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5 禮尚往來
蒼梧縣不大，懷仁跟著元香，一路來到蒼梧縣城東。途中，路過一家水果攤時，他還買了點水果作為登門拜訪的禮物。
又走了約摸一刻鐘的路程，兩人來到一家破敗的簡陋茶館。茶館門前挑著一面旗，上頭寫著五個大字，“數(shù)古今風(fēng)流。”
此時大概是明前茶最為細嫩，也是茶館生意最為火爆的時候。但這間茶館卻空無一人，生意寡淡得很。
元香熟練地推開茶館大門，往里走去。懷仁也跟著走進去，一進房間就聞到一股淡淡的中藥味。其實從茶館上的旗子，他就已經(jīng)猜到了。所以此時眼見說書的吳老先生躺在木床上，他毫不訝異。
他驚訝的是，這間茶館里有一股淡淡的奇怪氣味。這股奇怪氣味跟他之前遇到的那幾頭貓妖身上散發(fā)出來的氣味差不多，不過這股氣味很淡，若有似無的。
“你來啦。”病床上，蒼老且虛弱的聲音傳來。
氣氛怎么突然古里古氣的......懷仁把水果放在一旁的低矮木桌上，點頭道：“聽說老先生身體好多了，我買了點水果特意來看看您。”
“有勞公子費心了，老朽身體無礙?！眳抢舷壬鷴暝鴱拇采献饋?，不知為何，他一直盯著懷仁，好像懷仁臉上有什么東西似的。
懷仁被盯得臉色有些不自然，別扭極了。好在吳老先生很快意識到自己的失態(tài)，他挪開視線，開口道：“茶館簡陋，讓公子見笑了?！?p> 懷仁搖搖頭，問道：“這間茶館，是老先生開的嗎？”
茶館確實簡陋，而且無論從外邊的旗幟牌匾，還是從茶館里的墻壁等方面來看，都能看得出這間茶館已經(jīng)有些年頭了。
老人手哆嗦著指著茶館的墻壁，臉上露出一絲懷念之色。
“想當(dāng)年，老朽厚著臉皮借便了全村人的錢，這才開了這間茶館。那時候的老朽，是何等地意氣風(fēng)發(fā)，想著憑借自己這門說書的手藝，怎么都能把這間小茶館經(jīng)營成一間大茶樓。”
老人說到這，滿臉唏噓，“可不曾想，即便老朽從白天講到黑夜，上門喝茶的人依舊寥寥無幾。偶有幾個客官路過，也只是匆匆喝了碗茶水，然后自行離去。不管老朽如何賣力鼓吹，都留不住客人。
老朽也曾懷疑一群鄉(xiāng)野村夫不懂老朽口中的故事，但后來才發(fā)現(xiàn)其實是老朽自己的問題。其實就連老朽自己，都不喜歡聽那些口中乏味到極點的故事。相比才子佳人，別人可能更喜歡聽一些大將元帥，草莽英雄的故事。盡管這些故事荒誕無稽，細節(jié)上經(jīng)不起推敲?！?p> 老先生望向懷仁，說道：“所以說，其實那天在酒樓里說的，老朽說的關(guān)于道觀的故事，其實并不完全是真的?！?p> 懷仁點點頭，表示理解。
說書講究環(huán)環(huán)相扣，情節(jié)上跌宕起伏，讓人有期待感。如此一來，看客們才會駐足停留，甚至消費打賞。
就比如他前世的那些女主播，如果無緣無故離開凳子一分鐘，那觀眾多半要跑一半。但如果女主播說的是去換個絲襪什么的，等會回來跳舞什么的，那么大部分人還是愿意等的。
老先生之所以一開始茶館生意失敗，主要是因為他說的故事太過注重真實。也不是說注重真實不好，只是現(xiàn)實中哪有那么多的以一敵百，沙場萬人敵。
當(dāng)然，老先生之所以做生意失敗，其實還有另外一個原因。老先生開的是茶館，而不是酒館。
開茶館，消費群體主要是一些匆匆趕路的過路人，這種人他們有要事在身，喝不得酒，這才喝茶解渴。而且，他們喝完茶，馬上就會動身離開茶館。即便你故事說得再好，那也是美女脫衣服給瞎子看。
只有開的是酒館，那些血氣方剛的年輕人，江湖人喝過酒，才會慷慨解囊。
懷仁說道：“小子明白，您身為酒樓重金聘請的說書人，自然應(yīng)該為東家考慮。您有您的無奈和苦衷，這能理解。”
吳老先生搖搖頭，“談不上什么無奈和苦衷，無非就是跪著要飯罷了。”
老先生對于自己開酒館失敗的往事一陣長吁短嘆，好半天才回過神來，
“聽小柴所說，公子也進得去那間白云觀？”
懷仁微微愣神，想了片刻，才想起來小柴說的是元香姑娘。他點點頭，“一位仙長帶我進的道觀，如果單憑我自己，可能也進不去?！?p> “那位仙長姓甚名誰？什么模樣？身上服裝可有什么特別？”
吳老先生問這話的時候，手不自覺緊緊拽著懷仁的衣袖，好像很在意這個問題的答案似的。
懷仁皺了皺眉頭，猶豫片刻，還是把老道人的外貌特征和服裝大致說了一遍。至于姓名，他故意隱瞞沒講。
吳老先生聽完，臉上褶子全都擠成一團。半晌后，他松開拽著懷仁衣袖的手，微微嘆了口氣，好像聽到一個了不得的壞消息似的。
“老先生，怎么了嗎？”懷仁不解地問道。
吳老先生搖搖頭，他沒有回答懷仁的問題，反而再次開口問道：“聽說，你想知道五十年前道觀的故事？”
懷仁點頭。
吳老先生又問道：“你為什么要知道五十年前道觀的事情？”
怎么又古里古氣的......懷仁臉蛋有些疼，他連老道人的名字都不想透露，又怎么可能透露自己了解道觀事情的目的。
他啞然失笑道：“老先生，自從進屋到現(xiàn)在，您已經(jīng)問了我很多問題了?！?p> 自古以來，讀書人都講究禮尚往來。
懷仁這句話的意思是，您已經(jīng)問了很多問題，那么是不是應(yīng)該輪到我問您問題了。
吳老先生自然是知道懷仁想問的是什么問題，聽到懷仁的話后，他猶豫了片刻，還是決定如他所愿，“禮尚往來”。
“之前在酒樓里，老朽說的故事，與真實情況有出入，但其實差不多。確實有兩戶樵戶，吳大才和林茂根上山砍柴。林茂根看到吳大才被虎妖殺死后，嚇得狼狽逃竄回蒼梧縣。后來，朝廷確實請了一些方士前來捉妖。而且捉妖不成，反被妖殺。
至于最后那個白云觀觀主也確實出現(xiàn)了，不過他只是嫌虎妖造成的動靜太大，太吵，這才隨手斬了虎妖，故事遠不如我先前所說的那般跌宕起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