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zhí)m顧不上自己有沒有戴頭紗,一心只想逃離周明的魔爪。室外風雨交加,街道上一個人影也沒有,她逐漸放慢腳步停在交叉路口中央,想到平州城那么大卻沒有她的藏身之地,瞬間心急如焚。雨水淅瀝淅瀝不停落下,浸濕她的頭發(fā)和衣裳,滑過那半張焦黑粗糙的臉頰,滋潤著毫無生機的皮膚,癢癢的觸感讓張?zhí)m伸出手去撫摸自己的“禁區(qū)”,這還是毀容后的第一次。要知道她以前全身上下包裹得可嚴實了,不管是她還是其他人,都不能輕易看到、碰到她的真面目。
久違的觸感讓她激動不已,泛紅的雙眼留下晶瑩剔透的淚珠,混合著雨水滴落在廣闊潮濕的大地,綻放出一朵絢爛鮮艷的牡丹花。剎那間她明白了,自己從未做錯什么,卻平白無故被周明欺負毀了容貌,這么多年來閉門不出,生怕別人瞧見她那張爛臉而對她指指點點??傄詾樽约菏亲飷旱母?,整天過得渾渾噩噩,虛度寶貴光陰,現(xiàn)在想來真得太傻了。
憑什么犯錯者瀟灑自在,而她這個受害者卻每天過著沉重壓抑的生活,憑什么!既然老天爺留她一條命,她就得好好把握,譜寫多姿多彩的人生,而第一步,便是找個容身之所。平州城里她與林青最要好,林青是位善良知足懂得感恩的好姑娘,張?zhí)m有信心林青不會置她于不顧。
……
“叩叩叩,叩叩叩?!?p> “開門,快開門?。 ?p> “吱呀~”
秦家大門被打開一條縫隙,仆人好奇三更半夜到底是誰在敲門,通過門縫往門外看,一個全身濕透的女人站在門前,抱緊雙臂冷得直哆嗦,夜晚無燈仆人并沒有發(fā)現(xiàn)她的爛臉,所以例行提問。
“姑娘找誰?”
“我是張?zhí)m,我找青兒?!?p> 張?zhí)m,夫人的教書先生!仆人知道夫人最敬重這位女先生了,于是立即開門讓她進屋,然后跑去林青的房間通報。
林青在秦義懷里睡得正香,門外突然傳來急促的敲門聲,秦義披著外衣打開房門,只聽仆人說:“張?zhí)m先生來找夫人?!绷智嗦牶篑R上彈坐起來,還沒來得及梳整頭發(fā),便急急忙忙趕到客房,見張?zhí)m沒戴頭紗背對著自己,渾身濕噠噠的,于是充滿疑惑地問。
“先生這么晚找我有什么事,還有您怎么全身濕透了?”
張?zhí)m聽到林青悅耳的聲音,內(nèi)心的不安與緊張逐漸消散,她慢慢轉(zhuǎn)身,把多年珍藏起來的微笑獻給自己最疼愛的學生。
“青兒。”
?。。?!
“先生……”
林青驚呆了,一時間不知該說些什么。只見張?zhí)m一邊臉秀氣水靈,另一邊卻溝壑縱橫,脖子、手臂露出的地方布滿大大小小褐色的疤痕,根本找不到一塊完好的皮膚。她到底經(jīng)歷了什么非人的磨難,又是以怎樣強大的意志堅持到現(xiàn)在的。
張?zhí)m見林青睜著大大的眼睛盯著自己,好一會都說不上一句話,明白她仍處在驚訝當中,為了打破現(xiàn)場尷尬的氛圍,只好笑了笑開口道。
“抱歉,嚇到你了?!?p> 林青聽到這句話瞬間繃不住了,立刻張開雙臂沖過去抱著張?zhí)m嚎啕大哭,一邊啜泣一邊說:“嗚嗚嗚,為什么……到這個時候,先生還要……顧慮我的感受,明明……您才是最需要關(guān)心的那個,求您……也多想一下……自己,嗚嗚嗚嗚。”
她的話直擊張?zhí)m內(nèi)心深處最柔軟的地方,張?zhí)m感動不已,淚水奪目而出,伸出手緊緊地回抱林青:“謝謝你,讓我能再次體會到多年沒體會過的‘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