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雨眠醒來時(shí)屋中寂靜地可怕,她睜著朦朧的睡眼找了一圈也沒找著一個(gè)人。
陌生的屋子,只有自己,被拋棄的失落感強(qiáng)烈地襲來,小丫頭想著想著就委屈地紅了眼眶。
肩上的薄被滑落,姜雨眠低頭看了看,心里莫名升起一陣奇怪的暖意,眼眶的紅意也慢慢散去。
她緩緩站起身,就瞧見不遠(yuǎn)處的榻上躺著一個(gè)人。姜雨眠走近瞧了瞧。
陽光進(jìn)了屋,就落在他的臉上,臉上被曬起紅意,額間也出了汗。顧潯不適地蹙起眉頭。
姜雨眠蹲下身,拿起一旁的蒲扇,舉到顧潯的臉上,為他擋住陽光。
一片陰影落下,顧潯緊蹙著的眉頭也慢慢松開。
睡著的他卸下所有面具,柔和地讓人忍不住靠近。姜雨眠往近瞧了瞧。
方庭飽滿,鼻梁挺立,淺丹色的唇微微啟開,陽光下臉上的細(xì)小絨毛清晰可見,略白的膚色透著紅暈,“無雙世子”倒也不是徒有虛名。
姜雨眠看得仔細(xì),瞧見他的眼睫尾處稍往上翹,添了幾絲俏皮,引得她心思一動(dòng),便伸出手想要去撫,就在恰好要碰上時(shí),顧潯驀地睜開了眼睛。
姜雨眠愣住,回神后極快地收回手,心虛地看著他。
顧潯臉色微紅,咳了一聲正色道:“看就罷了,怎么還動(dòng)起手來?”
陰影投下時(shí)顧潯就醒了,只是他貪戀這抹陰涼,便繼續(xù)閉著眼裝睡。
姜雨眠委屈地扁扁嘴,這不沒碰上嘛。
顧潯看了看她手中的蒲扇,放柔聲調(diào),“以后不許做這么偷偷摸摸的事了,你是在占我便宜你知不知道?!?p> 姜雨眠羞愧地看著自己的腳尖,瘋狂點(diǎn)頭認(rèn)錯(cuò),他話里的意思她卻是似懂非懂。
顧潯欣慰地笑笑,很滿意地拍了拍她的小腦袋。
姜雨眠走后,顧潯無意瞥見閑擱在軟塌上的蒲扇,伸手拿在手中把玩,瞧著瞧著就低低笑起來,“小丫頭。”
原來被人在乎這件事,會這么快樂啊……
晚間,姜雨眠疑惑地向自家兄長問道:“哥哥,占便宜是什么意思???”
姜玉風(fēng)一頓,臉色霎時(shí)凝重起來,“誰占你便宜了?”
“世子哥哥……”
姜雨眠話還沒說完,姜玉風(fēng)就起身去找木棍。
“哥哥哥哥,是世子哥哥說我要占他便宜?!苯昝咦吩谒砗笳f道。
姜玉風(fēng)心里松了口氣,急出了一身汗。
“所以哥哥,占便宜究竟是什么意思?。课颐髅髦皇窍朊幻雷痈绺绲慕廾??!?p> 姜玉風(fēng)知道小孩心思單純,便趁此給她解釋,還教給她“男女授受不親”的道理。
“若是有男子想要牽你的手,你就告訴哥哥,我去掀了他房子,打得他半身不遂。”姜玉風(fēng)說到后面咬緊牙。
“可是,若是哥哥要牽我的手怎么辦?”姜雨眠疑惑地問道。
姜玉風(fēng)笑出聲,“我是你親哥。”
“那安公公呢?”安公公那么慈祥,她不想讓他被哥哥掀了房子。
姜玉風(fēng)想了想,道:“安公公是長輩,你還小,牽牽手無礙的,等你長到哥哥這么大,哥哥和安公公都不會牽你的手了?!?p> 姜雨眠抿抿嘴,繼續(xù)問道:“那世子哥哥呢?”
“不行?!苯耧L(fēng)冷了臉。
“他救過我的命啊?!苯昝卟唤獾靥ь^。
“他的恩情哥哥來還,男女授受不親,你們得保持距離?!苯耧L(fēng)莫名覺得自己太過提防顧潯,有恩將仇報(bào)的嫌疑,便補(bǔ)充道:“不過世子是正人君子,不會對你出格的事的。”末了又強(qiáng)調(diào)一句,“手還是不能牽的。”
姜雨眠乖巧地點(diǎn)點(diǎn)頭,心里卻有些喪氣,只覺得自己離世子哥哥的距離又遠(yuǎn)了些。
晚上刮起大風(fēng),風(fēng)聲響動(dòng),姜雨眠清晰地聽到石瓦被吹掉在地上的聲響。而后電閃雷鳴,一場大雨傾盆而下。她捂住耳朵,身子卻是害怕地顫抖。
天方曉時(shí),姜雨眠才沉沉地睡去。
夏日的雨后帶著洗滌一切的新鮮感,空氣清爽,天色明亮。
顧潯幼時(shí)的好友謝長羽隨父回京,邀他今日去青龍?zhí)队魏?,正巧早晨的天氣不熱不涼,顧潯便?yīng)了。
顧潯讓安來備馬車時(shí)姜雨眠聽著了,便疑惑地問道:“為何叫青龍?zhí)叮磕翘端镉星帻垎???p> 這兩日姜雨眠的問題比往常多了許多,顧潯知道她是漸漸開朗起來,便有問必答。
“是啊,有只大青龍,身長三十二尺,能飛天能潛水,最愛在夏日暴雨后出現(xiàn)在湖面?!?p> 臨出門的安來聽見小主子說的話,輕輕笑了笑,世子爺說的話倒是比以前多了。
簡單的兩句話,姜雨眠卻是聽入迷,眼神中浮現(xiàn)出向往的神情。
“我還沒見過青龍呢?!苯昝邍@氣,這話里的意思,夠明顯了吧?
顧潯繃住嘴角,挑挑眉。
“那你真是太慘了,我都見過十幾回了。”顧潯假意聽不出她話中之話,說完還轉(zhuǎn)身去了窗前和那不會說話的鸚鵡對話,“你這傻鳥,怎么這么傻呢?!?p> 姜雨眠提起步子走過去,糾結(jié)地想了想,輕輕扯顧潯的袖子,抬起一張滿是期望的臉,“世子哥哥,我也想看龍?!?p> 顧潯為難地蹙起眉,“可是我那個(gè)朋友,很認(rèn)生?!?p> 話音剛落,他就清晰地瞧見姜雨眠眼里的光瞬時(shí)暗了下去,顧潯心里有些過不去。
姜雨眠松開他的衣袖,垂下臉,甕聲甕氣地說道:“沒事,我突然也不是很想去了?!?p> 顧潯張張嘴,卻是一句話都沒說。
屋里靜下來,兩人站在窗邊一動(dòng)不動(dòng)。
“世子爺,馬車備好了。”安來站在門處說道。
“嗯?!鳖櫇?yīng)了一聲,便抬步走了。
姜雨眠失落極了。
“阿眠小姐。”安來喊道。
“?。俊苯昝咛痤^疑惑地看著他。
“走吧?!卑瞾硇Φ?。
“世子哥哥不讓我去?!苯昝哐谧∽约耗樕系氖洹?p> 安來了然地笑笑,“那是世子爺逗您呢,方才他還讓我準(zhǔn)備些您愛吃的點(diǎn)心,船上的可沒家里的好吃。”
姜雨眠驚訝地張大嘴,仿佛忽地升到云端,欣喜若狂。
“走吧。”安來說第二遍,臉上仍是帶著笑。
“哎!”姜雨眠歡喜地小跑上前,隨他一起出府。
顧潯瞧見跟在安來身后步子輕快的小丫頭,輕輕笑了笑。
姜雨眠走近,他便朝她伸出手,“上車?!?p> 姜雨眠剛要將手搭上去,忽然又像碰到火似的縮回來。
“怎么?”顧潯蹙眉,她還在生剛剛的氣?
姜雨眠小心翼翼地回道:“哥哥說,‘男女授受不親’?!闭f完她求救地看向安來。
顧潯頓時(shí)一口氣梗在心間,他尷尬地收回風(fēng)中的手。
安來寵辱不驚地將阿眠小姐送上馬車,一臉平淡地守在顧潯身邊。
顧潯一句話也沒說,轉(zhuǎn)身上了馬車,冷凜的臉色還是暴露他心中的耿耿于懷。
直到簾子放下,安來和馬車夫相視一眼,兩人同時(shí)默默笑起來。
世子爺吃癟,難得難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