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雪險些暈過去,這木簪子要來有何用?一來這木簪子是小花的爹自己做的,根本不值幾個錢,二來,她一個逃命的,也不需要打扮自己。無奈腹中空曠,她抱著大餅掰了一塊塞進(jìn)嘴里,將剩下的一個半塞到懷里,至于那無用的木簪子,她并沒有去接。
正要疾步朝窗口走去,小花突然扯著她的衣袖道:“姐姐要去哪里?小花也要去。”
落雪以前面對小花時,每一回都能耐心地陪著她說話,陪著她玩,可這會兒,她保自己的小命都來不及,怎能細(xì)心地同她解釋這么多?有些事解釋得再多,她也未必能聽得懂。
“姐姐要去很遠(yuǎn)很遠(yuǎn)的地方,往后小花要好好照顧自己,小花也是個大姑娘了,不能成天想著玩耍了?!甭溲┱f罷,撒腿便要走,可左臂死死地被她拽著,右臂又使不上半分力,只得與她僵持著。
小花急得哭了起來,抱著她的手臂蹭:“姐姐也不要小花了嗎?”
落雪簡直欲哭無淚,一面心疼小花,一面又心疼自己,為了這兩個大餅陷自己于如此危險的境地,值嗎?
“小花,你要是再不松手,姐姐就要沒命了!”落雪使勁地甩,卻還是甩不開。
屋子里動靜越來越大,引來了小花的爹娘,小花的娘一看來人是落雪,提著掃把沖了上來:“你這個掃把星,居然還敢回來!要不是你招惹了鬼仙,大伙也不用整日擔(dān)驚受怕!你倒是還敢來害我家小花,我非打死你不可!”
小花奮力抱住自家娘親,大喊:“小雪姐姐快跑!”
落雪嚇得往后退去,跑?早知這會兒要讓她快跑,剛才拉著她做什么?
就在小花的娘拿著掃把喊打喊殺的時候,小花的爹已經(jīng)把全村的人都喊來了,這會兒小花的屋子被圍得水泄不通,連窗口都站著人,這叫她怎么跑?
落雪無力地癱坐在地上,這便是命嗎?她該認(rèn)命嗎?
落雪的爹娘扶起自家閨女,喜憂各半,喜的是閨女被上仙帶走之后平安無事,憂的是她這一回來,和二壯的這樁婚事肯定是逃不掉了,閨女雖然體弱,可好歹是他們含辛茹苦帶大的,與二壯成親,還要她的命,這不是被大伙給逼的嘛。
“她人也回來了,咱們還是趕緊把事給辦了,這萬一鬼仙再來尋麻煩,我們怎么辦呀!”說話的是村里頭德高望重的張伯,他一開口,那些逼著她嫁給二壯的人,一個個跳了出來,你一言我一語地說她是厲鬼投胎,是個掃把星,她不死,全村都得跟著遭殃。
落雪的娘只是抱著她哭,嘴里喃喃著,既然跑了又回來做什么,她爹杵在那里,一動不動,仿佛魂都被抽離了一般,落雪從未見過這樣的爹娘,原來他們也是不愿意讓她跟二壯成親的,只是他們沒法子。
這一想,她便悔得腸子都要青了,留在清風(fēng)閣不好嗎?就算當(dāng)了藥引,山上那么多奇珍異寶,喝些仙藥補(bǔ)一補(bǔ),什么病好不了?可她更后悔來找小花,就算身無分文又怎樣?就算有一天會餓死,也總好過今晚就死吧。
“娘...”落雪一看娘親哭成了淚人,不知該心疼她,還是該心疼自己。
不等落雪的爹娘開口,張伯已經(jīng)讓人將落雪架了出去,她右臂疼得厲害,喊了疼,他們還是無動于衷。
那日的嫁衣被她仍在雪地里,他們尋不著了,張伯不知從哪里找來了一身,不合身不說,還蒙著一層灰,落雪任他們把嫁衣套上身,冷冷道:“讓我穿成這樣,你們就不怕惹怒鬼仙?我在古月門的這些日子,可是聽上仙說了,對鬼仙不敬者,死后必下十八層地獄。”
這么一唬,倒是管用了,張伯連忙讓各家有嫁衣的都去取來,看哪一身最體面,就給她換上。
落雪被五花大綁,眼下,她并不像待嫁的新娘子,倒像是待宰的羔羊,她有些茫然,看這架勢,今晚他們怕是綁也要把她綁著去拜堂了。
“都給我看緊點(diǎn),不要讓她再跑了?!睆埐铝嗣?,便將她鎖在屋子里,屋子外頭,村里的壯年輪流看著。
手腳無法動彈,右肩早已疼得麻木,被落雪藏在衣裳里的大餅滾得老遠(yuǎn),想吃一口都夠不著,又餓又疼,她從未這般絕望過,透過窗戶逢望去,夕陽里仍舊余留紅光,和火燒一樣,倒是好看得緊,她嘆息,這便是她此生最后一次瞧見古月峰的夕陽嗎?
突然!窗口閃過一道金光,同那日...一模一樣...
落雪大喊:“玄青真人,救我!”
玄青真人并未在眼前出現(xiàn),可他的聲音卻穿透了木墻,鉆進(jìn)了落雪的耳中,只有四個字“別怕,有我”。
可是落雪怎能不怕?玄青真人分明已經(jīng)來了,為何不直接施以術(shù)法,將她救出去,他不是上仙嗎?不是輕輕一吹就能將她手腳的繩索吹開嗎?門外的壯漢,也絕對打不過他啊。
她不知道外頭發(fā)生了什么,也清不聽他們在說些什么,只能手腳并用地爬到門口,待她爬到門口,雙方已對峙行久,門被張伯從外頭鎖住,她只能從縫里瞧上一眼。
玄青真人果真來了,單槍匹馬,踩著飛劍從天而降,肅然之氣驟升,面上卻依舊溫潤,他緩緩道:“我已收落雪為徒,她是我古月門的人,她的事,我便有理由要管一管?!?p> 張伯道:“上仙何必欺騙我們這些凡人?這古月峰下,誰人不知玄青真人百年前便立下誓言,此生不再收徒,又怎會收落雪這個毫無慧根,體弱多病的凡人?”
玄青真人一聽,嘴角輕揚(yáng),道:“我不再收徒之事,古月峰下當(dāng)真人盡皆知?”
村民們面面相覷,這事他們怎會知曉?張伯也不知是從哪里聽來的,從前怎么不知道,他竟這般神通廣大。
“只怕只有你一人知道吧?!毙嗾嫒苏f罷,口中念起了術(shù)法口訣。
張伯面上閃過一瞬猙獰,他背對著落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