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次進秦國公府,冀忞依然沒有心思去賞鑒。
因為這一次,她和成冰姣扮成了周彪和周桓的侍衛(wèi)!
身為侍衛(wèi),尤其還是女扮男裝,不說屏氣凝神,也得小心翼翼,盡可能不要引起秦國公府下人們的注意。
不過很顯然,國公府到底秩序井然,下人們各司其職,對訪客并無窺探之狀,想來是秦國公府對下人約束得好。
秦秀域早已出門迎客,只見他唇齒兩頰不怒自威,眼角眉梢謙和帶笑,目光炯炯,恍若星辰,身姿提拔,卻又不彪悍粗鄙,雖不及三皇子、寧曉濤之流俊秀,但風(fēng)姿別樣,堪稱儀表堂堂!
冀忞暗嘆,難怪成冰姣一見傾心!換做自己或其她閨中女子,有這樣的人兒,又少有的貴重,且終日里耳鬢廝磨,溫言軟語、海誓山盟,也怕難逃他的溫柔網(wǎng)!
冀忞神思飛轉(zhuǎn),哪個少女不是年華美好,如月初升,情深意重,自然覺得將來的白頭偕老皆是順理成章。
可能那么一刻,成冰姣對秦秀域的心思與普通閨中少女并無二致。
自己與璐又東雖然與此不同,可是,在與璐又東手握著手,一起悄悄離宮的時候,自己內(nèi)心又何嘗不是有驚,有喜,有惶恐茫然,也有憧憬期待!
那時候,璐又東常去拜見璐太妃,在璐太妃的宮中,太妃并不怎么拘束著自己。
在祖孫二人聊天的時候,璐太妃也讓冀忞陪著,冀忞逐漸也就不太避嫌,畢竟,久居深宮,實在無聊。
禮國公府和淮安候府只是禮節(jié)上潛人問候一下,并無實質(zhì)關(guān)心。冀忞能夠聽璐又東講些宮外的事情,非常難得。而且,璐又東又會常常給她們帶去一些宮外的新鮮玩意兒!
冀忞深知,此生出宮無望,在她心中,璐太妃和璐又東就是她在宮里的親人!
還記得,那日,璐又東緩緩背誦杜甫的名句“萬里悲秋常作客,百年多病獨登臺。艱難苦恨繁霜鬢,潦倒新停濁酒杯?!?p> 剛剛進來的冀忞聽后心道,我被困深宮,都不曾如此落寞。猜想,可能他畢竟是習(xí)武之人,閑暇時候讀些詩文,自然要選那些名家名句去讀,并非是有所感懷。
思及至此,不禁一笑,再抬眼,只見璐又東神色微赧。
璐太妃見狀笑道:“東兒可不是為賦新詞強說愁,是我喜歡唐詩,可惜年紀大了,好多都不記得了!他是背給我聽的。”
二人相視一笑,有了然,有溫馨!
但若說日久生情,重來一次的冀忞細想,似乎差了那么一點。
直到那一日,二皇子逼宮!一切忽地變了!猝不及防!
璐太妃命璐又東帶著冀忞喬裝改扮離宮。
璐太妃命他們二人共同跪拜天地祖先,那時候,冀忞隱隱覺得有點不對。
終于太妃嘆道:“好孩子,你莫怪我,我算錯了,沒料到小二敢于如此大逆不道!本來我想讓你堂堂正正地出宮,皇上也答應(yīng)了我,給你一個女官的品級再出宮?,F(xiàn)在做不到了!也罷,幸好,我又做了準備以防萬一!”
璐太妃為璐又東和冀忞偽造了新的身份,讓二人出宮后一路向北,投奔冀夔!
璐又東的新身份是冀瀾,冀家的遠親。
而冀忞的新身份是路璐,是冀瀾的妻子!
從來沒有想過,自己就這樣被定了終身!
然而,即使在淮安候府的牢里,即使重來一世,冀忞依然記得在逃離春暉宮的路上,因為自己跑的慢,璐又東背起自己奔跑。
伏在璐又東的背上,冀忞心潮起伏,那時那刻,如千萬豆蔻少女一般,在心中,此刻如夢,美麗、快樂,至今不愿意醒來。
也正因為這樣,自己重來一次,還是想知道,離宮的那天,究竟發(fā)生了什么!
璐又東,有沒有出賣自己?有沒有出賣璐太妃!
為何!春暉宮起火,璐又東將自己藏在草叢中,返身回去!
不久之后,璐又東回來,還受了傷,只道璐太妃無事。
但是卻不再背她,冀忞想應(yīng)是負傷不便,于是跌跌撞撞地跟著璐又東走。
可是,走著走著,冀忞就覺得眼前一黑,再次醒來,已經(jīng)在淮安候府!
如果,璐又東確實出賣了自己,害了璐太妃,即使今時今日,他對前世一無所知,自己也必不能輕易放過他!
冀忞心下一痛,重重抹去那個威武挺拔猶如青柏玉樹的影子。
那一日,成侍郎的芳姨娘跪在冀忞的跟前,哭求著冀忞幫助成冰姣實現(xiàn)一個心愿:成冰姣要再親自見見秦國公秦秀域!要把一切問個清楚明白!
自從二皇子府的事情之后,成冰姣被成侍郎關(guān)在家中,不許出府。起初,成冰姣以為,秦秀域會兌現(xiàn)他的承諾,不久就來侍郎府提親。她甚至想,如今,她沒有幫助秦國公秦貴妃實現(xiàn)他們的計劃,她不妄想成為“平妻”,那么,做個貴妾總是可以的!
說起來,雖然她與秦國公“兩情相悅”,但畢竟屬于“私相授受”,不合禮數(shù),而且她是個庶女,做個貴妾也不算委屈。以后,為秦貴妃立了功,名分自然不在話下。
然而,別說來提親,就是成侍郎在下朝的時候故意跟秦國公滿臉堆笑地套近乎,秦秀域一臉茫然加敷衍,后來幾次干脆拂袖而去!
成宇峰豈能甘心,確實,他一個小侍郎,在頂頭上司尚書面前,在齊相這些重臣面前,得跟條狗一樣,夾著尾巴做人。到了廣寧郡王、秦國公這樣的“超品”大員面前,簡直渺小得自己都找不到自己。
但是,也不代表他成宇峰的女兒就可以被人睡完不認賬!
打狗還得看主人,自己現(xiàn)在還是二皇子的人呢!
于是,他期期艾艾地跟二皇子說了成冰姣的事兒,不料,二皇子爽快答應(yīng)!
二皇子砰砰拍著胸脯說,你呢,別抱太大希望,平妻啥的我看夠嗆,做個妾應(yīng)該還是可以的!
成宇峰連連作揖謝過,暗道,只要能進秦國公府,妾室就妾室!
可是,沒想到,二皇子碰了一鼻子灰!
秦國公呵呵冷笑道:“不如,二殿下把成侍郎家的大小姐收了吧!”
二皇子也真夠意思,對成宇峰道:“這樣,要不讓你家大小姐入我府里,也算全了你們家的面子,我不嫌棄!”
成宇峰一口氣堵在胸口,還得陪笑,連連辭謝。心道,我嫌棄。別的不說,你們家那兩頭母老虎,我就不能送我女兒羊入虎口!
不過他可不敢說,只說,自己女兒殘花敗柳之身,無顏侍奉殿下左右云云。
本來成侍郎還暗恨:秦秀域這個家伙,把自己的女兒吃干抹凈還他媽的不認賬了!
換做別人,要是個窮書生,小財主,哪怕是個六七品的小官,再退一步,是秦秀域的弟弟秦遠航,他成宇峰就是綁,就是打,就是陰謀詭計,他也能促成這門親事。
可是,那是國公爺、貴妃的哥哥,皇子的舅舅,他成宇峰實在無能為力,只能吃了這個啞巴虧!
然而,冷靜下來成宇峰才意識到,秦秀域這么不通融,:會不會有內(nèi)情?畢竟,秦秀域就是色膽包天,也犯不上盯上自己的女兒!何況,自己的女兒也不是傾國傾城!
難道不是……?這讓成宇峰倒吸口涼氣!可是,如果不是秦秀域,是有人冒充了秦秀域,那個人會是誰?
思及至此,成宇峰冷汗涔涔,不敢多想。
敢冒充秦秀域的,不是他能招惹的。
送出京城,找個人家嫁了吧!成宇峰重重嘆口氣!
成冰姣不甘心!她不相信!她也不管!她一定要秦秀域親自告訴她,這一切都是為什么!他為什么對她不聞不問!以前的海誓山盟都是騙她的?
冀忞虛扶一下芳姨娘,自然是扶不起的,冀忞也沒勉強,那就跪著吧,跪得受不住了,自然就起來了。
“冀忞小姐,我們大小姐說她知道您前世的事情!”芳姨娘跪著撲過來。
冀忞腳步一滯,心中如聞雷鳴,成冰姣,也是回來的?!
冀忞?yún)s并未回頭,淡淡地道:“前世事歸前世,我不感興趣!”
芳姨娘跪爬幾步,拉住冀忞的裙角:“我們大小姐說,她知道璐太妃怎么死的!”
冀忞身子略晃了晃,璐太妃真的遭遇了不測?誰干的?二皇子嗎?一定是!
冀忞的手在袖中緊握一下,心被揪得痛楚難耐!
璐太妃,久居深宮,與世無爭,為什么連她都不放過!二皇子!你好狠!
芳姨娘見冀忞依然未動,心下大急,忙又依照成冰姣的囑咐道:“冀忞小姐,我們大小姐讓我問問您,難道您不想知道,璐大侍衛(wèi)究竟有沒有背叛您?有沒有害璐太妃?您的爹娘有沒有被害?”
痛,痛,還是痛!
芳姨娘的每一個字都恰如其分地落在了冀忞從未愈合,但久未揭開的傷口上!
冀忞悄悄拭去眼淚,緩緩轉(zhuǎn)過身,面色如常:“成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