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找
黑影迫不及待,滾滾而去,將彭英吞噬,然后從黑漆漆的身體中鼓出來一團(tuán)接一團(tuán)的形狀,滿身都成了嘴,正在用力咀嚼。
不管多少次看到這樣的情形,都會讓人毛骨悚然。
就連宋遇這個野腔野調(diào)的人,都覺得身上一陣陣的疼。
陰暗的天色和隨時可能入夢的危險加重了這種驚悚。
宋遇看著道藏跟著黑影一同磨動后槽牙,忽然問:“為什么你們兩個沒事?”
同樣在一間屋子里,為什么其他人全部都進(jìn)入了夢境,但是顧北奇和道藏什么問題都沒有?
他們是不是藏著什么秘密?
她問話的時候眼睛冷冰冰的,藏著一點(diǎn)兇神惡煞之氣,屋子里瞬間陷入了安靜。
道藏帶著自己的“小狗”默默轉(zhuǎn)過頭去,心想自己可不是怕她,是怕自己忍不住要將這種人間兇物給超度了。
顧北奇原來是個文弱書生,走了邪運(yùn)成了捕靈師,也不是宋遇這種市井刁民的對手,當(dāng)場竟然沒說出話來。
好在他很快就反應(yīng)過來,回答了宋遇。
“我們還能算人嗎?如果我們睡著,根本就不會做夢。”
宋遇一想也是,很以為然:“有道理?!?p> 顧北奇一想到自己成了這么個怪物,被宋遇勾動心事,恨不能現(xiàn)在就痛飲一杯苦酒。
“就算是不吃不喝也不會死,因?yàn)槲覀兒挽`共生,到達(dá)了匪夷所思的地步,靈之一物,其害之深,難以訴說,要是沒有靈......”
“要是沒有靈,你們就都死了?!彼斡龃驍嗨谋簜铩?p> 如果沒有靈,他們將和簡家凹一起覆滅。
顧北奇一愣,忽然贊了宋遇一句:“你真是大智若愚?!?p> “過獎過獎,”宋遇笑到一半忽然變了臉,“你說我蠢?”
“沒有沒有?!鳖櫛逼孢B忙表示自己不是那個意思。
這個人的理解方式,真是匪夷所思。
宋遇又問:“你們身上的靈是怎么壓制的,不是靠的敕令吧?!?p> 顧北奇道:“壓制靈,有兩個辦法,一個是鎮(zhèn)壓,用敕令或者九鼎,一個是飼養(yǎng)?!?p> 道藏就是在飼養(yǎng)。
而他也在飼養(yǎng)。
每個靈需要的東西都不一樣,飼養(yǎng)的辦法也不一樣,但是飼養(yǎng)的結(jié)果就是人和靈共生。
成為一種不知道是靈還是人的東西。
敕令對他們眼前的狀況已經(jīng)沒有了一點(diǎn)用處。
宋遇正想問他是如何飼養(yǎng)的,卻忽然看到賀神的身上,‘畫皮’正在慢慢浮出。
他在夢境中的時間太久,靈物快要離開他了。
畫皮一點(diǎn)點(diǎn)露面,青黑的臉上慢慢浮現(xiàn)出賀神的臉,但是因?yàn)殡妨钸€在的關(guān)系,這張臉形成的非常慢。
“不好,他沒辦法從夢里脫身,必須快點(diǎn)找到還沒現(xiàn)身的靈?!?p> 顧北奇嚇了一跳,試圖去用衣服蒙住賀神的臉。
但是沒有用,賀神的面目早已經(jīng)刻畫在畫皮青黑的皮膚之下,只等時機(jī)到來,它就會將其徹底變成虛無。
宋遇在身上掏了掏,遺憾道:“你們綁我來,還不如去青云觀綁一個道士來?!?p> 顧北奇道:“符咒朱砂,沒有大用,尤其是遇到非常危險的靈物,也許它只是從你身邊路過,你就死了?!?p> 如果有用,那和尚道士都會是捕靈師。
不過有一個例外,就是鐘離清,鐘離清畫的符咒非常管用,但是他因?yàn)樯`,身體非常差,畫個敕令都能去半條命,更別提畫符咒了。
所有人都希望他活的時間越長越好,但是看他那個情況,恐怕活不過他們這些捕靈師。
道藏的黑影慢慢往畫皮抓去,而畫皮臉上的變化,變得更慢了。
“阿彌陀佛,貧僧壓制不住?!?p> 顧北奇連忙道:“找,入夢的東西肯定就在屋子里,找枕頭。”
枕頭是人與夢連接的橋梁,是魂魄來往之地,也是夢棲息之處。
床上就有一個布枕頭。
兩人同時看了過去,準(zhǔn)備將其銷毀,忽然一滴粘稠暗紅的血液,從屋頂?shù)温洹?p> 血穿透屋瓦、梁柱,落在枕頭上,將枕頭和床都腐蝕。
但是賀神沒有醒來的跡象,外面天也還沒亮。
不是這個。
屋頂上傳來蛤蟆“咕?!钡穆曇?。
宋遇抬頭往上看,從那拳頭一樣大的孔里,看到了蛤蟆的一部分。
血混合著粘液,正在慢慢滴落。
它沒有進(jìn)來,應(yīng)當(dāng)是忌憚屋子里的靈,但是血一直在滴落,很快,屋頂就會腐蝕出一個大洞,它不需要進(jìn)來,只要用斷舌,就能將他們吃掉。
“我去把蛤蟆引開,你快找,已經(jīng)入夢過一次,你應(yīng)該不會再入夢了?!?p> 顧北奇拎著柴刀,開門出去。
宋遇看了一眼屋子。
屋子很簡陋,一切都表明這是個光棍的屋子,除了枕頭,還有什么能讓人入夢?
蓑衣斗笠?
草鞋?
燒火棍?
化骨一樣一樣的試探著,但是全都不是。
道藏一直坐著沒動,忽然道:“床底下有東西。”
從他的視線處正好看到。
宋遇彎腰倒看,床底下確實(shí)有東西。
是蛤蟆的血滴落之后腐蝕了一塊地面,從里面露出來一角破破爛爛的草席。
地下埋了東西。
“大和尚,搭把手,把床給挪開。”
她自己是絕對沒有這個力氣把床給挪開的。
道藏起身,黑影仍舊抓著畫皮的一只手,沒有受到影響。
宋遇心道你們這個飼養(yǎng)關(guān)系非常的不錯啊。
床也簡陋,被道藏一只手給掀翻,泥地下面那一角草席已經(jīng)露出了大半。
兩人二話不說,抄起墻角的鏟子就開始挖,草席埋的不深,很快就露了出來。
包裹的是一具白骨,衣裙已經(jīng)破爛,后腦勺的頭骨癟了進(jìn)去,看樣子是被人砸的。
砸的東西就在白骨懷里放著,是一個瓷枕。
血跡暗紅,在漫長的時間下已經(jīng)侵入了白瓷內(nèi)部,成為其密不可分的一部分。
那一團(tuán)形狀,倒像是兩個字。
殺心。
宋遇的心就像是被羽毛輕輕拂過,蕩起一絲漣漪。
漣漪迅速消散,不再起波瀾。
化骨迅速將瓷枕吞噬,果然是枕頭成了靈。
瓷枕一消失,外面的天色也立刻放亮,賀神也醒過來了。
他看到畫皮跟自己面對面,臉上已經(jīng)印出半個自己,嚇差點(diǎn)肝膽俱裂:“娘、娘的,你怎、怎么跑出來了?!?p> 畫皮臉上的五官失望的隱了下去,再次鉆入了賀神體內(nè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