他們?yōu)閺N之道。只是受限于資金跟人力,才沒有得以實施。
“茶水鋪?就像杜老伯那樣只賣茶水嗎?”
采薇以為就是單純的茶寮而已。
“哪有那么簡單,這可不是一般的茶水能比擬的。比如說酸梅湯,綠豆湯之類的飲品,都需要精心熬制,可不像茶葉那般倒上開水就只管等著就行?!?p> 在聶恩的認(rèn)知里,將茶葉與各種草藥混合,比如甘草、茼蒿之類,做出來的茶飲必然不是一般茶水能相比,這類茶飲除了能解渴外,還有一定保養(yǎng)功效。
除了茶飲外,還有佐料袋,對于那些不知道如何使用佐料之人來說,可以把各種佐料磨成粉,按照劑量裝在一個袋子里,指定的菜品可以使用一袋佐料,這樣也能做出完美的味道,根據(jù)不同的食材使用不同的佐料,那樣就算不會做菜的小白新手也能在做廚中體會到滿足感。
聶錦程越說越起勁,糕點,廚者館的設(shè)想都提出來,若是這些營生能夠經(jīng)營好,他們可以累積不少財富,各行業(yè)都能做到頂尖,只要有應(yīng)家小館名聲的加持,做大做強只是時間問題。
采薇看著他,也在憧憬著以后這些生意都一一實現(xiàn),當(dāng)下要努力賺錢,攢夠錢才能實現(xiàn)夫君的抱負(fù),聶錦程的形象突然高大上了。
“夫君,我真幸運,今生能覓得如你這般如意郎君,也不枉此生了?!?p> “我也是,上天眷顧我,不忍心看我流浪,孤苦伶仃,才恩賜給我一位善解人意,蕙質(zhì)蘭心的小娘子。”
聶錦程握著采薇的手,濃情蜜意跟她說。
應(yīng)家小館今后生意會越來越好,應(yīng)家酒鋪也會遠(yuǎn)近馳名,他們的日子會越過越好。
“不過,在這之前,我還要處理一件事?!?p> 聶錦程突然轉(zhuǎn)過身起來,臉色又陰郁起來,采薇看著他,問他是不是還有想法。
“當(dāng)然是那個沈凌風(fēng),當(dāng)著我的面跟我搶媳婦,這不是活膩歪了嗎?”
“那我該怎么辦?”
采薇說她一時間也不知道該怎么委婉拒絕沈公子。
聶錦程湊到采薇耳邊細(xì)語幾句,只要按他說的辦,一定會打消沈凌風(fēng)的念頭。明天他們就叫上采蘭跟蘇醒一起去靖安縣東春園,順帶把禮單還回去。
“這種話我怎么說得出口呢?”
一向溫文爾雅的采薇,要她突然跟小妹一樣說狠話,的確有點為難她。
“那有什么,人有時候,該狠就要狠,瞻前顧后有什么意思。”
聶錦程轉(zhuǎn)過身,一邊說一邊背對著采薇,想確認(rèn)一下時辰。
“走!回家!”
采薇突然大吼一聲,從身后用手揪住夫君耳朵,活脫脫河?xùn)|獅吼的翻版。
“夫君,這種話狠夠狠嗎?要不要再強烈一點?”
采薇說完,捂著嘴笑,同時問夫君夠不夠狠。
“娘子,輕點,疼疼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