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青州路上的同行客

　　宋良韻坐在前往青州的馬車上，眉頭緊鎖著用力地回想自己父母的模樣，看得一旁的宋良錦泛起陣陣心疼，將她攬在懷里，撫摸著她的頭發(fā)說，“小妹莫怕，無論怎樣，姐姐都會陪著你?！蓖蝗灰魂嚮蝿?，車夫“吁”地一聲驅(qū)使馬車停下，外面?zhèn)鱽硪魂噷υ挕?p>　　“這位小娘子可有被傷到？”姐妹倆聽著是地主爹的聲音。

　　“宋先生，沒事的，沒事的！”一個女聲傳來。宋良韻正在琢磨著：這是有人碰瓷？宋良錦已經(jīng)拉開了簾子，“原來是章家小娘子……章小娘子這是要去哪里？”宋良韻順勢看出去，外面一個穿著破舊衣衫的年輕女孩，倒在馬車前，看上去不到十五歲的樣子，懷里還抱著一個破舊的包裹。

　　“宋二小姐，”那女孩露出一個羞澀的笑容，干裂的嘴唇扯開一絲笑容，一個血珠隨著她的笑容在開裂的嘴唇上冒了出來。

　　看著馬車旁一副慘淡樣子的張悅，宋良韻不知為何就想到了小青山的那個神秘男人，他說他是獵戶，宋良韻在處理傷口的時候發(fā)現(xiàn)那后背上縱然有別的傷口，但最厲害的是一條長約三寸的刀傷……那人的衣服，不知是什么面料的，質(zhì)地輕柔，觸手溫軟，領(lǐng)口處繡著精致的祥云紋，那可不是普通獵戶可以穿得起的，也許那人身份不凡，所以她給上好藥后趕緊撤了，也不知那人怎么樣了，那天晚上下雨了，也不知那人去了哪里，有沒有找到避雨的地方？

　　就在宋良韻陷入回憶，猜測那個神秘男人的身份和傷情之時，宋良錦已將張悅邀請上了馬車。

　　“上次多謝你救了我小妹，可惜她現(xiàn)在很多事都不太清楚，等她清醒了，一定讓她向你當面道謝?！彼瘟煎\說完，體貼地遞給了張悅一杯水。

　　順利混上馬車的張悅心想，道謝就不必了，她只要好好活著別帶累我就好，本來賣了人參，手上有了點錢，可以開啟種田致富的劇本，卻因為“泄露天機”被迫走上為炮灰保駕護航的歪路，說多了簡直都是眼淚。話說，自己也沒有功夫，打不過土匪，怎么保護“不諳世事”的宋良韻呢，她很捉急??！

　　宋良韻這才反應過來，面前這個身材瘦弱明顯發(fā)育不良的女孩子就是那個差點被火燒死的章杏芳，她一時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涌上心頭，好像是原主的遺留情緒？又像是因為她身上發(fā)生的事極有可能會發(fā)生在自己身上所引起的擔憂。她現(xiàn)在是個癡傻的人設，便裝作對什么都一無所知的樣子，扭頭向車簾外看去。

　　車夫一甩韁繩，馬車再次向前駛?cè)?，蒼翠的小青山慢慢向后倒退，嘩啦啦日夜流淌的小清河越來越遠，外面?zhèn)鱽硪魂囮囉旰蟮哪嗤翚庀?，腐朽中摻雜著新生的況味。

　　云州與青州接壤，但從清水村前往青州府，需要走上四、五天的時間，時值春夏交接、雨水豐沛的時節(jié)，一連幾日的連綿陰雨使泥土鋪就的路面泥濘不堪，宋良韻在顛簸的馬車中泛起陣陣睡意，走了沒一段路便靠在宋良錦的肩膀上睡去。

　　張悅看著靠在宋良錦肩頭發(fā)出陣陣小小呼嚕聲的宋良韻一陣羨慕，都說傻人有傻福，這宋家三小姐雖然癡癡傻傻，宋家倒是對她真的好，在這個重男輕女的年代，合家竟然沒有一個人放棄她，張悅想著如果她穿到這個傻子身上該有多好？唉，誰想到有朝一日自己會羨慕一個傻子呢？

　　看看睡得流口水的宋良韻，再看看閉著眼假寐的宋良錦，一個嬌憨可愛，一個秀美端莊，傅啟涵到底喜歡誰？想著想著，張悅也漸漸迷糊了。

　　“吁！”車夫輕喊了一聲，馬車停下來，宋良韻稀里糊涂地擦了擦唇邊的口水，還想接著睡，“小妹，醒醒，咱們下車去喝盞熱茶再走。”宋良錦推了推她，打開車門，扶著軟成一團的宋良韻下車。

　　馬車停住的地方，是路邊一個簡陋的茶寮，零零散散的過路人坐在里面簡陋的桌椅上喝茶，宋城看見有一桌身穿錦衣的人起身要走，他們坐過的地方看上去格外干凈一些，趕緊招呼“錦姐兒，韻韻，快來，坐這里！”

　　宋良韻打了個大哈欠，迷迷瞪瞪地朝那邊走去，與走出來的男子差點撞到一起，她一聲“sorry”說到一半，趕緊打住，只發(fā)出一個“sao”的音節(jié)，對面的男子冷冷一眼掃過來，忽地微微勾唇一笑，“對不住，是在下莽撞了?！彼瘟柬嵚劼暱催^去，對上一雙微微勾起的狐貍眼，整個人呆愣了幾息，心想：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啊！

　　宋良韻剛剛的閃躲差點將宋良錦帶了一個趔趄，她晃了兩下，穩(wěn)住身體，向那男人微微一?！笆切∶妹ё?，還望公子海涵。”那人朝宋良錦微微一笑，如初升的暖陽照在半開的芙蕖上，一個暖一個美，宋良韻的眼睛滴溜溜在兩個人身上轉(zhuǎn)了一圈，心下想，又沒真的撞到，干嘛客氣來客氣去？

　　“三哥，走了?！币粋€劍眉星目的男子走過來，撞了撞那男子的肩膀，出聲提醒到。那人嗯了一聲，轉(zhuǎn)身離開，身后幾個隨從模樣的人也相繼離開。

　　跟在宋家姐妹身后的張悅輕輕地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媽呀，果真是二次元的世界啊，只有書中才會出個門隨便就能碰見這等風姿綽約的男子，這兩個人可不比宋良辰差，我要不要換個人愛？她目光小心翼翼地追隨著那一行人，直到其中一個男人登上馬車，另一個男子跨上馬背。

　　在簡陋的茶寮里稍事休息，吃了些點心，一眾人繼續(xù)上路，宋良韻看著再次擠上他家馬車的張悅微微不解，這個女孩子是要跟她們一路嗎？在她的凝視下，張悅?cè)粲兴?，抬頭看了她一眼，看到她茫然的眼神，暗自嘆了嘆氣，還是做個正常人吧。

　　云州七山二水一分田，官道或夾在兩山之間，或沿河道而行，坐在馬車上望出去，倒是可以看到幾分怡人的風景。宋良韻打開車簾看著一側(cè)高聳的青山微微出神，一定要清水村的那座山才能穿回去嗎？要不要換一座山試試？正在她想得出身的時候，馬車又停了，車夫跟小玉說，山上有落石將路擋住了，前面的馬車過不去，宋家的馬車也無法通行，要幫前面的人清理了落石才能繼續(xù)前行。

　　宋良韻心想，真是上天送來的機會?。∥乙ミ@座山上試試！她見宋良錦和張悅都在馬車的顛簸中睡著了，輕輕往邊上挪了挪，悄悄地下了車。

　　“三小姐，你要干嘛？”天氣晴好，馬車內(nèi)人多，小玉邊跟車夫一起坐在馬車車轅上，她看到宋良韻從車中出來，趕緊跳下馬車，扶住了宋良韻。

　　宋良韻眼睛一轉(zhuǎn)，輕聲說了句“噓噓……”看到小玉要跟著她，她使勁地瞪了小玉一眼，示意小玉不要跟著她，小玉看了看這邊荒山野嶺，前不著村后不著店的，不放心她，還是跟在身后，宋良韻一怒，推了小玉一把，自己朝山上跑去。

　　另一輛馬車上的錦衣男子正看著前面被堵住的路心生不耐，眼神一晃，看到一個粉色的身影向山上去了，他瞇了瞇眼，起身下了馬車。

　　“三哥，去哪里？”另一位錦衣男子問道。

　　“車里很悶，隨便走走?！彼f著朝山上走去，身后的男子不放心地說了句“小心你的傷?！蹦凶又萌糌杪?。

　　多日雨后的山上一面草木豐茂，另一面卻露出大小不一的石子，一條水流微小幾不可見的小溪沿著那裸露泥沙的一面緩緩流下，浸泡的山間泥土松軟，不時有小石子向下滾落，宋良韻小心翼翼地避開小溪慢慢向山上走，邊走邊琢磨怎么落下去才能回家，難道跳崖嗎？她抬頭看了看山上，不遠處有一塊格外突出的山石……身后響起沙沙沙的聲音，她看了看山下正在清理道路的鏢師們，心想：這么多人，沒在怕的！

　　繼續(xù)朝那石頭走去，沙沙沙的聲音時有時無，慢慢被她忽略了，她一直琢磨著怎么利用那塊石頭回家，卻隱隱覺得那塊石頭動了，石頭動了？眼花了嗎？她揉了揉眼睛，繼續(xù)看，只見那石頭挾著萬鈞之力向下滾來，電光火石之間，被人一把拉住向滾向旁邊的草叢中，那石頭擦著她的衣角咕嚕嚕地滾下山去。

　　“呼，嚇死個寶寶了！”宋良韻感覺差一點一口氣被憋過去，她拍著胸口，小聲嘀咕道。耳邊響起了另外一個聲音，“這位小姐，在下身上軟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