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看
顧北奇用一根松枝將張居的尸體翻了過來。
張居瞪大著雙眼，仿佛死前看到了什么驚恐的東西一般，死不瞑目。
除了眼睛，其他地方和其他尸體一樣，都沒有任何異樣。
“和火沒有關(guān)系?！鳖櫛逼嬲驹谠貨]動。
因為不知道怎么死的，在自己還沒死的情況下，不動是最好的。
賀神六神無主，只恨自己沒有翅膀，不能插翅而飛，他悄悄看一眼宋遇，發(fā)現(xiàn)她比顧北奇還要冷靜。
不知道是藝高人膽大還是初生牛犢不怕虎。
宋遇其實心里也怕的起飛，但是表面上是一點也看不出來。
“你們?nèi)齻€是怎么想的，說出來聽聽，三個臭皮匠賽過諸葛亮?！?p> 顧北奇問。
“阿彌陀佛，”道藏雙手合十。
“我、我看我們——恐怕是逃不掉了，當(dāng)、當(dāng)初我——要是沒有踩著畫皮，就——不會進(jìn)飛天，要是不、不進(jìn)飛天......”
賀神已然六神無主，竟然像個老娘們似的嘮叨起來。
“哎，”宋遇沉思片刻，“我是剪不斷理還亂，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李清照寫的，對吧。”
顧北奇覺得這三個人說的每一個字，都是壓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忍無可忍，在心里咆哮：“這個時候你勤學(xué)好問個屁啊！而且這不是這么用的好嗎！你們他娘的一個都靠不住的嗎！能有一個正常人嗎！”
他無言以對，沉默半晌，最后道：“不是，李煜寫的。”
......
為什么他會回答這種問題?。?！
看來這三個混賬是指望不上了，還是自己想想辦法吧。
“和火沒關(guān)系，那就和看也沒關(guān)系，畢竟看需要光，也不可能是聽和聞，這兩者是所有人的無差別遇到的，
只有可能是碰，
碰到靈，就會死。”
顧北奇說了自己的想法。
“那、那就是看、看運(yùn)氣了?！辟R神道。
顧北奇點頭：“我有一個辦法可以盡量避免碰到，就是相互背著走?！?p> 如此一來大家就各自看運(yùn)氣，誰生誰死，沒人知道。
前提是，顧北奇的推論是對的。
宋遇依舊覺得不太對。
如果是看運(yùn)氣，那張居在洞里怎么能運(yùn)氣這么好的存活了十幾天，偏偏他們一進(jìn)來就死了？
還有四個石匠，他們和張居走的是同一條路，為什么就沒踩到？
總不能這靈只有黃豆大吧。
從之前死的那些石匠來看，靈肯定不會這么小一點。
但是一時半會她也想不出來比顧北奇更好的辦法，只能先拿命去試試顧北奇的辦法。
至于往里走還是往外走，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摸索出來這個靈到底是什么。
道藏一只手夾著一個石匠，賀神也背著一個石匠，顧北奇則背著宋遇。
走三十步之后換人。
不走的人舉著火把，盡量將地面照清楚，其深處永遠(yuǎn)都是那般漆黑不可照，低矮之處，甚至只能蛇形。
頭頂上的石筍也是將落不落之狀，懸在人頭頂，甚是膽寒。
“二十、二十一......”
宋遇低聲數(shù)數(shù)，在念到二十五的時候，道藏夾著的那兩個石匠手里的火把忽然跌落了。
“死了?！钡啦貙扇朔畔?。
冷汗不斷從他額頭上滴落，內(nèi)心也恐懼到了極點。
他可以說是和死亡擦肩而過。
到底是怎么死的。
賀神將自己背上那個石匠放下，仔細(xì)一看，還沒死，但是已經(jīng)跟嚇暈了。
“不是碰到嗎？”
顧北奇將宋遇放了下來，一籌莫展。
這兩個人，腳都還沒沾地，到底是怎么回事？
這個靈迄今為止，還沒有露過面，他們就已經(jīng)連連失敗了。
宋遇卻忽然道：“之前逃出去的那個石匠，你們說頭破血流，那他的眼睛呢？”
“眼睛？”顧北奇想了一下，“被石頭劃了，已經(jīng)瞎了。”
“對了，就是瞎了！”宋遇將手一拍，發(fā)出清脆的聲音，“是看，和看有關(guān)?！?p> 賀神不解：“可、可是——張居沒有光，也、也看不到啊?！?p> 當(dāng)時洞里黑的伸手不見五指，張居不可能看見靈。
“不需要光?！彼斡龅馈?p> 靈本就存在于黑暗之中，你以為看到的只是黑暗，但是黑暗之中卻藏著東西正在窺視著你。
“在徹底的黑暗之中，你會下意識的閉上眼睛，而有光的時候，除非睡著，你肯定是睜著眼睛的，一旦你睜開雙眼，就有可能看到靈，
張居之所以會死，就是在驟然見到火光之后，睜開了眼睛，
而剛才這兩個石匠，一直在害怕的東張西望，見到靈的概率要比我們大的多，所以會死?！?p> 顧北奇聽了，覺得非常有可能：“逃出去的那個石匠，就是因為被石頭劃瞎了眼睛，才湊巧活命?！?p> “對。”宋遇點頭。
“但是還有一個我沒有想明白的地方，織金洞可不小，我聽石匠說非常大，如果看到靈就會死，那這個靈得有多大？”
顧北奇哆嗦了一下。
宋遇也不知道這個靈有多大。
顧北奇道：“如果是這樣，我們再進(jìn)去也沒用，閉上眼睛是找不到九鼎的?！?p> 至于捕捉這個靈物，他們已經(jīng)徹底打消了這個念頭。
“那我們就閉著眼睛往回走?！?p> 宋遇說完，調(diào)轉(zhuǎn)方向，還沒適應(yīng)著將眼睛閉上，她忽然從嗓子里擠出一聲短促的叫聲，驚恐的睜大了眼睛。
黑暗之中，有一雙眼睛。
如同深淵一般的眼睛。
狹長，漆黑，按理說洞中這么黑，她應(yīng)該看不到這雙眼睛，可是不知道為何，她就是看到了。
如同神佛的雙眼一樣漠然，在看到它的那一刻，魂魄便開始動搖，想要和肉體分離。
這雙眼睛也許是通往地獄的通道，從此間下去，便是無間地獄。
宋遇呆立在原地，連一個字都發(fā)不出來。
她感覺自己要死了。
黃泉路鋪開在她面前。
她忽然想起了這個靈物，她曾經(jīng)看到過。
是那個沉睡在梅山的靈，被大火驚醒之后離開，在離開的時候，她曾經(jīng)看過一眼那個龐然大物。
整個天都被遮蔽成了黑暗。
也許化骨并不是因為大火才不得不附在她身上，而是因為害怕這個靈。
它離開梅山之后就到了織金洞，與其說他們進(jìn)入了織金洞，不如說他們進(jìn)入了這個靈物之內(nèi)。
所以黑暗才會如此濃郁，難見光明。
所以它的眼睛可以出現(xiàn)在任何地方，隨時都可能被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