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玉勛進(jìn)來的時候,蘇念只著了一件薄衫,靜靜地坐在床榻的邊緣。
聽見了自己進(jìn)來的聲音,微抬了一下眼皮子,輕聲說了一句。
“蕭聲,你先下去吧。”
蕭聲識趣的屈身退下,還將內(nèi)殿的門給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的關(guān)好了,站在內(nèi)殿外面保持著不遠(yuǎn)不近的距離,既能時刻觀察著周圍的異動,也能保證自己不會聽見殿內(nèi)的說話聲。
周玉勛想要躬身行禮,蘇念已經(jīng)不耐煩的抬了抬手,阻止了他。
“周將軍向來辦事周到,所以。”蘇念頓了頓,輕抽了一口氣,繼續(xù)問道:“綠芽究竟是怎么死的?”
周玉勛微微抬起頭,看了一眼蘇念的神色,她剛剛小產(chǎn),何晨千叮嚀萬囑咐,萬萬不能讓她再由情緒傷了身子。
不過見她面色平淡,只是有些蒼白的嘴唇緊緊的抿著。
蘇念見他猶豫,就知道,他怕自己情緒激動,可是自己現(xiàn)在還有什么可激動的,綠芽死了,孩子沒了,自己所能做的,也只有為她們討回公道。
“你但說無妨,我受得住?!?p> 周玉勛猶豫了一下,但依舊選擇告訴了蘇念真相。
“是太后,無意遇見的宮人說,綠芽午膳后不久便出了壽康宮,卻是被人架著出來的,瞧著是太后身邊的人,宮人也沒敢多問,下手的,也是太后身邊的靈橋,只是有一點(diǎn)……”
“說下去?!?p> “皇后和張昭儀那個時間也在壽康宮?!?p> “張顏悅,湯儀?”蘇念不免皺緊了眉頭。
湯儀囂張跋扈,但是頭腦簡單,翻不出個什么風(fēng)浪,倒是張顏悅……
可是令蘇念不明白的是,太后無緣無故為何會對自己身邊的人下手,更何況自己還身懷有孕,孩子現(xiàn)在也沒了,這樣損人不利己的事情,太后可不是蠢人。
“繼續(xù)查。”蘇念搞不清這各種緣由,只覺得腦袋嗡嗡的脹痛,單手撐在床上。
悲痛過度加上小產(chǎn),令她元?dú)獯髠苷f這么一回的話,已經(jīng)是耗費(fèi)了所有的精力。
周玉勛瞧著心中著急,可是也明白自己與她早就不再是從前了,想要上前又生生的忍住,只得無奈的說道:“娘娘還是自己的身體要緊,微臣一定會將此事查的水落石出?!?p> 蘇念已經(jīng)沒有多余的力氣再說話了,只能擺擺手,示意周玉勛退下。
第二天,已經(jīng)日上三竿了,內(nèi)殿依舊是一點(diǎn)動靜都沒有。
一眾宮女內(nèi)侍捧著梳洗的物品還有剛剛熬制好的湯藥站在門外已經(jīng)足足有兩個時辰了,也不見里面叫。
有一個小宮女大抵是站的有點(diǎn)腿發(fā)酸了,恰好蕭聲就在自己的旁邊,于是壯著膽子悄聲問道:“蕭公公,娘娘怎么還沒有出來,要不您去瞧瞧,別是……”
“胡說什么呢!”蕭聲立刻低聲呵斥:“昨夜娘娘遭遇大痛,自然是多睡一會,這朝云殿的差事若是不滿意,你便去掖庭當(dāng)差吧?!?p> 那掖庭是什么地方,是最最低賤的宮人勞作的地方,連朝云殿的千分之一都比不上,又有誰會愿意放棄朝云殿的差事去那掖庭呢。
小宮女立刻求饒:“蕭公公哪里的話,奴婢不敢。”
蕭聲冷哼了一聲,便沒有再搭理她。
旁人不知道,他蕭聲可是清楚的。
昨夜擔(dān)心娘娘的身子,在門外守了一整夜,周將軍走后,娘娘一直痛哭到了后半夜方才歇了,這會子,怕是一時半會也難起來。
這邊剛想著,內(nèi)殿的雕花木門突然被拉開了。
一個單薄的身影出現(xiàn)在了門后,微腫的雙眼,蒼白的臉色,孱弱的身子仿佛風(fēng)一吹就能倒了。
蕭聲驚呼一聲:“娘娘!”一把拿過一旁的披風(fēng)罩在那孱弱的身體上面。
大抵是昨夜哭的太狠了,蘇念的眼睛一下子有點(diǎn)不太適應(yīng)外面強(qiáng)烈的太陽光,下意識的拿著手去擋。
“娘娘,先把藥喝了吧,何太醫(yī)說了,這藥,須得喝上一段時間才能保證娘娘的玉體不會留下病癥?!?p> 捧著藥碗的小宮女聞聲立刻機(jī)靈的將藥碗捧上來。
蘇念瞥了一眼黑乎乎的藥碗,那色深如墨的藥汁還氤氳著裊裊熱氣,像是一碗要人命的毒藥
自己還有許多的事情沒有做,此時若是倒下了,只能是親者痛仇者快。
毫不猶豫的接過那藥碗,仰頭一口飲盡,也顧不得什么禮儀,拿袖子抹了一下嘴問道:“周將軍早上可來過了?”
蕭聲答道:“還未曾來過?!?p> 蘇念恍惚了一下,隨后輕輕點(diǎn)了點(diǎn)頭,囑咐道:“周將軍什么時候來,第一時間告知我?!?p> “是?!?p> 已經(jīng)讓腳程快的內(nèi)侍去泰山通知皇帝了,太后一直稱病不見蘇念。
蘇念心中明白,好端端的這樣,必然是心中有鬼,只是現(xiàn)在事情還沒有理清楚,這里面的彎彎繞繞。
想到這里,蘇念又覺得額角一陣抽痛。
蕭聲看她皺眉,立刻上前攙扶著。
壽康宮中,太后閉眼側(cè)臥在床榻之上,下面跪著湯儀。
整個內(nèi)殿靜的連一根針的聲音都能聽見,湯儀規(guī)在下面也是大氣不敢出。
今天一早太后宮中就來了人,將自己叫到了壽康宮,可是來了之后又是一句話不說,只是一味了讓自己的跪著。
時間一點(diǎn)一點(diǎn)的過去,湯儀只覺得膝蓋發(fā)麻,想要動一動,偷偷瞧了一眼太后的臉色,又生生的忍住了。
半晌之后,太后才緩緩的睜開了眼睛,拿過一旁的玉如意就砸在了湯儀的額角之上,喝罵道:“無用的東西,誰允許你擅作主張的!”
湯儀被砸了也不敢吭聲,反倒是將頭埋的更低了。
“現(xiàn)下怎么辦?”太后冷著一張臉。
她也是萬萬沒有想到事情會變成這個樣子,之前皇后來到自己的宮中,信誓旦旦的說,慧貴妃私通侍衛(wèi),還說的有鼻子有眼的,更是拿來了朝云殿的宮女作證。
那宮女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坦白,說是慧貴妃與那周玉勛平日里就是眉來眼去的,時常讓他在自己的宮中,兩個人每次在一起都讓伺候的人退出去,貴妃一直都沒能有身孕,可是這個周玉勛一回來,沒多長時間貴妃就有了身孕,更是在不久之后,還送了一枚金鎖給貴妃,那金鎖上面不是尋常給小孩子吉祥紋樣,反倒是交頸鴛鴦。
更有甚者,在皇帝去泰山祭祀的時候,貴妃更是直接讓皇帝將周玉勛留給自己,名義上是守衛(wèi),實(shí)際上每日都會共進(jìn)晚膳,卿卿我我,旁若無人。
太后起初是不信的,但是皇后信誓旦旦,更是以皇后之位作保。
這就不由得太后心中思量,多年無孕,怎么一朝就突然有了?
平日里沉默寡言的張昭儀又諫言說:“既然有疑惑,皇嗣事大,貴妃娘娘身邊的綠芽是她的心腹,貴妃娘娘有孕不宜驚擾,不如將那侍女招來好好詢問?”
太后不免也覺得有理,這張昭儀,倒是是個思量明白的人,不像皇后莽撞,還能顧及到貴妃肚子里的孩子。
于是太后就以自己的名義將那侍女召來,起初那侍女死咬著不放,皇后提議不加嚴(yán)刑,必不可能吐出真話。
自己常年齋戒,自然是見不得這些血腥的事情,就讓人拖下去辦了,誰曾想皇后身邊的人沒個輕重,竟然將人給弄死了。
太后心中也明白,大抵是皇后多年無寵,抓到了機(jī)會就尋那貴妃身邊的侍女出氣。
可是眼下貴妃受了驚,孩子也沒了,皇帝要是回來了,這母子情分……
越想越氣,看著地上遇到了事情唯唯諾諾的皇后,太后恨鐵不成鋼的狠狠捶了捶身下的軟枕,罵道:“你還杵在這里做什么,誠心礙哀家的眼嗎?”
湯儀連連告饒,拎著裙子慌慌張張的就退了出去。
眼見著皇后走了,太后問身邊的靈橋:“張昭儀眼下何在?”
“回太后的話,應(yīng)該在鐘粹宮。”
“叫她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