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怒目瞪著他,可他卻連一眼都不瞧她,仿佛抱起的并不是一個活生生的,怒火中燒的姑娘,而是一塊木頭。
落雪一路被他抱回屋里,動彈不得,亦言語不得,心里頭的那團火似乎快將自己炸了。
玄青真人取來一面銅鏡,施以術法,鏡中隨即出現(xiàn)了山下的景象,里頭的人,正是落雪的爹娘,她想喊,卻發(fā)不出一絲半點聲響。
不過幸好,爹娘平安無事。
“山下雖有魔軍進犯,卻也有古月門的結界護著,他們想傷人不是易事,你且安心養(yǎng)傷,待傷好之后,我自會陪你下山?!毙嗾嫒耸掌疸~鏡,起身離開,亦不說去往哪里,只留落雪一人,眼觀鼻,鼻觀心,又急又惱。
直到黃昏時分,屋子的門才再一次從外頭被推開,落雪以為是玄青真人來了,不想,卻是莫凌給她送吃的,他只是在她眉心輕輕一點,她便能動了。
“玄青真人交待過,你若還是執(zhí)意想要下山,就讓我再對你施定身術,我下手可比他狠多了,要不要亂跑,你自己想清楚?!贝溲┫铝舜?,坐到案前,莫凌端出一疊桂花糕,推到她跟前,“吶,這是玄青真人專門下山讓你娘親做的,好好吃,多吃些,病殘之身可不適合煉藥。”
落雪將一塊桂花糕送入口中,心想著,玄青真人此舉是不是有意求和,不管有意還是無意,他能想得這么周到,她自然也不那么氣了,可一聽莫凌所言,便不寒而栗,不免問道:“煉藥?”
莫凌擺出一副淡定的模樣:“不然呢?玄青真人與你非親非故,若帶你上山醫(yī)治出于仙家大善,那千方百計不讓你下山,又是做甚?怪只怪我道行淺,這些日子竟未瞧出些端倪來,玄青真人此舉,真是高明?!?p> “你們可是仙人,怎能以活人煉藥?”落雪險些被桂花糕噎著,咬剩下的那半塊被她丟出老遠,她指著莫凌,頭一回在他面前這般失措,“你騙人!玄青真人慈悲為懷,絕對不會用我煉藥!”
莫凌攤手:“你若是不信,我也無話可說,誰說煉藥一定要取你性命?聽說過仙藥需以魄為引嗎?取你一魂一破,你也死不了,多喝些湯藥便是?!?p> 落雪打從被鳶歌打傷后,便也覺得玄青真人對自己當真是好過了頭,也只當他真的是閑得發(fā)慌,日行一善而已。
世人皆說神仙慈悲,可鳶歌為爭風吃醋而傷她,鸞瑩和莫凌亦視她為眼中釘,那玄青真人呢?當真是心懷天下,還是同莫凌說的那般,只是想以她的魂魄為藥引?
再者,如此想來,鳶歌那么在意玄青真人,那回倒不像是吝嗇仙氣,或許真的是自己命格清奇,受不得仙氣,難不成玄青真人才是說了慌的那一個?留下她真的是為了煉藥!
想來想去,落雪覺得玄青真人必定有所圖,才會待她這樣好,他畢竟是仙,不能強取豪奪,便用他的好,來讓她心甘情愿做藥引。
一聲哀嚎之后,她打定主意,今晚月黑風高時,便是自己下山這時!
莫凌見她若有所思,便端著食盒出了門,方才偷偷瞧見她在玄青真人面前鬧著要下山,再加上自己這么一嚇唬,這討人厭的丫頭定然是鐵了心要離開,待到月黑風高時,悄悄撤去路口的結界,將她這尊大佛送下山,往后玄青真人便能安心煉藥。
入了夜,玄青真人還是沒有回來,前些日子聽莫凌說起過,他雖不是古月門的掌門真人,卻操持著掌門應當操持的大小事務,如今魔軍進犯,他自然是發(fā)號施令的領軍人物。
怪不得莫凌在不知情的下會那樣生氣,玄青真人用于煉藥的時間本就不多,還要花心思在她這個毫不相干的人身上,換作是她,她也會生氣。
只是落雪一想起玄青真人對自己那萬般的好,便長長地嘆了口氣,搖了搖頭,想想還是走吧。
多虧古月門地處極北天,不認得路的自己,想要走出清風閣的結界,還可以憑身上的冷暖感知,越是靠近結界邊緣,離凡世越近,越是能感覺到天寒地凍。
落雪便是這般摸索著走,路過藏書室時,不知怎么的,她竟著了魔一般想要再去瞧一眼辰淵真人的畫像,那樣清俊桀驁的面容,但凡瞧過一眼,便會終身難忘。
而她,卻想要再多瞧一眼。
玄青真人常年在藏書室里點幾處燭臺,一來方便夜里尋些古籍,二來防止書卷遇潮受損。燭火微明,畫像懸在跟前,卻不能瞧得清晰,落雪索性取了下來,這一回,她細細地打量著畫中的女子,瞧了幾眼,還是不信,鳶歌口中的狐貍精是她?
雖瞧不清這女子的正臉,可這托腮的姿態(tài)爛漫天真,怎么就像狐貍精了?莫不成還有別的女子能讓辰淵真人這般青睞?莫不成辰淵真人因為那個狐貍精而拋棄了畫中的女子?所以玄青真人才說這女子或許好,或許不好,只因他亦不知她在何處。
這仙人的愛恨情仇,她越想越覺得匪夷所思。
又瞧了幾眼,落雪便伸手想將畫卷掛回去,不料,手一滑,畫像順著她的身側落了地,更糟糕的是,畫卷上的穗子扯到了燭臺,連帶著燭火一起落到地上。
“糟了!”落雪驚呼一聲,連忙用手捂住了嘴,她右臂上有傷撲不得火,只好一屁股坐了上去,火熄滅了,屁股也開了花,畫卷更是可憐,怎一個慘不忍睹。
落雪將被自己坐皺了的一角撫平,細細一看,辰淵真人的臉...居然被她毀了...不是被火燒毀的,而是被她這一坐,撕毀的!
這畫若是這般掛回去,叫玄青真人瞧見了,定會追到山下要她的小命,天涯海角,她怎么可能逃得出一個上仙的手掌?到時候便是萬般要求,只待他開口,要她一魂一魄,也在情理之中。
可她也從未干過偷雞摸狗之事,偷偷將畫帶走?算不算偷雞摸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