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來真的啊!?”聞玨沒聽到宣霽的回答,
”你說呢,一個大老爺們腦子里就是些情情愛愛,少看點話本子?!毙V說完就撂下茶杯走人了。
留下聞玨一個在風(fēng)中凌亂,摸不清宣霽這鬼畜一天在想什么。
姜齋跟著侍如在回環(huán)曲折的院子里環(huán)繞,腳下有些虛軟,一天一夜沒有好好休息過確實有些累。
“姑娘,澹靈已經(jīng)在里面等你了,需要些和我說便可?!笔倘绯S微微施禮,臉上是清麗婉約的笑意,不親近不疏遠(yuǎn)。
侍如將姜齋帶到一處院子,不比樓閣的蒼茫大氣,此處牌匾精致小巧,虛閣蔭桐,清池函月,處處可見匠人的精巧心思;片山多致,寸石生晴,一片磚瓦一朵花草皆有情,開徑逶迤,竹木遙飛堞騅。
風(fēng)生寒峭,月隱清微。
看著侍如遠(yuǎn)去的身影,姜齋略松了口氣,起身、行禮,要做全這些禮節(jié)很是費神,往前姜齋最是討厭這些繁文縟節(jié),可如今為了不被人抓到規(guī)矩上的錯處,也是一舉一動都不敢放松。
這些不是最費神的,與人不見血的刀光劍影的來回,
府宅美是美矣,確實少些人氣,姜齋輕輕推開院門,澹靈正在往外搬凳子,看見姜齋,放下凳子就跳過來。
“妹妹,你回來啦,”澹靈拉著姜齋的手,往桌子這邊拉,笑瞇了眼,“不知道你喜歡吃啥,我一樣弄了點,”
姜齋看著眼前的飯菜,做得很是秀色可餐,還蒸騰著熱氣,有些詫異看著澹靈,想不到澹靈還有這手藝,“你做的嗎?”
澹靈臉一僵,有些不好意思一笑,“不是,是這里廚子做的,我冒著風(fēng)雪端回來的,”澹靈指了指桌案后面的飯屜,”但你要是想吃我做的飯菜,我也可以為你做。”
這幾天的相處,澹靈越來越喜歡這個平時沉默少言卻在隨元良受傷時,熬著通紅的眼寫藥方的姑娘,對于姜齋也是越來越交心。
“到時候一嘗你的手藝,”姜齋對于澹靈也不像當(dāng)時,話語中藏著防備,偶爾也會開幾句無傷大雅的玩笑。
破碎的云翳處漏出熹微晨光,天穹仿佛被輕紗晃晃悠悠的遮住,三兩只麻雀啄著羽毛撲棱棱地飛走了,帶落瓦檐上的積雪,最后一抹緋紅黯然的夕陽也沉入地平線消失不見,影影綽綽的每顆星里都藏著一份秘密。
沙漏點點滴滴地敲醒睡眼惺忪的黎明,姜齋和澹靈吃完,簡單收拾下就上床休息了。
床腳便兩盞落地?zé)糁?,被月光拖出欣長的兩筆,一室清涼月色,朦朧的如在古畫的夢境里。
才入午夜,隨元良的狀態(tài)就不好了,全身發(fā)著抖,傷口也不住溢血,述安急的不知如何是好。
宣霽和聞玨也在一旁,臉色暗沉,眼底虛影幢幢。
聞玨放下隨元良的手腕,眼底滿是凝重,才放下,隨元良四肢都止不住抽搐發(fā)抖,述安感覺隨元良的身體,防止隨元良劇烈掙扎把傷口崩開。
“吃過止疼藥了?”宣霽轉(zhuǎn)身問述安,眼底也是擔(dān)心。
“吃過了,姜姑娘說一天一粒就夠了?!?p> “這不是吃不吃止疼藥的事,是他身體里的毒癮犯了,如今也是醒不過來,”聞玨翻開隨元良的眼皮,瞳孔有些渙散。
“要不要把那小姑娘找來,說不定她有法子,”聞玨直起腰,眼底帶著些晦澀莫名的笑意。
“要是什么都要她,我為何還要把元良帶你這來?”宣霽垂眼看著聞玨,眼角在深夜暗處勾起,
聞玨嫌棄似的移開眼,“就你事多?!?p> “技不如人,如今還能如何,不找?那就只能像那小姑娘說的,盡人事,聽天命,”聞玨也不嫌棄,大咧咧坐在隨元良床邊。
宣霽在一旁肅然站立,脊背挺得筆直,如劫火淬煉的一把長刀,如今眼皮輕闔著,看不清神色。
隨元良塞著帕子的嘴里又是一陣破碎、脫力的嗚咽掙扎,傷口不斷滲出血來,臉色灰敗破敗。
“述安,去找姜齋,就說隨參領(lǐng)犯病了,”宣霽捏著眉心,聲音里透出些疲憊。
“是,”述安用軟絲帶將隨元良四肢固定在床榻,做完往姜齋住處走去。
“不要覺得每一個人都對你有利可圖,”聞玨上前拍了拍宣霽肩膀
“你就知道?你們不過才見一面?!毙V斜著眼看著聞玨,心里又冒出絲絲縷縷、有些陌生的不舒服。
”眼神啊,有的人眼里是滔天富貴的欲望,權(quán)傾朝野的野心,淡泊名利的無謂,家長里短的滿足……很多人我看一眼,我就知道他們所求什么,可那姑娘眼底是一片純粹,是我看不懂的平靜?!甭劔k回憶著和姜齋的短暫相處。
“這種人不是最可怕的嗎?沒有欲望,沒有野心,只有看不懂的無謂?!?p> “不是,你干嘛總想拿捏住人家啊,”聞玨一臉不贊同地看著宣霽,“聽你說起這個姑娘,人也不是那種宵小之徒,你看中她手里的方子醫(yī)術(shù),她看中你滔天權(quán)勢,你就當(dāng)你們合作一場。”
宣霽沒有回答聞玨,看著外面無邊濃稠夜色,干枯的花莖在風(fēng)中折斷的咔擦聲,樹枝在風(fēng)中搖擺的呼呼聲,清晰可聞。
姜齋被澹靈腳步聲驚醒,倒不是聲音太重,是小心翼翼的推門踮腳。
聽到澹靈說隨元良“病”犯了,姜齋還有著睡眠中的混沌與迷茫,去桌案上倒了杯涼水,清醒片刻,拿上布包和荷包就跟著澹靈出去了。
外面不知何時下起小雨,稀疏的雨串成聯(lián),深夜里蜷伏著大朵水墨般的云,藤條也在風(fēng)中呼呼作響,將眼前的景色阻擋在眼簾之外,是一片朦朧。
路上聽著述安的描述,姜齋心下有了個大概的結(jié)論,不禁加快了腳步,飄飄灑灑的雨絲防不勝防灑進(jìn)傘里,在發(fā)絲上綴了不少雨珠,澹靈舉著傘也急急跟在后面。
落在窗欞、瓦檐上是珠玉落玉盤的聲響,亮著燈光的院子仿佛是浩瀚里的一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