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內(nèi)
外頭的說話聲忽大忽小，郭仕看著軒窗許久，想了想還是說道：“外頭說姜家的三小姐避難到祐王府，沒想到這事是真的。世子憐她可憐，自是好心，可外頭的流言蜚語卻是愈演愈烈?！?p> 顧潯蹙起眉，“外頭說什么？”
“姜大人虐待女兒，逼得她只能求助外人?！?p> “這不是流言。”顧潯眼里漫出一絲厭惡。
“其中緣由自是難辯，可外界貶低姜大人，抬高世子，你們兩人之間的矛盾也會越積越多。”
顧潯凝眸。
“家事難斷，世子慎重?！边@意思，就是要他別插手了。顧潯一個人在都中本就舉步維艱，若再得罪朝廷重臣，只怕以后被穿的小鞋數(shù)不勝數(shù)。
“學(xué)生知道了?！鳖櫇∧抗夂撕?，若這事被放大，可就不只是他和姜甫琰兩個人的事情了。
外頭的確傳得厲害，有甚者還寫了話文，一邊塑造姜甫琰的暴虐，一邊夸贊顧潯的善舉。數(shù)年前先皇駕崩之時出現(xiàn)的兩份圣旨這事也莫名地流傳起來，坊間熱鬧，閑話眾多，若不即使制止，只怕會引火上身。
郭仕欣慰地笑笑。
……
姜雨眠和阿青的友誼只兩個時辰便建立得十分深厚，一整個院子都回蕩著甜甜的童音，“阿青你好厲害?。≡瓉砘ɡK還可以這么翻！”
“好好喝啊阿青，你手藝真好！”
“阿青！我找到你了！”
顧潯站在窗前，表情淡淡地看著籠子里的鳥，輕輕哼了聲。
“小丫頭就是笨，別人說兩句好話就跟著走了，你說是不是，小多話。”顧潯對著面前的彩色鸚鵡，語氣不是很好。
多話踱著步子來回走，悠閑地像個老大爺。
“嘁。”顧潯唏噓了一聲，轉(zhuǎn)身回到書案邊讀書。
“世子哥哥！”姜雨眠蹦蹦跳跳地進屋來，歡快雀躍。
顧潯懶懶地抬起頭看她，嘖，跑得滿頭大汗。
“世子哥哥，”姜雨眠站在他面前，眼眸亮晶晶的，“把你的手伸出來?！?p> “干嘛？”顧潯挑眉，雖是問句，手卻不由自主地伸到她面前。
“喏，給你的，可好吃了?！苯昝邔Ⅺ溠刻禽p輕放到他手心里，像在放一件珍寶。
顧潯盯著她看了幾秒，忽然捏住她的臉頰，“張嘴?！?p> “啊——”姜雨眠張開嘴，里頭果然有一顆糖。她正是換牙期，新牙只略略長出一點，冒著白尖。
“誰給的糖？”顧潯沉下臉。
姜雨眠見他表情兇惡，臉上的笑也漸漸消失，“阿，阿青?！?p> “還有嗎？”
“沒了?！苯昝邠u頭，手卻下意識地摸向自己的小荷包。
顧潯眼色不善地瞥了瞥，姜雨眠心虛地手足無措。
顧潯攤開手，方才那糖還躺在手中。四指彎了彎，示意她將荷包交上來。
姜雨眠憋著嘴，委屈地將裝著糖的荷包交給他。顧潯掂了掂，好家伙，滿滿一包全是糖。
“沒收。”顧潯收回手，淡淡地說道。
姜雨眠眼眶倔強地紅著，心里又后悔又委屈，嘴里的甜意蔓延，她無意識地嚼了嚼。
顧潯瞧見，當(dāng)即壓著聲道：“去吐了?！?p> 姜雨眠滯住，委屈巴巴地看著他。顧潯臉色往下一拉，她就乖乖地去吐了。
“以后不許吃糖。”末了，顧潯還兇兇地命令一句。
姜雨眠翹翹嘴，難得不應(yīng)他的話。
第二日，她偷偷去找阿青，想要吃糖。
阿青為難地看著她，“阿眠小姐，昨日世子特地跟奴婢說了，若再給您糖吃，就把我趕到馬廄去。”
姜雨眠眨巴眨巴眼，才努力讓自己眼中的淚不掉下來。
“阿青，那我喝碗綠豆湯吧，饞了?！苯昝叱蛞娝齽倧谋欣锶〕鰜淼木G豆湯還冒著冷氣。
“世子說了，冰冷的您也不能吃?！卑⑶嗾f著盛了一碗沒冰鎮(zhèn)過的綠豆湯放至她面前，“阿眠小姐先坐一會兒，奴婢給世子送去就回來陪您玩?！?p> 阿青端著清涼的綠豆湯出去，姜雨眠轉(zhuǎn)身瞧瞧屋外熱烈的太陽，盯著面前這一碗溫?zé)岬木G豆湯發(fā)呆。
“我有這么可怕嗎？姜雨眠怎么一見著我就跑?！鳖櫇χ瞾硪苫蟮貑柕?。
安來笑笑，“阿眠小姐好心跟您分糖，您卻一股腦地全給她收了，心里有氣呢?！?p> 顧潯扁扁嘴：“還挺有脾氣啊?！?p> “小孩子嘛，氣來得快去得也快，您買個小泥人她就解氣了?！卑瞾碓谝慌灾д校麧u漸也看出來了，阿眠小姐在世子爺心里已經(jīng)有分量了，要不然不可一世的世子爺哪會去關(guān)心別人待他的態(tài)度。
“我才不會哄她?！鳖櫇P揚眉，雖是這么說著，顧潯的眸子卻轉(zhuǎn)了轉(zhuǎn)。
安來有事出了屋子，顧潯這才抬起頭，喚來小興子。半個時辰不到，小興子就捧著一個小方盒回來。
“世子爺，最新款，倍兒響。”小興子洋洋得意，這可是他一眼挑中的鎮(zhèn)店之寶。
顧潯接過打開木封，朝里略略望了一眼，滿意地點點頭。
“去把姜雨眠叫回來。”顧潯吩咐，自從認(rèn)識了阿青，她就不愛往這書房跑了。
“是！”小興子應(yīng)著出聲，雖然只是個跑腿了，但奈不住他心情十分愉悅，于是在回來的路上，沒忍住就將顧潯要送護花鈴這事給小姑娘說了。
“世子哥哥！”姜雨眠蹦跶著步子跑進來，小臉通紅。
“嗯，”顧潯淡淡地應(yīng)了，朝她招招手，“過來，給你個東西?！?p> “我知道，”姜雨眠咧著嘴笑，“是護花鈴！”
驚喜被提前泄露了，顧潯的表情算不上好。
“給?！鳖櫇〔惶_心地將盒子遞給她。
“謝謝世子哥哥！”姜雨眠伸手接過，笑容格外地甜，仿佛之前的慪氣不復(fù)存在似的。
她打開木盒，從里頭取出護花鈴。一只小小的鈴鐺系在花繩下，上頭的兩朵曼珠沙華纏綿交錯，紋路清晰，彩釉上色，靈彩動人。
姜雨眠看得挪不開眼，眸子亮了又亮，“好漂亮！”
她輕輕晃了晃細(xì)繩，清脆的鈴音瞬時響起，窗邊的多話嚇得撲了撲翅膀。
“要糖還是要鈴鐺？”顧潯問道。
“鈴鐺！”姜雨眠毫不猶豫。
顧潯舒口氣，滿意地笑起來。一直到姜雨眠換完牙，她都沒再吃過一顆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