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古兩財
掀開第一個看看,里面是半罐子咸蕨菜。
又打開一個,一罐底咸豇豆。
繼續(xù)看,滿滿地是一罐咸蘿卜。
再看下去是半瓦罐的大醬。
另兩個瓦罐卻是空的,什么都沒有了。
柏云泊找了三個小碟子,將三樣咸菜各挑了一些,端去了西間的桌子上。
不多時,飯也好了。盛了三碗,三人一起在桌子上吃飯。
這糙米飯聞起來香噴噴的,吃起來卻口感粗礪,連柏云泊這種不挑食的人都覺得難以下咽。
她吃了一口覺得嚼起來吃力,便挑了根蘿卜條送進嘴里,一入口竟然扎口的咸,連忙扒了兩口糙米飯緩一緩這咸勁兒,緩過來了再吃一口咸菜,咸到了再扒兩口糙米飯。
倒騰來倒騰去的竟也吃了兩碗糙米飯,填飽了肚子。
對面的展珂就沒這么幸運了,打吃上飯開始這眉毛就沒舒展過。
他吃東西慢條斯理,這糙米飯越品口感越粗糙,夾口咸豇豆咬了一小口就咸得把剩下的半條豇豆扔進碗里去了。
皺著眉頭磨了半天洋工,才勉強把這一碗飯一條咸菜都吃沒了。
生福好像是吃習(xí)慣了,咸菜在他嘴里咯吱吱的響,一碗飯夾了五六次菜,并沒有看出他覺得有多咸,小小的人兒很快就吃了兩碗糙米飯,看起來吃得香甜又順暢。
吃過了飯柏云泊將碗撤下去,到灶間打了水正要洗,就聽見東間里又隱隱地傳來了低低的哭聲。
柏云泊知道那大嫂醒了,忙忙將黃米粥盛了一碗,端進東間。
黑乎乎的也看不見啥,只見大嫂哭得床都在簌簌抖動,可能是怕驚了邊上的小女兒,也不敢太大聲。
柏云泊去西間將生福領(lǐng)了過來,展珂又掌了燈隨在后面。
生福見娘親還在哭,也忍不住跟著道:“娘!”
娘倆又抱頭一頓好哭。
柏云泊一見這樣也不是辦法,忙勸道:“大嫂,你先吃點粥吧,這么哭下去把身子哭壞了,孩子咋辦?!?p> 那村婦哭道:“恩人,你不知我多命苦。我想到我的山妮兒,還不如死了的好?!?p> 聲音已是幾近嘶啞到說不出話來,最后兩句是用氣音說出來的。
柏云泊道:“大嫂,你別說這種話來,家里還有兩個孩子呢。剛才我也聽生福大概說了說,你大女兒被他爹領(lǐng)走了,今日領(lǐng)走想來還走不遠,你吃了飯把具體情況和我說說,沒準我就能把你大女兒找回來?!?p> 那大嫂一聽來了力氣,下得床來跪下蹬蹬地就給柏云泊磕起響頭來:“恩人,你若能尋回我的山妮兒,便是做牛做馬給你我也愿意,今生報不得大恩,來生來世我也定要尋得恩人報恩。”
柏云泊一邊躲閃一邊道:“大嫂,你可不用這么客氣,你此刻只需把粥喝了就是報了我的恩了。”
邊說邊將那大嫂自地上拖起來:“你也不是就有山妮兒一個孩子,你死了生福和花妮兒也不得活了,大嫂明明白白的人兒,怎地這么想不開?!?p> 將粥碗放到那大嫂面前道:“喝了,喝完給我講講到底咋回事,我也好知道怎么幫你找回你的山妮兒。”
那大嫂一心惦念找回山妮兒,自是聽從柏云泊的話,當(dāng)下就把這一碗粥喝了。
生福見母親喝了粥,放下心來,遂在一邊困頓不堪地打起了瞌睡。
柏云泊便讓展珂將生福抱上床去睡覺,自己攙了那大嫂到西間問詢。
那大嫂喉嚨受損,說話語不成聲,柏云泊聽了幾句見實在是吃力,勸大嫂先去休息,嫂子好些再講。
那村婦卻是不依,她心急女兒,只想柏云泊趕緊聽完了前因后果也好幫她將女兒尋回。
因此比比劃劃用氣音還待說下去。
柏云泊無奈勸道:“大嫂,你今晚說完了,這黑燈瞎火的我也沒法立刻動身。明日你休息好了好好說給我聽,我也好幫你找去。你這嗓子這樣,我也聽不明白,你還是先休息把嗓子養(yǎng)好了吧,我也好休息一下,明天白天才有精力幫你?!?p> 那村婦無奈,只得回了東間和孩子們躺在一起休息了。
柏云泊估計此時早已過了三更,展珂打來水,兩個人草草洗漱了一下,在西間床上躺下來各自休息。
第二日一早,天光微亮,那村婦已經(jīng)捧了臉盆進來,喚醒了柏云泊和展珂。
桌上已經(jīng)擺好了早飯,黃米粥飯和昨日的咸菜,另有兩個雞子,也不知大嫂自哪里得來特意煮給二人。
柏云泊看出這大嫂可能一夜未眠,臉色蠟黃,眼下青黑,不由地覺得她可憐。
柏云泊和展珂洗漱完畢,匆匆吃了兩口早飯,二人誰也沒動雞子,留給兩個孩子起來吃吧。
村婦快手快腳地撤了桌子,便前來啞著嗓子連比劃帶說地將事情說了一遍。
原來這村婦的男人叫做古兩財,是個瓦工。
那古大嫂自小母親病故,父親續(xù)娶的后娘又生了三子二女,與她關(guān)系不親近。
當(dāng)初她后娘得了八兩銀子的彩禮,和她說古家是祖?zhèn)鞯耐呓?,古家小伙兒在城里一年能掙四五兩銀子的工錢,將來還要靠她來拉拔家里的兄弟姊妹。
當(dāng)時來看,這人家說的確實挺不錯的了,她歡歡喜喜嫁過來,也確實過了幾年好日子。娘家兄弟姊妹那時候也有來有往,她手里有余錢也樂意接濟一二。
誰知道這日子越過越糟心。那古兩財結(jié)婚前幾年在城里做工,一年出去幾個月,工錢都交回家里做家用。
慢慢地回來次數(shù)越來越少,工錢也不拿回來了,最近這兩年公婆相繼去世以后,古兩財一年只回家三兩次,回來倒找古大嫂要錢。
古大嫂要養(yǎng)三個兒女,種了五畝田地,每天從日出忙到日落,晚上還要紡紗織布,一年的收入被他搶走十之八九,不給就拳打腳踢。
古大嫂多次回娘家哭訴,娘家后母兄弟開始還敷衍安慰,后來見她再拿不出錢來接濟,回去連門都不給她開了,更不要說替她出頭撐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