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書房內(nèi)處理完了最后一本奏折,李穆疲憊不堪的單手捏著眉心。
文德眼疾手快的將先前慧貴妃就差人送來的參湯適時的推到了李穆的手邊,小聲的提醒道:“陛下,您從晚膳后看折子一直到現(xiàn)在了,快歇歇吧?!?p> 李穆聞聲這才抬起頭來,看著清湯寡水的參湯,一看就是并沒有熬燉到火候,上面還孤零零的漂浮著兩粒枸杞,不由得啞然失笑:“有些人還是不要下廚房的好,免得白白糟蹋了這上好的百年老參。”
嘴上雖這么說著,可是已經(jīng)涼了一半的參湯卻是毫不猶豫的一口飲盡。
文德接過空了的湯碗,疑惑的問道:“陛下今日可去朝云殿?”
不是文德多嘴,而是按照往常,李穆用完了晚膳都是直接將剩下的公務全都帶去朝云殿處理,這樣便能既陪著貴妃娘娘,又不耽擱國事了。
可是今日晚膳過后,陛下卻是破天荒的留在了御書房,眉宇之間還頗有幾分不快。
為了避免貴妃娘娘空等一場,文德這才多問了一句。
此話一出,剛剛李穆臉上的柔和之色又不見了,卻而代之的是煩憂不已。
他拿起桌上一封奏折在手中掂了掂,目光在上面打量,問道:“你說朕是不是過于寵愛慧貴妃了,怎么朝臣們各個都來上書,說朕因為寵愛慧貴妃而偏寵她的家人,各個都是不滿之情!“
“啪”的一聲,話音剛落,手上的折子已經(jīng)扔在了桌上。
這御書房里面并沒有旁人,文德知道這話當然是問自己的。
早就在這個皇宮里面混得如魚得水,能當上御前大總管,若是沒點察言觀色的本領,那這個御前大總管也是白當了。
文德笑意盈盈走上前去,將被李穆丟的有些凌亂的折子整理好,彎著腰恭敬的答道。
“這些朝臣也怕是陛下對蘇家的寵愛,到時候另貴妃娘娘的父兄在朝中蓋過他們的風頭去,他們只瞧見了陛下給蘇家升官加爵,卻忽視了蘇家父子剛正不阿,滿腹才華。不過,這也乃是人之常情,陛下豈又是糊涂之人?再說了,貴妃娘娘為陛下、國家養(yǎng)育龍子,這便是天大的功勞,便是再大的獎勵,也是受得的?!?p> 這一番話說得李穆的眉眼都舒展了不少,頗為欣慰的點了點頭。
“到底還是文德知朕心??!”
文德微微一笑雙手交疊在面前靜立在一旁。
照著目前的形勢,貴妃的寵愛只會與日俱增,皇帝又從來不去別的妃子的宮中,這樣看來,貴妃腹中的孩子很有可能就是未來南魏的新帝,站在貴妃這一邊總歸是沒錯的,況且這也是陛下的心意,順著陛下的心意才是上上之道。
李穆舒展了一下因為長時間坐著而有些酸痛的四肢,一掃先前陰霾的心情,朗聲說道:“擺駕朝云殿!”
“是?!?p> 這是南魏國建國以來皇帝第一次正式去泰山祭天,從前因為種種原因都是在京城的寧國寺就草草的辦了,所以這次辦的是格外的浩大。
長長的一張隊伍蜿蜒出去數(shù)里路,蘇念在綠芽的幫助下,給李穆帶好了冠冕,剛要轉(zhuǎn)身,卻被李穆圈住了腰身。
“陛下。”蘇念有些嗔怪:“外面大家都等著呢?!?p> “別動……”
李穆格外的柔情,將頭埋在蘇念的脖頸間,像個小孩子一樣的撒嬌。
呼出的熱氣在蘇念的脖子處癢癢的,蘇念嬌笑著想要躲閃,李穆卻故意不讓。
鬧了一會,禮官進來催促,不能誤了上路的吉時,李穆這才戀戀不舍的將頭挪開,手依舊是緊緊的握著蘇念的手不松,低著她的額頭說道。
“等下次祭天的時候,就是朕帶著你跟皇兒一起去?!?p> 蘇念含笑著點點頭,整理著他冠冕上的垂須:“陛下一路保重,臣妾在宮中乖乖的等著陛下回來?!?p> 李穆重重地握了一下蘇念的手,高聲對一旁的綠芽囑咐道:“好好照顧你家娘娘,回來朕重重有賞!”
綠芽三步并作兩步走上前來福身應道:“奴婢一定照顧好娘娘,將小皇子也養(yǎng)的胖胖的!”
李穆忍俊不禁,重重的指了指綠芽,感嘆道:“你呀!”
繼而戀戀不舍的松開了蘇念的手,再三囑托道:“朕走了,若是有事,盡管去找母后做主。”
“嗯?!碧K念應下,領著一眾宮人對著李穆的車攆行了一個大禮。
“臣妾恭送皇上?!?p> 六宮的送別是在城門口,蘇念特意跟李穆錯開了時間出發(fā)。
太后和其他兩位妃子已經(jīng)在玄武門前等候了,縱使蘇念跟她們都有齟齬,但是太后畢竟是皇帝的母親,蘇念依舊是遵守著禮儀上前給太后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禮。
“兒臣見過太后?!?p> “起來吧?!碧蟮故菦]有多加為難,目光在蘇念已經(jīng)隆起的肚子上打量了一眼,似是漫不經(jīng)心的問道:“有五個月了吧?”
“回太后的話,是五個月了?!?p> “嗯。”太后低低的應了一聲,昂了昂脖子目視前方的儀仗隊,沒有再說什么。
倒是湯儀,這個場合也非要插上一句,酸溜溜的說道:“慧貴妃真是好福氣,這可是皇上第一個孩子,慧貴妃可要當心當心,再當心。”
蘇念也不生氣,微微欠身說道:“臣妾多謝皇后娘娘關(guān)懷?!?p> 湯儀翻了個白眼。
倒是太后,目視著前方突然開口。
“慧貴妃身子嬌貴,以后這些繁瑣的禮儀及不用了,免得傷了身子?!?p> 終歸是她自己的親孫子,就算再不喜歡蘇念,也不會不顧及這個孩子。
蘇念心中譏笑,應了一個“多謝太后”,可是這笑落在了湯儀的眼中,卻成了耀武揚威的得意。
湯儀恨恨的揪著自己的手帕,低聲說了一句:“有什么得意的,生下來才是本事?!?p> 蘇念只當是沒有聽見,倒是太后適時的輕咳了一聲,湯儀也就沒敢再造次。
而張顏悅始終站在角落里面,默不出聲,就好像眼前的一切都與她無關(guān)一樣。
浩浩蕩蕩的車馬隊伍向遠處駛?cè)?,黃色的龍旗在風中迎風招展。
自從成婚后,蘇念一直都是跟李穆相伴相隨,從來不曾分開過,哪怕最辛苦的巴林的日子,也都是日日相伴。
其實此次分離蘇念心中也有諸多不舍,但是自己現(xiàn)在這個樣子,完全受不了舟車勞頓,更何況是泰山那么遠的地方,為了這個孩子,她也不得不忍下這份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