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幾天的風餐露宿,謝心存盤算著很快就要到達第一個驛館。
隊伍停在一棵青金樹前,原地休整。
不仔細觀察,平常人很難認出眼前是一棵樹。準確的說,是青金樹的一支氣生根。這根氣生根已經(jīng)有成年人身體那般粗壯,茫茫雨林真是生命力勃發(fā)浩瀚。
青金樹獨木成林,根須纏繞,枝干參天,陰翳蔽日。無數(shù)的氣生根垂下來扎進土地,支撐起青金樹龐大的身軀。地衣苔蘚和各種菌類密密麻麻的爬滿樹身。
若從空中俯視,青金樹似碩大的“華蓋”,稠密的枝葉無邊無際的延伸出去。遮掩底下人和動物的全部蹤跡。
遠處傳來馬蹄奔騰,伴隨著一聲焦慮的男聲,“這都半個多月了,我們每天來來回回的迎,卻總接不著人。會不會出什么事了?”
“是不是報個消息回去?”
一個女人說:“有那三位貴人在,能出什么事?別亂說話,辦好大小姐的差事要緊!”
“哪里需要大小姐親自交代,那幾位貴客來了,我們還能怠慢了不成?”
女人厲聲道:“你們眼里就只有那三位?別忘了大小姐交代的…”
似乎是感覺到了前方的氣息,聲音停了。
很快,一行三人就到了跟前。
三人下馬行禮。
女子深施一禮,道:“拜見幾位醫(yī)臣大人,在下是閬苑仙館的主事琳瑯,特來迎接貴客?!?p> 謝心存:“主事辛苦,你前方帶路吧?!?p> 琳瑯再施一禮,眼光移向謝心存身邊的小云,微微點頭示意。貍貓面具,好辨識,這位可是他們家大小姐吩咐要盡心伺候的,怠慢不得。
三人再次上馬,領路在前面。
從最邊緣到中心處的閬苑仙館,一群人浩浩蕩蕩走了足足一個時辰,還都是修煉者的速度。青金樹獨木成林,可謂是自成一個空間。
閬苑仙館,之所以稱為仙館,因為建在青金樹主干內部。樹高近千米,主干是千人也未能合抱的粗碩,從樹梢往下掏空樹干,仙館就建在離地數(shù)百米的高處。
仙館的基礎,是順著樹干不斷向上輸送的水。水脫離出被掏盡的樹體,直接變成了氤氳的水汽。水汽中包含根系吸收的靈氣,雖不甚濃郁,也成為了閬苑仙館仙氣的來源。
這是只有修煉者才能抵達的驛館。
閬苑仙館從上往下共十層,每一層被兩橫兩豎的隔斷切分為九個空間。第一整層是和每一層的中央?yún)^(qū)域是飯?zhí)?、上下通道、坐騎飼養(yǎng)等公共區(qū)域。
外圍就是八間客房,每間客房都有水汽通過,房客可以借助其中的靈氣洗去遠途勞頓。
越往下,越安靜,水汽中靈氣越匯聚,房間等級也就越高。
南蒐一行人因為宣海仙的照拂,都安排到了最好的房間。
謝心存、張撫生、風亦然和小云在第十層。靈星為了方便,就分到了小云隔壁。其余的學員從第九層往上分配房間。
他們要在這里休整兩日再出發(fā)。
小云也疲累極了,她拿下面具,除盡衣裳,在木桶里美滋滋的泡澡。
水汽蒸騰,她大腦放空,有一下沒一下的拍起水花,水珠打到肩頸,又慢慢滾落。
她蜷起身子往下縮,頭慢慢浸入水里。
突然,她腦袋里有根弦“噔”的繃緊,一件很重要的事情砸到她的識海里。
她急匆匆換好衣衫,仍是她慣常的淺綠色,頭發(fā)絞到半干就急急出門。
開門卻正巧迎上仙館的主事琳瑯。
正抬手欲扣門的琳瑯被驚到,她手腕上兩只碧綠玉鐲滑下小臂,“玎玲”一聲撞在一起。
琳瑯笑吟吟的開口,“云小姐這是,要出門?”
小云的注意力被玉鐲吸引,玻璃般透潤的翡翠玉鐲,濃郁鮮亮的綠色,通透晶瑩沒有一絲裂紋棉絮。雕弧線條流暢柔和,非常完美。
琳瑯見狀,輕輕抬起手,“不愧是云小姐,好眼光!這對玉鐲是閬苑仙館歷代主事傳承下來的,在無羽大陸也稱得上寶物?!?p> 小云點頭,微笑著說:“確實是寶物。琳瑯主事找我何事呢?”
“海仙主子早就修書叮囑您是閬苑仙館的貴客,琳瑯特來問候。不知云小姐住的可舒服,可有什么需要吩咐琳瑯的?!?p> “主事客氣了,勞你費心,一應安排都很周到。不知撫生少爺住在何處?”小云這才想起不知道張撫生的客房所在,正好逮著她領路。
于是,堂堂仙館主事就為小云引路。為了盡可能提供舒適的環(huán)境,房間之間并不相連,他們有好長一段路要走。
小云同琳瑯并肩而行,“方才聽琳瑯主事說,這仙館已經(jīng)傳承多代了么?”
琳瑯點頭,“我是第二十六代管事,仙館少說也存在千年了?!?p> 小云:“千年前青金樹就這般大了么?”
“青金樹一直在生長,歷代主事都會重修仙館。云小姐您看,這壁上掛著一幅幅就是歷代仙館的畫像。青金樹不斷長大,我們也相對的做些改變。”
小云看著圍廊兩側的水墨畫,確實有時代演變的痕跡,內飾和尺寸都有變化。
“冒昧請教,歷代主事如何傳承呢?”
琳瑯略帶歉意,“不是琳瑯不愿相告,此事確實不知。我當年也是受宣族指派。云小姐,何出此問呢?”
小云笑笑,“一時好奇,主事別放在心上。只是覺得雨林中,此處最宜人,也最養(yǎng)人,是個好地方。宣族一定極看重你?!?p> “云小姐說笑了。”琳瑯停下腳,“撫生少爺就住這間。需要備些茶點送來么?”
小云輕輕搖頭,“謝主事美意,不用勞煩,我說幾句話就走?!?p> 琳瑯也不堅持,告禮離開了。
張撫生何等修為,他早就感知到小云過來,開門將她迎進去。
他本擺了棋局和自己對弈,此時也擱在一旁。
小云說明來意,張撫生哈哈笑出來。
“我一直在等著,看你什么時候能想起來這事?!?p> 原來小云說的是南蒐第一晚,他們用啼霧噬魂蟲解決了學員們的問題,風亦然那邊也由張撫生去談過。
但是數(shù)量眾多的使鳥卻被小云忘記了。
使鳥與主人一體,語言意識都能溝通,而現(xiàn)在已經(jīng)十幾天過去了。剛才浴桶里的小云就是想起這事兒,才頭腦炸裂的。
“醫(yī)神大人果然是你的老師,不是使鳥。”張撫生繼續(xù)道,“你沒有用慣使鳥,眼里心里就都沒有使鳥,想漏了也是正常?!?p> 小云無語,雙手抱臂,怪我嘍。
張撫生見她這樣,嚴肅起來,“我正要同你說這事。當天晚上我就檢查過,所有的使鳥都不記得了。不僅使鳥,還有妖獸,包括你的端巳。不是像你只修改了那一瞬間的記憶,它們沒有出發(fā)當天的任何記憶?!?p> 張撫生偏偏頭,看向窗前他自己的使鳥,“我家束詠也一樣,完全不記得那天的事。我原以為會否是你做的。但是,想來你不會瞞我?!?p> 張撫生轉回頭,“小云,你知道這意味著什么嗎?”
小云正襟:“所以,暗中有人?”