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到了芙蓉園,冀忞才真正意識到什么是短視,什么是富貴逼人。禮國公府和齊相府邸也算氣派,淮安候府的規(guī)模也入得了眼,二皇子待客的前院也就是看著比齊相家的花廳大些,但不是大得沒有邊界。
冀忞想芙蓉園,可能也就比洪逑濱的圓木閣大點而已,畢竟只是一個園子。周桓的地圖畫的方位、路徑、各處景物都很詳細(xì),但是百密一疏,沒有標(biāo)尺寸距離!
芙蓉園看上去似乎不比整個淮安候府小太多!站在芙蓉池邊放眼望去,百花閣似乎只是個小房子,坐落在芙蓉池的另一側(cè)。百花閣與芙蓉池之間是錯落的矮樹和花卉,百花閣四周以及再遠(yuǎn)處是一叢叢芙蓉樹,微風(fēng)吹過,花香陣陣!
茫茫花海,美琳在哪里?隋云兒又在哪里?雨珗呢?
冀忞有點怔怔地看向旸旭縣主,見旸旭縣主面上沒有驚訝之色,猜想她以前應(yīng)該來過這里,或者她們隴安郡王府也比較大。皇室宗親的氣度,到底不一樣。
旸旭抬手一指:“三皇兄在那個閣子里休息,那個隋云兒也去了,我去攪和攪和,你去不?”
冀忞想起前世美琳總吹噓自己站在花叢中回眸一笑,二皇子便一見傾心,難道,美琳和二皇子在這片花叢中?
想到這里,冀忞露出為難的神色:“縣主,我不去了,一個是皇子,一個是皇子的表妹,哪個我也得罪不起,我還是在這里看看花吧!”
旸旭縣主有點不快:“都到這里了,你又打退堂鼓,早知道這樣我不找你了!”
冀忞心中有事,也不想與旸旭吵架,于是陪笑著扯扯旸旭的衣袖道:“縣主,別生氣嘛,您知道我得罪過三皇子,要是萬一撞見他和那個隋云兒,那個啥,您好歹是男裝,又是縣主,三皇子怎么地也會裝作看不見讓您蒙混一下,我就不行了,怕是得被三皇子恨死!我以后哪里還有好日子過?”
冀忞見旸旭的眉頭松開一點,知道她被自己說動,她應(yīng)該也知道,一旦見到三皇子和隋云兒衣不蔽體,這是皇家丑事,知道的人自然越少越好。
兩個男子看到了衣衫凌亂的隋云兒,名聲盡毀的是隋云兒,三皇子和旸旭縣主不會在乎隋云兒的死活。
可要是兩個女子,嗯,旸旭自動把自己歸為了空氣,兩個女子一起或者先后看到了三皇子的那個不堪的樣子,吃虧的可是三皇子!
到時候,有二皇子撐腰,說不定三皇子就得連冀忞帶隋云兒一塊兒娶了!
不行!
旸旭自幼受的訓(xùn)導(dǎo)就是,身為皇室宗親,一定要以皇室利益名聲為重!那些垂涎三皇子美貌、而三皇子不屑一顧的女子們,沒有一個好東西!
基于這個認(rèn)知,冀忞這個對三皇子有禮而疏離的,就成了好人。
盡管如此,不等于旸旭縣主認(rèn)為冀忞就能配得上三皇子!旸旭縣主覺得,冀忞嘛,做皇子妃,還是差那么一點點。配個周彪嘛,還勉強!
何況,旸旭縣主又想,自己把冀忞帶來的,一轉(zhuǎn)身,跟三皇兄成了,冀忞肯定會恨死自己,當(dāng)然了,她不那么在乎冀忞。
關(guān)鍵是三皇兄不滿意,周彪兄妹也不滿意!里外都吃虧的事兒,她旸旭縣主決不能干!
冀忞于是趁熱打鐵道:“縣主,我呢,在這里給您放風(fēng),萬一有什么人來,我給您報個信,您也好有點準(zhǔn)備?!?p> 就是說,萬一也有人想故意撞見三皇子“那個啥”,你也好來得及幫著三皇子遮掩。
旸旭覺得有道理,就這么定了!于是旸旭縣主輕車熟路地貓著腰,七拐八繞不見了蹤影。
偌大的園子里,似乎只剩下了冀忞,冀忞沒來由的一陣陣恐慌。她將匕首握在手里,拿出范定艷送的藥囊敞開一個小口。王珊拿走一個不要緊,她還有好幾個呢!
冀忞努力鎮(zhèn)定,觀察著芙蓉園,既然三皇子在百花閣,美琳就不會在那里。
芙蓉池不算大,湖中有兩個相距十?dāng)?shù)米的涼亭,每個涼亭都有兩個方向的九曲橋與岸相連,想是方便游玩賞景所建,這樣四通八達(dá)的地方,美琳應(yīng)該也不會在那里。
冀忞努力回想著周桓的地圖,視線落在百花閣和芙蓉池西面的一個角落,地圖上標(biāo)著,那里有兩套桌椅,一個秋千。需要留意的是,只有那里,能夠看到整個芙蓉園的全貌!但是不管是在百花閣也好,或者湖上的涼亭也好,都只能看到那里的一部分!
冀忞暗暗點頭,正琢磨著,見冰兒(綠石)和柳兒已經(jīng)趕了過來。冀忞示意她們不要出聲,三個人也學(xué)著旸旭縣主彎下腰。
冰兒(綠石)悄悄道:“小姐,美琳讓雨珗百花閣前靠近池水的花叢里藏起來,然后美琳就不見了?!?p> 冀忞低低地問:“三皇子在百花閣?”
冰兒(綠石)點頭:“是!隋云兒也去了?!?p> 冀忞心下了然,三皇子十有八九被人設(shè)了套,旸旭縣主恐怕也是棋子之一。
三人又嘀咕幾句,然后留下柳兒在這里把風(fēng),冀忞和冰兒(綠石)輕手輕腳地向西走去。
穿行在花叢矮樹之中,冀忞不敢隨意抬頭張望,只有屏氣凝神,豎起耳朵傾聽四周的動靜,她越走越感到奇怪,這里怎么這么安靜?她和旸旭縣主過來的時候,別說幾位皇子,就是下人,這里也沒有看到。
冀忞有點后悔自己貿(mào)然行動,她應(yīng)該等著冰兒(綠石)再多打探些消息之后行動才對。
可是,冀忞當(dāng)時一心想找到美琳,有點不管不顧,現(xiàn)在冷靜下來了,退回去又不甘心,咬咬牙,繼續(xù)走吧!反正自己有匕首和藥囊,還有冰兒(綠石),即使遇到什么意外,應(yīng)該也能支撐一陣子!
走著走著,不遠(yuǎn)處忽然傳來一陣嬌滴滴的笑聲:“殿下,你是提起褲子就不認(rèn)人了嗎?”
冀忞如聞驚雷,與冰兒(綠石)對視一眼,美琳!
一男子氣急敗壞地道:“你個小賤人!你竟然敢撓我!好吧,看在咱倆歡好一場的份上,我不跟你計較了,你趕快滾!別讓本殿下再見到你!”
二皇子!冀忞使勁閉緊嘴巴,生怕驚動了二人。而內(nèi)心,冀忞更是懊惱,美琳和二皇子還是——,唉!
“殿下,別氣性那么大!當(dāng)心氣大傷身!”美琳的語氣極為輕松:“殿下的右臂現(xiàn)在可是感覺一些酥麻?”
靜默一會兒,只聽二皇子的聲音變了調(diào):“賤人!你指甲里有毒!你害我!說!是老五還是老三指使你的?我要滅了你淮安候府!”
美琳給二皇子下了毒?
冀忞這次是真的被驚到了。她顧不得想太多,只求自己一點動靜也不要弄出來,這樣的情況下,美琳和二皇子發(fā)現(xiàn)了自己,恐怕會把自己滅口!
冰兒(綠石)握住了冀忞不由自主發(fā)抖的手。
“殿下,你的兩個兄弟沒有這個腦子!”美琳懶洋洋地道,然后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美琳在整理衣衫,冀忞臉上微微發(fā)燙。
“賤人!”“啪!”二皇子打了美琳一巴掌,一陣扭打聲,然后,美琳劇烈的咳嗽聲
美琳大口喘著氣道:“殿下,你掐死我也沒有用,這個毒只有我爹爹能解!你不信就試試!我爹爹韜光養(yǎng)晦幾十年,你以為他每天讀兵書戰(zhàn)策、研究經(jīng)史子集?哈!別逗了!學(xué)富五車,你那個皇帝老子也看不上!冀忞的舅舅還大學(xué)士呢,一肚子的學(xué)問還不得窩在家里虛度光陰!我爹爹用這幾十年的時光悄悄尋訪能人異士,終于研制出來這個毒藥,就是太醫(yī)院的院守也一籌莫展!”
美琳平緩一些,聲音柔得似水一般:“呀!殿下,我忘了告訴您,您可千萬別動怒,別用氣力,會加速毒性發(fā)作的!殿下,您看看您的右臂現(xiàn)在是不是開始有些紅腫了?頭有點暈了吧?”
“撲通!”二皇子可能跌坐到了地上,不知道是真的頭暈還是氣得站不穩(wěn)。
“你個毒婦!洪培菊,老不死的!”二皇子咬牙切齒地罵道:“你們誅殺皇子,父皇會滅你家滿門!”
美琳不以為意,嬌嗔道:“殿下,我淮安候府被滅,您也死了,太子之位就只能便宜三皇子和五皇子了,您可甘心?您如果甘心,何必今日要讓下人們都不準(zhǔn)進這百花閣,又何必偏巧不巧地讓您表妹混進來?說真的,要不是殿下這樣安排,我的催情香能不能迷倒殿下,還真不好說!”
冀忞聞言暗暗心驚,但是還有一些事情想不通,不過此刻哪里來得及想什么。
美琳冷冷地道:“殿下,我爹爹身負(fù)報國之志,也有報國之才,可圣上一直怠慢他,輕視他,讓他做個閑人,連個富貴閑人都不是!我爹爹雖然是個侯爺,可是侯府就是個空架子!你去京城轉(zhuǎn)轉(zhuǎn),你看看那些個尚書侍郎家里是什么樣?我爹爹把冀忞接到家里,一是為了冀忞身上的那些秘密,還有一點是為了皇上賞給冀忞的那些個用度。你再看看那些有實權(quán)的,哪怕是六七品的小官,都敢對我爹爹不敬。我爹爹再不拼一下,我淮安候府還能存在幾年?”
二皇子聲音明顯沒有剛才那般的氣勢,但是仍有憤怒:“你父女對本殿下下毒,是何用意?讓洪培菊賦閑的是我父皇,又不是我!”
冀忞心道,依照洪培菊的心思,給皇上下毒,不見得沒想過,只是實現(xiàn)起來太難,對付二皇子就簡單多了。
美琳笑道:“您父皇已日薄西山,何必在他身上浪費這么好的東西。倒是殿下您,未來的萬歲爺,您登基之后,可不要忘了我們父女啊!”
二皇子語氣明顯緩和,頗多落寞:“太子遲遲未定——”
美琳壓低聲音,但是因為四下無人,一字一字還是傳進了冀忞的耳朵:“殿下可以幫圣上定下來!殿下,我爹爹要我告訴您,夜長夢多,您是皇長子,有責(zé)任清君側(cè)!除暴君!安天下!”
冀忞渾身一震!洪培菊這是狗急跳墻、魚死網(wǎng)破了!
如果二皇子如前世般弒父篡位,禮國公府和自己還是否會如前世般難逃噩運?
冀忞正又驚又怕之時,只聽不遠(yuǎn)處,忽然“撲通”一聲,似是有人落水,接著又“撲通”一聲,又有人落水?
一個驚惶的呼喊:“救命!”是雨珗!
又一個絕望的女聲“啊!”這又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