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侖派這幾日因陸掌門大發(fā)雷霆,險些失手將唯一的獨(dú)子陸凌軒打死,現(xiàn)在已人人自危,做事都不敢發(fā)出大的響動,生怕一個不注意,便成了陸掌門出氣的理由。
陸凌軒前些日子被用沾了水的長鞭打的只剩一口氣,整日趴在床上養(yǎng)傷,見王夫人抹著淚,從外面進(jìn)來,立刻將臉別了過去。
“軒兒,聽娘的話,不要再跟你爹慪氣了,你爹這樣做不僅僅是為了昆侖派,靈犀閣你也是去過了,被燒的干干凈凈,若七七這丫頭真活著,那就是將七七接過來,也是使得??杉热灰呀?jīng)這樣了,你總不能替她守一輩子,終究是要娶妻生子的。軒兒,聽娘的話,吃點(diǎn)東西。”
陸凌軒仿佛沒聽見,稍稍動了動,身上的傷鉆心的疼:“娘,七七她肯定沒死,沒見著她的尸首,我不信她死了,我等了她那么多年,眼看著就及笄了,七七她定不會騙我,她一定還活著,除了凌七七,我誰也不娶。”
王夫人的淚又順著下來了,端起粥:“我的好軒兒,你是要?dú)馑滥隳飭??你若信她還活著,便把這粥喝了,若她還沒死,你先把自己餓死了,你還怎么見她?”
“娘,你莫要再勸我了,若爹執(zhí)意要我娶什么郡主,那便餓死我好了?!?p> 陸凌軒雙唇起皮,背上的血印子一條一條交疊著,露出猙獰的樣子。
王夫人拗不過,放下粥,拿起白色的藥粉,替陸凌軒上藥:“軒兒,你到底什么時候才能不這般孩子心性?七七這孩子,最是乖巧懂事,娘也喜歡,可老天就是如此捉弄人,她走了,難道你要一輩子不娶妻不生子?還是你希望我們昆侖派成為下一個靈犀閣?”
白色的粉末順著已經(jīng)有些結(jié)疤的傷口蔓延,傷口較深的地方,粉紅色的嫩肉往外翻卷,藥粉浸在上面,疼的陸凌軒咬了被子,額頭瞬間滲出細(xì)密的汗來,整個身子都微微顫抖。
王夫人瞧著又是一陣心疼,皺著眉吹了吹:“你看看這受了多大的罪?軒兒,你既已去看過,也盡了自己的心意,就不要再執(zhí)念了,這世間許多的親事都是夾雜著權(quán)衡,這部代表就不幸福啊?!?p> 陸凌軒疼的發(fā)顫,許久才緩過神,大口喘著粗氣:“娘,你莫要再勸我了,自小你們便安排好了一切,只這一件事,除非見了七七的尸首,否則等傷好了,我便去錫來鎮(zhèn),找小叔,定要問個清清楚楚。”
王夫人還欲再勸,聞聲進(jìn)來的陸掌門卻已壓不住性子:“你這個逆子,平日就是太驕縱你了,才把你慣的這般無法無天,這凌七七都燒成灰了,還怎么去尋?我看你就是故意的,你是故意要?dú)馑牢液湍隳?,來人——給我拿鞭子過來,這逆子,不如直接打死?!?p> 王夫人臉色大變,慌的護(hù)在陸凌軒身前:“老爺,你這是做什么?軒兒都已經(jīng)被你打的下不來床,你今日是真真要打死他嗎?我就這一個兒子,好,你要打死他就先打死我?!?p> 陸掌門瞧著眼前眸里盡是怒火的夫人,心里又惱又無奈:“這逆子被你慣的還不夠?他這般忤逆父母,你出去瞧瞧有幾家的孩子像他這般頑劣?他這般任性,你我二人遲早有一日會被他害死,說不定還要拖累整個昆侖派?!?p> 王夫人豈不知這其中的深淺,立時軟了身子,整個人聲淚俱下:“我怎么不知,我都知道,老爺,可這孩子心都在七七身上,你我拉不回來啊,老爺,你先去休息,再給我一點(diǎn)時間,我定將軒兒勸好?!?p> 陸掌門瞧著夫人梨花帶雨的樣子,心立馬軟了下來,立了片刻,最終將手里的鞭子甩在地上,拂袖出了門。
“你們都下去吧?!蓖醴蛉似镣肆俗笥?,立在兩側(cè)的小廝早已被陸掌門嚇的禁了聲,聞言低了頭趕緊出了門。
王夫人長長舒了口氣,轉(zhuǎn)身將陸凌軒身上的被子往上蓋了蓋:“軒兒,娘知道你心里惦念七七,其實娘何嘗不是,你莫要怪你爹爹狠心,他有他的不得已,我們與寧云郡主的婚事,不是你爹說不愿就能不愿的。但你心里的結(jié)若不解開,娘知道你是不會死心的?!?p> 王夫人瞅了眼門口,確定沒有人,才從袖口里拿出銀兩:“軒兒,若真的要尋七七,便趁著今晚走,這些盤纏你拿上。”
陸凌軒眼里瞬時有了光亮,轉(zhuǎn)過身,看著王夫人,所有的倔強(qiáng)都土崩瓦解,聲音里都帶著委屈哽咽:“娘,你是要放我走?”
王夫人點(diǎn)點(diǎn)頭,眼里的淚便竄數(shù)來:“這次出去了,若能將七七帶回來,我定求了你爹,給你們風(fēng)風(fēng)光光的辦婚事,若七七真的已經(jīng)死了,答應(yīng)娘,乖乖回來與郡主成婚,我和你爹心里的石頭也算放下了?!?p> 陸凌軒咬著牙坐起來,后背的傷撕扯著肌肉,疼的陸凌軒嘶啞咧嘴:“娘,我走了,爹不會為難你吧?”
王夫人發(fā)出一聲嗤笑:“傻孩子,你爹你還不了解嗎?他能拿我怎樣?頂多斥責(zé)幾句,無妨。倒是你,幾日未進(jìn)食,趕緊把粥喝了,有精神了,帶著十七,趁著夜色走。”
陸凌軒一掃幾日來的羸弱,小心的挪到床邊,將碗里的粥全部吃完了。
王夫人便守著,將陸凌軒的衣物盤纏收拾好,把十七叫進(jìn)屋,仔細(xì)囑咐了一番,趁著夜色,在府門外備了馬車,特意在馬車內(nèi)放了軟塌子,讓陸凌軒好生坐著。
陸凌軒上了馬車,心下倒有些舍不得,抓著王夫人的手不放:“娘,我這般不管不顧的走了,沒關(guān)系嗎?”
王夫人抹了淚,攏了攏陸凌軒的頭發(fā):“沒關(guān)系,只要記得回來就好,我們家軒兒長大了,若能找到七七,將她帶回來最好,若七七真的遇了難,答應(yīng)娘,便不能再作賤自己,往娘的心窩子上捅刀子?!?p> 陸凌軒低了頭,似乎也覺著自己這些日子太過任性:“娘,對不起,軒兒讓你操心了,可軒兒心里實在放不下?!?p> 王夫人也不多言,下了馬車:“去吧,記著早些回來,莫要在外面耽擱太久?!?p> 十七在前頭趕馬車,朝王夫人行了禮,便掄起鞭子,駕著馬車,消失在夜色里。
身后的崔媽媽趕緊上前,扶住一直掉眼淚的王夫人,心里盡是心疼:“夫人不要哭了,若少爺這次出去,真能找著靈犀閣的小姐,兩人能一起回來,豈不是皆大歡喜?!?p> 王夫人嘆了口氣,瞧著早已看不見的夜色:“哪里能找得回來,都燒成這樣了,早就什么都不剩了,讓他去,不過是讓他找個心安,日后也不會埋怨我們?!?p> 主仆二人不說話,只靜靜站著:“夫人還是回去吧,夜深了,等會老爺發(fā)現(xiàn)定是要發(fā)脾氣的,還是早些回去吧?!?p> 王夫人似乎還沉浸在悲戚中:“沒事,老爺頂多苛責(zé)幾句,其實他心里,又何嘗不想讓軒兒出去,不過是抹不開面子?!?p> 兩人又立了一會,直到府里的提著燈籠出來尋,才跟著回了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