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比賽
這簡直是火上澆油,小慧快氣爆了,沉著臉兒,什么人這是,自己受了點委屈,難道全世界都欠了他?不敢懟自個兒的老子,拿別人撒氣。
小慧也不客氣了,瞪圓了眼睛提高聲音道:“講講就講講,怕誰啊。我是今年春天到的青山公社,那時候正春灌,農(nóng)機站很忙,我不止配合師傅維修潛水泵,自己也修了不下二十臺,我獨自修的,另外,還和師傅修了一臺柴油機,兩臺拖拉機,極大地支持了春灌,這個,值得驕傲吧?你們,誰會修農(nóng)機?”
“你吹牛!”巴結(jié)肖毅的青年跳出來喊。
小慧鄙夷地看了他一眼:“你肯定不會,你覺得那很難。我就是能干你們都覺得難的事兒,怎么滴?”
“那為什么把你調(diào)開?”肖毅都沒有意識到,他的口氣已經(jīng)沒了那種厭惡的味兒。
“有人覺得農(nóng)機站的工作輕松又有面子啊,今天給你傳我壞話的家伙,是不是說他農(nóng)機站的?”
肖毅的臉色有些訕然,但還是不服氣:“那為何又讓你來這里?”
“你知道張營大隊養(yǎng)豬場不?我規(guī)劃設(shè)計、指導(dǎo)建設(shè)的?!?p> 肖毅跳起來:“不可能!那是張大虎和葛紅玲弄的,他們的事跡,都上了報紙了。”
“那么先進的養(yǎng)豬場,你覺得兩個初中畢業(yè)生可以嗎?”
“你什么畢業(yè)?能比他們好多少?”
“就好一點點,我懂一點點機械,看過一點點養(yǎng)殖技術(shù)的書,聽說過一些先進的養(yǎng)殖方法……”
這下,肖毅不說話了,眼神閃爍了好幾下,低聲問:“你怎么會把榮譽讓給他們?”他問完就知道原因,煩躁地一揮手,“不說這個了,那你為何又被調(diào)出來了?”
“那個養(yǎng)豬場,現(xiàn)在是香餑餑,很多年輕人想去,我不讓位誰讓?”
“張大虎和葛紅玲——”
“他們也想護著我,可是能護住嗎?能嗎?……”
看到小慧激憤、委屈又無奈的樣子,肖毅的心被深深的撼動,他若是沒有被父親冤枉過,可能還不理解小慧,那種覺得天都黑了,太陽不會再升起,沒有一絲希望、生無可戀的感覺,是多么傷人。
和于小慧比起來,他那點委屈,真的不算什么。
“我看你怎么還笑嘻嘻的?”
“難過也是一天,歡笑也是一天,為什么把自己弄得那么慘兮兮呢?”
肖毅的臉一下子爆紅,還好,天色暗下來,看不清。
“對不起,我這段時間也不知是怎么了,看誰都不順眼?!毙ひ愫茈y過,“真的對不起,我不該聽了幾句傳言,就這樣。”
當(dāng)著這么多人的面兒,小慧有些不適應(yīng)肖毅這么誠懇的道歉,她能理解他的感覺,自己之所以能屢挫屢戰(zhàn),那是知道歷史走向,知道自己最終能熬出頭,能夠大展宏圖。
肖毅不同,他是七十年代初讀的中學(xué),沒學(xué)到多少文化知識,也不知道將來的社會變成什么樣,他努力奮斗,就為了回城,可是,卻被父親毫不留情地掐滅了希望。
雖然前不久國家已經(jīng)決定恢復(fù)高考,可是肖毅他們,根本就不會有去考一下的想法——他們在中學(xué)里,就沒學(xué)到什么。
沒有希望,或者還有什么意思?小慧理解肖毅,卻不知道如何安慰他,無奈,轉(zhuǎn)移話題道:“肖毅,你說,你帶著大家,在水庫工地的這次比賽中拿了第一,你父親會不會認(rèn)可你?”
“他再不認(rèn)可,我就不認(rèn)他了。”肖毅說完,低下頭,“跟你比,我還差得遠(yuǎn),我爸說得也有道理,我是個被寵壞的孩子,還需要鍛煉?!?p> 這是個被嚴(yán)格要求長大的孩子,這么快就能自我反省,真的不容易,小慧心里,對肖主任多了一份好感。
“我有辦法比過他們,讓咱隊比賽第一?!毙』垓湴恋匦Q。
“真的?”肖毅眼睛亮了一下,隨即又黯然了,“做夢吧,怎么可能?”
“真的很簡單,別忘了我會修農(nóng)機,這不過是一個簡單的機械傳送機構(gòu),把土運上去,咱們幾個在下面裝土,他們幾個在上面開夯土機砸實。其他隊只知道出大力流大汗,哪里懂得什么叫機械化?怎么和我們比?”
肖毅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這么相信于小慧,明明是很難、難得大家都覺得不可能的事情,他偏偏覺得她能做到。
“你說,你需要我怎么做?”
小慧從包里拿出筆記本和鉛筆,隨手畫圖,然后,給肖毅講解。
肖毅一聽就明白了,的確很簡單的機構(gòu),但真的能解決問題。
“你能找到柴油機嗎?還有這個樣子的動滑輪?繩子、吊斗,吊斗可以用竹筐代替,掛鉤找鐵匠現(xiàn)打,就是慢了些,恐怕要耽誤不少時間,要是有鍛床就好了,咚咚咚很快就有一個,咱們需要的并不多?!?p> “不用擔(dān)心,我認(rèn)識農(nóng)機廠廠長,他們有一臺小鍛床?!毙ひ阈ζ饋怼?p> “嘀嘀嘀”有人在吹哨子,這是催大家睡覺呢,水庫工地勞動量大,需要早點休息。
“我晚上就去縣城,明天肯定把東西弄來。”
“我還沒給你畫零件圖呢,工人師傅必須照圖才能加工,可這馬上要熄燈了?!?p> “沒事,我?guī)愕街笓]部去,那里有電。”見小慧腳步遲鈍,肖毅手?jǐn)[了一下,“總指揮不在,吳指揮是個好人,對我挺好的。”
“你爸老戰(zhàn)友?”
“老戰(zhàn)友加老部下?!?p> “那好!”小慧松口氣,她現(xiàn)在,既不想出風(fēng)頭,又不想被人壓到最底層,有肖毅頂在前面,她躲到大樹下面,就能過風(fēng)吹不著雨打不著的自在日子,這樣最好了。
小慧抹抹擦擦,終于畫好了零件圖,上一世畢業(yè)后沒有搞本專業(yè),少不得有些手生,好在,該會的還沒丟,說起來還得感謝她的幾位老師,機械制圖、機械原理、機械零件,三個老頭一個比一個嚴(yán)厲,如今真心覺得他們是為了學(xué)生好。
見已經(jīng)是晚上九點,陳指揮讓肖毅明天早上再去縣城,沒想到肖毅性子特別急,把圖紙裝到包里,穿上一件軍大衣,就開著個拖拉機出發(fā)了,他竟然一晚上沒睡,第二天上午十點多,又開著拖拉機,拉著所需的鋼絲繩、掛鉤、竹筐、柴油機、滑輪等,來到工地,同時,還帶了幾個安裝工人,指揮著十一隊的隊員,忙乎了幾個小時,下午四五點的時候,輸送線開工運作。
剛開始,工地的人也不知道這邊在干什么,也沒人關(guān)心,一群渣子,出點幺蛾子,也沒什么可好奇的。
比賽時間是一星期,今天是第二天,也就是才比人晚了不到兩天,有了機械為助力,十一隊的人,依然信心滿滿能拿冠軍。
晚飯時,這邊才開工了兩個小時,隊員們都有些意猶未盡,就商量了一下,輪換著吃飯,人停機器不停。
吃過飯,很多人都好奇地過來看一眼,這下可引起轟動了,十一隊這么輕松就能把土石運上去,想想自己隊,可是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啊,出得那個力,流的那個汗,大冬天脫了棉衣,就穿著薄薄的球衣甚至只有一件背心的,比比皆是,可是,一個隊一天下來,能運上去的土石,也才幾個立方?他們眼瞅著,十一隊很快就把一方土運上去了,這還怎么比?
“這不公平!”有個隊長實在忍不住,把手里的衣服狠狠擲在地上。
“對,十一隊不能和我們一起比!”
“對對,這算什么?咱們的血汗,那就白流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