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小湯山的山火破壞了納穆福和劉玄初的計劃,納穆福夜襲失敗后,如喪家之犬一般逃往揚州,此時他化名劉福,躲在揚州的一處宅子里。
這一個多月的奔波逃難,讓納穆福身心俱疲,幾乎每天都在逃難之中,余下的幾個部下也在逃難中被朝廷的官兵擊殺。
宅子內(nèi),晦暗的房間里,微弱的燭火印著納穆福頹靡的臉,他坐在一個舊的脫漆的方桌旁一動不動的。
從京城逃到揚州他心中始終想不明白為什么如此周密的計劃會失敗,心中不免懷疑是不是在自己內(nèi)部有朝廷的奸細,可是想想也不對,自己的部下死的死,抓的被抓,現(xiàn)在自己兩個分舵,四個堂,四百多號弟兄全部一次性全賠進去了,剩下自己茍延殘喘。現(xiàn)在連自己都自身難保,更別說為自己的阿瑪報仇了。
自己身為滿人,卻做出如此忤逆的事情,早就不被大清所容納,納穆福從內(nèi)心深處恨死了這個將自己全家陷入萬劫不復(fù)之地的康熙,他攥緊了拳頭,陰郁的眼睛盯著前方,嘴里咬牙切齒的說道:“康熙小兒,你將我瓜爾佳一族逼入如此絕境,只要我還有一口氣在,我一定將你愛新覺羅一族屠戮殆盡,一個不留。我要將你愛新覺羅·玄燁的頭顱掛在午門之上,以祭奠我阿瑪瓜爾佳·鰲拜的在天之靈?!?p> 這時房間的門打開了,走進來一個人,在晦暗的燈火里可以看出這個人約莫四十歲,留著兩撇八字胡,穿著一件灰色的夾棉長袍,頭上戴著一頂已經(jīng)洗的有些脫色的黑色瓜皮帽,他手里提著一個竹編提籃。
這人進屋后,將提籃發(fā)在桌子上,從籃子里拿出點飯菜,還有一壺酒擺在桌上后對著納穆福說道:“主上,吃飯吧?!?p> 納穆福抬起頭來問:“現(xiàn)在什么時辰?”
那人回道:“已經(jīng)酉時七刻?!苯又淹肟陻[好在納穆福面前,再拿一個白瓷杯子倒了點酒遞給納穆福后,聲音帶著點嘆息說道:“這天天躲在宅子里,難為您了!”
納穆福接過遞來的酒,抿了一口后說道:“劉盛,外面的風聲還緊嗎?”
這把桌子上的提籃蓋好,放在地上,搬來一把條凳坐在納穆福對面,繼續(xù)給納穆福杯子里加酒:“揚州城內(nèi),這些天官府好像沒了動靜,而且目前也沒有您的懸賞畫像,甚至懸賞榜文也沒有貼出來?!?p> 納穆福手里端著杯子,想了想說道:“也許我的身份還沒有暴露,被抓拿的弟兄們口風緊,沒有吐露吧!”
劉盛給自己倒了杯酒,喝了口嘆息道:“唉,咱們這些曾經(jīng)跟著大帥的老人,逃過當年的清算,卻在這一次全賠了。主上,現(xiàn)在就剩您和我了,這日后還不知道該怎么辦!”
聽劉盛的嘆息,納穆福自覺內(nèi)心憋屈,仰頭喝光杯里的酒后,將被子狠狠的砸在桌子上,憤恨的說道:“我阿瑪?shù)某?,還有這些兄弟的仇,不共戴天,那康熙小兒,我終有一天要讓他血債血償?!?p> 而這個時候,納穆福身邊突然傳來一個尖銳的說話聲:“怎么這么苦大仇深呀?”
納穆福聽這個聲音嚇得急忙轉(zhuǎn)頭,發(fā)現(xiàn)依舊穿著薄薄的黑色馬甲長袍的費琢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jīng)坐在自己旁邊,他低著頭在剝這炒花生的外層的豆衣,嘴里還喃喃自語道:“吃花生得把皮給剝了!”
“你,你怎么在這里?”
“你怎么知道我在這?”
納穆福嚇得從凳子上跌坐在地上,顫顫巍巍的用手指著費琢,眼里充滿著恐懼以及不可思議。
之前還和自己說話的劉盛此刻頭伏在桌子上一動不動,納穆福馬上明白發(fā)生了什么事情。
“你是來要我的命的?”:納穆福驚恐的問道。
費琢輕輕的吹了吹粘在手上花生紅衣的碎片,歪著頭看向納穆福,咧著嘴說道:“要你的命?如果真的想要你的命,你覺得你還能張口和我說話嗎?”
納穆福面對費琢那看似充滿玩味,卻帶著寒意的眼神,坐在地上本能的退了退,反問道:“那你想怎么樣?”
費琢拿起桌子上的酒壺,聞了聞后說道:“喲,瓊花露,這酒不錯?!闭f完自顧自的喝了起來。
而納穆福見那費琢不理會自己,便想著站起來奪門逃出去,而這時突然感覺自己雙腳的后腳跟一陣劇痛,無力的跪在地上。
又疼又害怕的納穆?;仡^一看,發(fā)現(xiàn)自己雙腳的腳后跟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jīng)被割了一道口子,鮮血一直嘩嘩的往外冒。
納穆福嚇的臉瞬間煞白,而這時費琢很平淡的說道:“見到我就想跑,這樣很沒有禮貌哦。”
納穆福疼得齜牙咧嘴:“你究竟想怎么樣,如果你想殺我,就快動手,別他媽的折磨我?!?p> 費琢喝完酒壺里的酒,瞇著眼,有些意猶未盡,咂巴著嘴說道:“這酒真好,我看我得去搞幾缸才行?!?p> 跪在地上的納穆福冒著冷汗,想逃卻又無可奈何,這是時候費琢把酒壺放在桌子上,才又開口說道:“死,你現(xiàn)在還不能死,你還得幫我辦件事情?!?p> 納穆福疑惑的問道:“你要我辦什么事?”
費琢站了起來走到納穆福跟前,蹲了下來和納穆福面對面的說道:“還記得曹家那小姑娘嗎?”
納穆福驚恐的瞪著眼睛,看著費琢那濃厚的黑眼圈回道:“記,記得……”
費琢咧著嘴笑道:“很好,這幾天她就會出現(xiàn)在揚州,到時你把她給殺了!”
納穆福更加不解,因為傷口的疼痛,他咬著牙問道:“為什么要我殺她?”
費琢搖搖頭瞪著納穆福,聲音突然變得有些低沉:“我好像說過,我不喜歡別人問問題?!?p> 納穆福被費琢突然的變臉嚇得一陣哆嗦,顫顫巍巍的說道:“我,我,我都已經(jīng)讓你廢了,還怎么幫你殺了那曹家小姐?”
費琢站了起來,丟下一瓶黑色玻璃的小瓶子在納穆福的跟前,納穆福疑惑的將瓶子撿起來,只見瓶子里面是濃稠的液體。
“你放心,你的腳筋我并沒有割斷,只是一些皮外傷,用這個藥擦在傷口,最多兩天就可以恢復(fù)正常行動?!保嘿M琢淡淡的說道。
納穆福始終不明白眼前的詭異少年的行為以及邏輯,感覺自己一直被這個少年牽著鼻子走,而且還沒得反抗。
每次都神出鬼沒的,不知道是人還是妖怪,消聲無息只在一瞬間就將一群人殺死的手法,簡直就是妖術(shù),納穆福有些后悔以前為什么聽信了這個詭異少年的話,弄的自己現(xiàn)在不如街邊的一只流浪狗。
而那費琢經(jīng)常在自己眼前無故消失,之后又不可思議的出現(xiàn),如同鬼魅一般。
納穆福手里攥著藥瓶,正想開口問站在自己眼前的費琢什么時候在哪殺那曹家小姐的時候,費琢又無故的消失在自己眼前,納穆福還沒來得及驚慌,費琢那尖銳的聲音又從自己的身后傳來:“上次你和吳三桂合作辦的那個事情,是我一手策劃的,可是在你手里辦砸了,這讓我很沒面子,所以這次要你去殺那曹家小姑娘,就是給你的懲罰?!?p> “你要我親自去殺那曹家小姐?”:納穆恐懼的說道。
“要不然呢?你現(xiàn)在還有手下可以用嗎?”:費琢有些理所當然的說道。
“你要我在眾目睽睽之下殺她?”:納穆福有些不容置信。
“沒錯,你就是要在眾目睽睽之下殺她,而且不能失手?!保嘿M琢坐在納穆福的身后的床上,手里拿著折疊小刀在雕刻著那根小木頭,那根小木頭在他的雕刻下逐漸顯現(xiàn)出人性的輪廓,有著女性特征的輪廓。
“你這不是要我去送死嗎?”:納穆福原本恐懼的內(nèi)心又增添了一絲驚訝。
“沒錯,就是要你去送死。”:費琢直接了當?shù)某姓J他就是要納穆福去送死。
“我做不了,你還是直接給我個痛快吧!”:納穆福覺得自己無論怎么樣都得死,索性讓那費琢現(xiàn)在就將自己殺掉,他不想備受折磨的去死。
費琢卻不以為然的說道:“求死?那不行,如果你不幫我做這件事情,我會將你慢慢的凌遲,你到時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反正如果我不想讓你死,你怎么樣都死不了!”
納穆福被嚇得大氣都不敢出,只能無奈的說道:“我去,我去還不行嗎?”
費琢咧著嘴笑道:“這才是乖孩子嘛!”說完就消失在這晦暗的房間,而跪在房間內(nèi)的納穆福癱在地上,嘴里念叨著:“這是逼我上絕路呀,這是逼著我去死呀!”
消失在納穆福房間的里的費琢,此刻出現(xiàn)在揚州熱鬧街區(qū)的一處屋頂上,他躺在屋頂上喝著酒,嘴里喃喃自語道:“畢冉,不知我這一招,你還能不能接的下?!?p> 與此同時,畢冉他們的船,終于慢慢的駛?cè)霌P州境內(nèi),畢冉吸了一口煙,看著映入眼簾的揚州夜景的輪廓。
“紫泉宮殿鎖煙霞,欲取蕪城作帝家,玉璽不緣歸日角,錦帆應(yīng)是到天涯,于今腐草無螢火,終古垂楊有暮鴉,地下若逢陳后主,豈宜重問后庭花?!?p> 畢冉嘴里吟著詩,這也是曹寅教給他的一句關(guān)于揚州的詩句,雖然他嘴里念著,但其實他根本不知道詩句表達的意思。
僅僅是因為來到揚州之后,裝模作樣的有感而發(fā),這時煙頭燃盡,燙著了畢冉的手指,感覺到疼痛的他急忙甩掉煙頭,甩了甩手罵道:“媽的,燙死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