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碰頭
恐懼潮水一般涌來。
宋遇汗毛直立，呼吸困難，看著離自己不遠(yuǎn)的尸體，感覺脖子已經(jīng)被靈套上了死亡的繩索，只需要靈稍微用力，她也將變成這個樣子。
人身體里的一切都已經(jīng)消融為水，只剩下這一張薄薄的皮。
皮被飽脹的水撐開，輕薄透亮。
這座蒼山在陰暗的光線下變得陰森森起來，巨大的陰影朝人壓下，令人窒息。
雨再次落下，打在人皮囊上發(fā)出來的聲音就好像是打在油布上一樣。
蘇勉也沒有好到哪里去，極度的恐懼讓他無法動彈，連臉上的妝花了都沒去管。
這一刻，他的人生是空白的，失去了任何意義。
足足過了一刻鐘，宋遇才緩過神來，拍了拍蘇勉：“上去......”
“?。 碧K勉冷不丁被她拍了一下，一聲尖叫拐著彎的沖入云層，將雷聲都掩蓋住了。
“第一次出來就是這樣的大場面，有點遭不住，去上面是吧?！?p> 蘇勉驚魂未定，自己給自己找補了兩句。
宋遇道：“上去看看。”
不等兩人抬腳，半山腰忽然出現(xiàn)一點燭火的亮光，一人蓑衣斗笠，沖著他們大聲道：“是解密司的宋遇嗎！”
他生的非常高，但是極瘦，遠(yuǎn)遠(yuǎn)看去就像是誰家撐衣服的竿子插在了那里。
“正是，你可是羅遠(yuǎn)？”宋遇用自己的小雞嗓子喊了一聲。
羅遠(yuǎn)勉強聽到了，提著燈火一腳深一腳淺的往下走，中途還摔了一下，燈火瞬間撲滅，天地又變成了黑白相交時的烏青色。
他一身泥濘下了山，先看了蘇勉一眼，打了個招呼：“久聞名號，今天算是見到真人了，這位小友是......”
宋遇對過去的窮酸和艱難深惡痛絕，一進了解密司，就和過去的自己一刀兩斷，持續(xù)的改頭換面，自認(rèn)為現(xiàn)在無懈可擊，很能算的上個人物，萬萬沒想到羅遠(yuǎn)直接認(rèn)錯了人。
這簡直是在說她的一番苦心都付諸東流了。
她差點猿形畢露，想從朝廷借一門大火炮來，把羅遠(yuǎn)轟到天上去。
蘇勉連忙裝出一副畢恭畢敬的樣子：“你認(rèn)錯了，這位才是宋遇，我是她的屬下蘇勉。”
他心里想笑，但是臉上萬萬不能笑，宋遇是個眥睚必報的小人，這個時候不惹比較好。
羅遠(yuǎn)吃了一驚，也沒想到眼前的這個小雞崽子是京城解密司特意派來的。
潭州府有一位畫師，每一副畫都只有兩三筆，說是‘以形傳神’，他一直不懂，看到宋遇他明白了。
就是這么隨便的長一下，也能看出來是個人。
他心想這次怕是要完了，就這么兩個人，一個臉比戲臺子上的戲子還花，一個完全就是個幼崽。
不過他畢竟是中年人了，不能就這么把臉掛下去，熱情的沖著宋遇打招呼。
“我有眼不識泰山，你別見怪，這是我的令牌。”
他取出捕靈師的令牌給宋遇查驗。
令牌五寸長，半寸厚，正面‘捕靈師’三個字鐵勾銀畫，如走龍蛇。
翻過來刻畫一方鼎，傳言‘禹收九州之金，鑄九鼎，象九州’，后來九鼎失蹤，成為靈物寄居之所，因此在后面刻上了這個圖案。
宋遇一言不發(fā)的將令牌還了回去。
羅遠(yuǎn)道：“這雨也下的大，咱們先上山再說，山上有地方住。”
腳下沒一個地方是平穩(wěn)的，不是太滑就是有坑，踉踉蹌蹌到了山里落腳的地方，已經(jīng)成了三個泥猴。
屋子里火光熊熊，還有個年輕小伙，見了他們?nèi)齻€人，一個哆嗦，把手里的柴火撒了一地。
打眼望去，就見蘇勉一張大花臉，但是血盆大口清晰可見，宋遇從頭到腳都是泥，只剩一對極其烏黑的眼珠子在轉(zhuǎn)悠。
羅遠(yuǎn)道：“水沒有問題，先去洗一下吧?！?p> 三個人一起去清洗一番，蘇勉洗之前掏出鏡子看了一眼自己的美貌，結(jié)果看到一張大花臉。
一想到自己剛才頂著這張臉搔首弄姿，他差點當(dāng)場逝世。
他并非天生的喜歡扮成女子，蘇家巨富無比，他爹蘇沐有二十個小妾，二十個小妾生了二十六個孩子，導(dǎo)致整個蘇家龐大而且混亂。
蘇家在這種混亂中巧妙的維持，并沒有土崩瓦解，但是蘇家給孩子的錢根本不夠靈魂極度自由的蘇勉揮灑。
他信奉的是千金散盡還復(fù)來，眼下還不能‘還復(fù)來’，只能先無師自通給自己造出來一個龍鳳胎妹妹，就是為了多一份月例銀子。
神奇的是不僅沒人發(fā)現(xiàn)，族譜上的小孩還由二十六個變成了二十七個。
之后他又發(fā)現(xiàn)了做女子的許多好處，尤其是做一個美女，出門在外，簡直無往不利。
賭錢都能通殺。
不過今天......哎，不提也罷。
等洗干凈出去，他這美人計又好使了，不到半個時辰，就把羅遠(yuǎn)套的干干凈凈。
宋遇聽著，黑漆漆的眼珠子一沉，臉色便冷峻下來。
一開始大家以為是瘟疫，雨水連綿不斷，非常容易出怪病，京城的翰林醫(yī)官院來了三個太醫(yī)。
但是官藥司的司長鐘離清認(rèn)為和靈有關(guān)，便發(fā)信給潭州府司，由潭州府司派了羅遠(yuǎn)來協(xié)助。
羅遠(yuǎn)已經(jīng)來了半個月天，來的時候那三個太醫(yī)就已經(jīng)死了。
半個月過去，他沒有找到任何線索，連靈長什么樣子都沒有見過，剛才死的那個是他帶來的下屬。
現(xiàn)在屋子里這個小伙子，是村里幸存下來的人，只剩下他一個了。
“這十天，我只摸出來水和火這兩樣?xùn)|西是安全的，吃的東西方面，雞吃過米，水我已經(jīng)喝過，就熬了點粥，以為是安全的，沒想到他才喝了一口，就出事了?！?p> 羅遠(yuǎn)打開鍋蓋，將鍋里的粥給宋遇看。
宋遇袖著手，不去碰觸灶上的東西，只用眼睛看。
鍋蓋沒問題，羅遠(yuǎn)碰了，鍋子也沒問題，那個小伙子熬的粥，他也碰了，那到底是什么東西有問題？
不知道問題出在哪里，危險就隨時存在。
“小黑，你原來住在哪里的？”她不看鍋了，轉(zhuǎn)頭去看小黑。
存活下來的人，一定是做對了什么事情，才會存活下來，比起盯著鍋子看，意義要大的多。
小黑原名叫肖黑，長的就是一副憨厚像，看著蘇勉害羞的頭埋在了褲襠里，低聲道：“我不住這里，在山上守墓?！?p> “去看看。”宋遇當(dāng)機立斷。
天色已經(jīng)完全的暗了下來，群山沉默，再加上四人沉默的呼吸聲，越發(fā)顯出一種詭異的寂靜。
山頂是一片墳地，都是村子里的人埋在這里，石碑林立，外面搭了一間茅草屋，小黑就住里面。
“這里我來看過，什么都沒有發(fā)現(xiàn)?！绷_遠(yuǎn)提著燈籠，看宋遇連地上的泥都沒放過，覺得她太小心了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