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目光交疊著,直到被臺上謝幕的聲音吵嚷著,才帶著幾分慌亂,分開了視線。
蕭木然別了臉,不自然的咳嗽幾聲:“戲看完了,去后臺見見張先生吧?!?p> 凌七七只低了頭,跟著后面與衛(wèi)洇嘀咕:“張先生可是剛剛在臺上唱戲的?”
衛(wèi)洇點點頭,似乎對剛剛徐娘的調(diào)戲帶著幾分憤恨,興致泛泛的與凌七七答著話:“姑娘可是沒見過張先生,那可是位活在戲里的人物,可說起來,我家將軍與張先生并不熟識,不過來聽過兩回戲,還是為著來打探消息,今日怎的想起來后臺了。”
凌七七哪里聽得這么多,想著能見著英勇無敵的西楚霸王,心內(nèi)多了幾分雀躍,不由跟緊了蕭木然。
后臺的人多而雜亂,多數(shù)都忙忙碌碌,來回奔走,要么在畫譜,要么在穿戲服,跟著前面的小廝繞過層層的人群,到了里面一處單間。
小廝輕聲敲了門:“張先生可在?”
許久,一聲細膩的嗓音,帶著戲曲里的慵懶:“何人?”
“張先生,將軍府的蕭將軍今日聽著張先生的戲,甚是喜歡,拖了徐娘的面,想著見上一面,不知先生可方便?”
又過了一會:“既是徐娘的面,那便進來吧?!?p> 帶路的小廝輕輕開了門,朝蕭木然行了李:“先生不喜生人帶著刀劍相見,還煩將軍將這刀劍放在外邊,小的一直在外邊,將軍盡管放心。”
蕭木然將手里的劍遞給衛(wèi)洇:“不麻煩,我們只進去兩人,衛(wèi)洇你在外面守著?!?p> 說罷給了凌七七眼神,兩人前后腳進了房里。
屋內(nèi)有些昏暗,只高墻處有一小小的窗戶,屋內(nèi)堆滿了戲服,里間坐著先生,正卸著臉上的妝,見來人,只淡淡笑著,卻并未停了手里的活。
“將軍見笑了,小生剛下了戲,稍坐片刻,待我卸了妝,再與將軍詳談?!?p> 張先生手里舉著帕子,繞著蘭花指,只望向蕭木然的眼神,便帶著流轉(zhuǎn)的神韻,叫凌七七看的有些醉了。
蕭木然面上難得的掛上笑意:“無妨,先生乃至情至性之人,莫說片刻,等多久都無妨?!?p> 說罷坐在了幾步遠的偏座上,靜靜的瞧著張先生卸妝。
張先生也不急,一點一點,仔仔細細擦拭干凈。
凌七七越看越訝異,萬沒想到,在戲臺上,千嬌百媚,柔弱如柳的虞姬,盡是個男人。
待臉上擦拭干凈,一張盈盈弱弱,天生帶著一股子惹人憐愛的病嬌臉,未施粉黛的現(xiàn)了出來,張先生褪了身上的戲服,那玲瓏的身段,扭著戲曲里顧盼生姿的步子,朝呆呆望著的兩人走過來。
“不知蕭將軍今日找小生,是否有事?”
張先生喝了口茶,拿起帕子掩了嘴角的茶漬,看向蕭木然。
“我不過平日酷愛戲曲,經(jīng)常聽先生的戲,甚是喜歡,今日便想見見,順便請先生一起吃個便飯,不知先生可否賞臉?”
“飯就不必了,小生平日活的素凈的很,吃了飯便要去吊嗓子,若真有事,與徐娘商量便可,實在沒必要同我來說?!?p> 蕭木然見被拒絕,思慮片刻拂了手:“先生莫要誤會,其實是因著府里有位前段日子受了傷的病患,日日在府內(nèi)憋悶著,心情甚是不好,想請了先生過去,為家兄唱一曲,以舒緩心內(nèi)的陰郁,若能請到先生,末將愿散盡千兩黃金,以示答謝。”
張先生似沒聽到般,嘴角甚至牽起一絲嘲弄:“若真是為你家兄,我倒是愿意走這一遭,只是這千兩黃金,著實用不著跟我說,同徐娘講便好,只要她開心了,能留這一方戲臺給我唱戲,小生便知足了。”
蕭木然聞言便知此事成了,便從椅上站起來:“那末將就不打擾先生換裝了,我這就命人備好馬車,回了將軍府,請先生再好好唱上一曲?!?p> 張先生緩緩起身,雙手交疊,作了揖:“小生失陪了?!?p> 凌七七跟在身后,心里卻歡喜:“若能在將軍府再聽上一遍霸王別姬,定是別有一番滋味。”
蕭木然出了門,將凌七七的歡喜看在眼里,嘴角竟跟著不自覺的上揚:“小七喜歡聽戲?”
“喜歡,更喜歡在府里同大哥一起聽戲?!?p> “你若喜歡,我天天來請了先生去府里可好?”
“不用不用,先生一看便是戲比天高的戲癡,若只困在將軍府,豈不是埋沒了,這一方戲臺才是先生的天地啊?!?p> 蕭木然故意露出幾分詫異,眸子里帶著幾分欣賞:“我們家小七心思倒是越來越活泛了。”
徐娘瞅著手里的銀子,早已笑的花枝亂顫:“使得使得,將軍莫說去唱戲了,就是去過夜都沒問題?!?p> 說罷看了眼張先生,眼神里是溢出來的滿意:“先生去了好好唱啊,定要讓將軍盡了興啊。”
張先生只淡淡的行了禮,便隨著蕭木然出了梨園的門,上了外面?zhèn)浜玫鸟R車。
路邊的人攏在一起,瞧著議論紛紛:“呦,張先生這是尋富貴去了?上了蕭將軍的馬車?”
將軍府內(nèi)早已搭好了戲臺,劉媽媽一早便吩咐廚房準備飯食。
馬車的速度自是慢了一些,加上在梨園耽擱了,待到了將軍府,已是華燈初上,星星點點。
張先生推脫了敬酒,只吃了便飯,便在戲臺上走起戲來。
凌七七裹著披風,靠在凌南潯身側(cè),盯著臺上的人兒看的癡迷。
左左右右卻不見蕭木然的身影,整場戲下來都未曾見。凌七七叫了翠微:“可有見著蕭將軍?”
翠微壓低了聲音,打量了四周,見沒有人才說道:“聽劉媽媽說,將軍吃了飯,便吩咐了準備熱水,去沐浴去了。”
“沐?。俊绷杵咂咭彩怯牣?,好好的戲不聽,怎吃完飯便去沐浴了?難不成今晚這出戲,真是特意為了自己的大哥準備的?
正驚訝間,張先生已從戲臺上下來,朝衛(wèi)洇走過來:“衛(wèi)侍從,戲已唱完了,感謝將軍的盛情款待,眼瞧著天色已晚,不知是否已備好了馬車,小生就要告辭了?!?p> 衛(wèi)洇拂了手:“先生好不容易來一趟,天色已晚了,便不要急著回去了,徐娘不是說了,今晚定要將軍盡興,實在晚了,就是不回去也是使得的,我已差了人去給徐娘傳了話,先生今晚便在府里暫住,明日一早衛(wèi)洇便備好馬車送先生回去,將軍正好有要事找先生商量,正在寢室恭候,先生請隨我來?!?p> 衛(wèi)洇笑的人畜無害,在前面引路,將一臉不情愿,卻推拒不了的張先生迎去了蕭木然的寢室。
凌七七一臉的不可置信,卻不敢多言,帶著巧香跟在后面幾米遠,慢慢朝自己住處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