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對方毫不客氣的戳腦袋嘲諷了一通，程諾捂著隱隱作痛的腦袋，擰著眉頭想了想，突然覺得秦然這廝講的話分外有道理。
這年頭，會有哪個二百五會主動出錢要求秦然拼盡全力打假賽，為的是讓AIG戰(zhàn)隊成員拿LPL冠軍后站在領(lǐng)獎臺上獨家燦爛？
這太不符合邏輯了！
按照小說和影視劇中的安排，應(yīng)該是拿了錢財后找準時機故意輸?shù)舯荣惒艑Π。?p> 想著，程諾眨巴著眼睛，一副大徹大悟的模樣看向秦然驚訝道，“是哦，隊長，你說的好像是這么回事啊。”
“神經(jīng)病?！?p> 見程諾一副智障兒童終于長大了似的，秦然心中那僅剩的耐心都被消耗掉。似乎是真的拯救不了面前這個少女，秦然選擇避免和弱智持續(xù)性溝通的朝向燈火明亮的地方走去。
擦肩而過的那一刻，小姑娘從他的屁股后面蹦跶著追了過來。秦然無可奈何的扯了扯嘴角，一副不想理會對方的漠然德行。
然而程諾分外疑惑道，“隊長、隊長，如果是這樣的話，經(jīng)理為什么要騙我呢？”
即便不用程諾刻意的形容胖達是用怎樣的語氣來描述這件事情的，秦然單單只是站在這里，憑借對于兄弟多年的喜好了解，他都能想象出胖達當時眉飛色舞吐沫橫飛的概括這件事情的狗德行。
但這件事情是不是真的呢？
想到過往的種種經(jīng)過，秦然斂下心中所有糾葛情緒。并不想把程諾拉進這場無休止的可笑過往中，秦然選擇閉口不談。
但是礙于程諾纏著他追問，想了想，他遲疑道，“大概……”
偏過頭，見小姑娘站在一側(cè)仰著頭一臉認真的看著自己，只覺得對方像極了等著投喂的兔子。頓了頓，秦然意味不明的扯了扯嘴角，斂下心中所想，轉(zhuǎn)過頭看向遠方夜色天際，隨口敷衍道，“瞧你像個小學生似的，他可能覺得騙小孩子好玩吧?！?p> 怎么又能提到自己像小學生？
程諾一臉懵逼的看向身前單手插兜一副模樣很酷的男人，只覺得自己滿心的柔情和關(guān)切十足十的是喂了狗了。她就不該心疼這個人不易的過去，此時聽對方連嘲諷帶嘲笑的數(shù)落著自己，程諾真想抬腿惡狠狠的踢對方一腳才算泄憤。
然而她不敢，因為眼前的男人突然又轉(zhuǎn)過身子，一臉探究的盯著她。
大概是被那雙桃花眼盯的渾身不自在，生怕對方又在那計算著什么討人厭的法子跑來折磨自己。程諾擰著眉頭，一臉警惕的看著對方質(zhì)問道，“你干嘛？”
然而秦然只是抱著肩膀打量似的看著眼前的小姑娘，頗為疑惑道，“你這個年紀，不上學讀書的嗎？你家人知道你跑到這里來，會支持你來做這個不務(wù)正業(yè)的營生？”
雖然秦然把“打電競”形容成“不務(wù)正業(yè)的營生”但程諾還是被問到后一時間語塞。
按道理而言，她現(xiàn)在應(yīng)該已經(jīng)在國外學校的宿舍內(nèi)準備最新的學業(yè)報告，可是她現(xiàn)在瞞著家人們跑到上海這個地方。陪面前這個男人站在外灘吹夜風。如果這件事情被發(fā)現(xiàn)了，恐怕，她真的要死路一條。
可是，她已經(jīng)鐵了心的要加入AIG戰(zhàn)隊，勢必要參加年后的新賽季。既然已經(jīng)朝著目標前行，她怎么可能反悔呢？
為了避免眼前男人的懷疑，程諾鄭重的點了點頭，正色道，“當然了，我家人很支持我的。這是新興行業(yè)，我若是能夠站在冠軍席上以中國的名義參加全球賽，他們會為我很驕傲的?！?p> 但真的驕傲嗎？
想了想，程諾只能回應(yīng)自己一個不知道的回答。畢竟她從小到大都活在家人的掌控下，夢想、選擇、生活、未來全都是按部就班的以家人們的意愿而生活。她的想法不重要，她的需求也不重要。
但若是有一天她真的把這個冠軍夢做成功了，那時候的他們會為她驕傲嗎？
然而這是一個未知數(shù)。
想著，程諾眼中的光芒暗了幾分。
不過她這話說起來頗沒有底氣，秦然聽在耳中，自然洞穿對方并未說真話。瞧著小姑娘陷入沉思糾葛的模樣，有那么一瞬間，他突然猜測對方不顧后果的跑來這里，是不是因為夢想二字？
想著，秦然沖著對方“喂”了一聲，見小姑娘抬眼分外茫然的看向自己，他追問道，“來這里，是為了夢想嗎？”
突然提及“夢想”二字，程諾有那么一瞬間的錯愣。呆呆的看著對方，突然不知道怎么回答。
夢想這個詞本就離她遙遠，她活了這么大，按部就班的按照家人的意愿去生活，夢想這個東西，對她而言真的是太過于奢侈的。如果說小時候還夢想著當個醫(yī)生、老師，那現(xiàn)在的她早就做了掙脫家中束縛而去白日做夢的年紀。
夢想？
遵循家中意愿當工程師是夢想嗎？答案顯然不是。
那么電競比賽是她所追尋的人生意義和夢想嗎？
程諾眨巴著眼睛內(nèi)心認真的盤算了一番，發(fā)現(xiàn)好像也不是。因為從一開始，她就是憑借著一股莫名增生的沖動感，拽著鞠博陽和行李箱踏上了上海的旅程。因為從一開始，她就妄想著自己可能會拯救眼前這個刻薄男，幫助對方這個四缺一的落魄戰(zhàn)隊重新贏得機會站在大眾的面前。
你要說是夢想？
她程諾活了這么大，居然連一個人有夢想是什么滋味都不知道，聽起來，可真是心酸又可笑。
想著，程諾張了張嘴，突然不知道怎么回答。猶豫著，她看向秦然很是糾葛的反問道，“是，夢想嗎？”
秦然瞧著程諾一臉茫然的樣子，以至于他自己都納悶難道是這個問題太難回答了嗎？但突然被對方這么反問，秦然倒是一愣，隨后好笑道，“是不是夢想你不清楚嗎？”
然而程諾還真的是不知道了。
生怕被對方看出來其他的隱情，程諾打了個哈哈，尷尬的笑了笑，敷衍的解釋道，“其實我是想問，你過去付出了千百倍努力的試圖站在最頂尖的位置，我想，你一定很熱愛電競選手這個職業(yè)吧？”
此時夜風拂面，即便往來有路人經(jīng)過，卻仍舊沒有打斷二人間的探究性話題。
秦然瞧著被風吹得頭發(fā)微微有些糟亂的小姑娘，本來想要否認對方、并調(diào)侃數(shù)落程諾好似個狗仔記者似的纏著他問東問西，但是這一刻，迎上那雙探究卻又真誠的眼眸，他心下一顫，突然很想回答對方一個肯定的答案。
遲疑了下，秦然鄭重的點了點頭，認真的“嗯”了一聲后說道，“很愛。”
對方鄭重并又嚴肅的回答，惹得程諾挑了下眉頭。不過一轉(zhuǎn)頭，又覺得自己這個問題問的屬實是過于腦殘了點。如果秦然不是熱愛的話，為什么要在十幾歲的時候就拼盡力氣的力爭上游？
因為有目標，因為心中有激情，因為心中有所期待和爭取的價值，所以才會令一個少年如此的賣盡力氣。
只是，突然面對青春時代的偶像，想著對方曾激勵自己的人生。那一刻，程諾突然很想問問自己過去沒有機會問出來的問題。
但她也確實是這么做的。
但程諾現(xiàn)在心中認真反復(fù)的措辭一通，挑選了個稍微委婉的方式變相的詢問道，“其實我是你的粉絲。”
面對對方突如其來的坦白，秦然始料未及，卻仍舊點了點頭回應(yīng)道，“我知道?！?p> 聞言，程諾小臉一垮，嘴角邊的笑容略有僵硬。
這下，算是又一次的應(yīng)證了她同胖達談話的時候，全被二樓的男人聽了個一清二楚。
這個樓怎么這么不隔音呢？
難道是房子太大了，所以產(chǎn)生了聲音回響模式？
秦然看著程諾在那面色僵硬不已，還以為自己回答的太過于坦白，而令對方不好意思了。但是又瞧著對方一副分外后悔的模樣，他突然察覺到對方才不是會臉皮薄的性子，恐怕是自己誤會了。
只覺得提及“粉絲”這個話題，令雙方都分外不自然，秦然假意輕咳兩聲，試圖打破尷尬，佯裝隨意的姿態(tài)問道，“所以呢，你是我粉絲又如何？腦力這么差，該回去吃核桃補腦子也不耽誤?！?p> 聽對方又在那嘮叨自己，原本神色僵硬的程諾瞬間想要抬腿給對方一記飛踢?？墒撬龥]這么做，畢竟難得對方肯同自己敞開心扉的聊聊，她有很多在過去想問卻沒有機會問的話要講出來。
為了自己的好奇心，程諾糾葛了下，咬了咬牙，一橫心的又問道，“其實我就是好奇，對于你而言，世界冠軍和國內(nèi)第一，它們很重要嗎？”
其實這是一道并不容易的選擇題，尤其是放在面前這個成天頹廢荒唐的男人的身上，真真是一點點讓人看不出對方還對“電競選手”有所期待，對于LPL比賽還有所憧憬、有所向往、有所熱血。
程諾本來已經(jīng)做好了被對方嘲諷一通的打算，畢竟秦然是出了名的刻薄，最近幾天的接觸，已經(jīng)令她對方的臭脾氣懷有一定的了解和心得。而且對方已經(jīng)有兩年多的時間未曾上場比賽了，作為一個被遺忘的實力選手，提及冠軍二字，屬實是有些扎心。
當下，程諾問完后又很是擔憂的偷瞄著秦然，試圖在他的表情中找出些許不對的地方，這樣也好立刻收手，避免問出令對方更加不愉快的問題。
然而秦然聽了這話，那雙桃花眼中染上了些許嚴肅神色。他望著眼前眼巴巴仿若粉絲提問似的程諾，破天荒的沒有不耐煩、也沒有不程諾意料內(nèi)的嘲諷，他反而一本正經(jīng)、不假思索的說道，“當然重要。”
“哎？”程諾一愣，“你居然肯講啊?！?p> “不是你一直嘮嘮叨叨的問來問去嗎？”說著，秦然丟給對方一個“你是白癡嗎”的眼神，轉(zhuǎn)過頭，看向遠方天際的深沉夜色，回想起過去的點滴經(jīng)過，他的心中也掀起一陣波瀾。
他本來是不想同小姑娘講這些的，更多的是覺得沒有必要同一個陌生人去坦白自己的內(nèi)心?？墒窃谶@個時候，趁著夜色，趁著對方一時沖動，又或者是受到了胖達那句“程諾是為你而來”的刺激，他突然很想同眼前這個小丫頭片子講講。
雖然很不該，但他破天荒的不想要繼續(xù)壓抑自己的情緒。就當做是看穿了小姑娘刻意佯裝家庭支持打電競職業(yè)那些謊言，秦然突然覺得，其實大家都挺不容易的。
想著，他垂下眼簾，反問道，“好端端的，你為什么想要問這個？”
“因為……”程諾站在男人的身邊，學著對方看向遠方輕聲道，“我看過你許多過去私下訓練的視頻，你很辛苦、很努力、幾乎把所有的時間都耗費在這個上面。所以很多時候我也很奇怪，是不是真的熱愛到了極致，才會讓一個人把時間和精力全權(quán)放在一件事情上。我不太懂，所以想要問問你，榮譽對你而言是不是很重要，所以才會讓你不顧一切？”
但其實程諾還有未說完的話，她咽在嘴邊未曾被提及的，是她心中很是酸澀并又無奈的現(xiàn)狀。
至今為止，她渾渾噩噩，毫無向往，更別提為一件事情而不顧一切。
活了這么大，同秦然相比，她的過去和現(xiàn)在，真的毫無“人生”二字可言。
她真的，也很向往這種拼盡全力卻熱愛生活的日子啊。
起碼，會覺得自己是活生生的存在著的。
可是……
這一刻，程諾突然覺得自己可真是傻缺的厲害。
但秦然不知道小姑娘心中胡思亂想什么，只聽對方聲音越來越小，還以為對方怕自己亂發(fā)脾氣而不敢繼續(xù)講話。于是，秦然瞥了眼身邊一臉苦大仇深的小姑娘，想了想，沉聲道，“能夠拿到冠軍，能夠拿到第一，對過去的我而言很重要。只有這樣，才能提醒我把努力和熱血發(fā)揮到了極致，耗盡力氣，付出全部，不留遺憾。”
停頓了下，秦然轉(zhuǎn)過身子，看向程諾說道，“這是我，對于過去的自己所持有的絕對信念意義，那是我心中燃起的一把火，有了它，付出再多都值得。”
“但現(xiàn)在……”
話說到這里，秦然猶豫了下，卻突然笑了。
他說道，“只是現(xiàn)在不會了?！?p> 程諾一愣，詫異道，“為什么，是怕別人覺得你功利心很重嗎？”
“當然不是，功利二字不過是弱者不甘的說辭罷了。”秦然搖了搖頭否認道，“只是曾經(jīng)的我夢想很簡單，那世界冠軍為國爭光。而現(xiàn)在的想法很簡單，過好每一天。”
對方語氣悵然，程諾不是傻子，自然明白那不是出于秦然的真心話。于是她語氣著急的問道，“那你的夢想呢？”
“我的夢想？”秦然一愣，低下頭看著一臉焦急的小姑娘，頓了頓，他無奈道，“我的夢想啊，早已經(jīng)死在了兩年前的領(lǐng)獎臺上，那天很難忘，所以……”
停頓了下，秦然扯了扯嘴角，似是自嘲道，“那一天那團火滅了，所以過去的也就都過去了，看清現(xiàn)實，我也該認輸了……”
話音一落，二人皆是沉默，唯剩微風輕拂耳邊的微微聲響。就當兩個人相顧無言，秦然以為小姑娘無話可講的時候，身邊的人繞到了他的面前。
“可你甘心嗎？”
只覺得心下咯噔一聲，似是有什么東西沉甸甸的落了下去，秦然慌忙抬眼去看，四目相對的那一刻，“甘心”二字卻卡在他的喉嚨間，堵得他所有想要否認反駁的話都講不出來。
夜色下，少女一臉平靜，可秦然看著她，久久的沒有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